第八章私奔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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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恩立在穎水西岸,目光投往長不休的河水,心中百集。
就是河水被隔斷的晚上,邊荒集落入他和慕容垂的手中。他的耳旁似還響起古鐘樓連續撞擊的告急鍾音,接著邊荒集不論攻集者或守集者,均陷進極度的混亂裡。
數以萬計的火牛、火馬、火騾,在煙花爆竹的驚嚇下,從夜窩子四方八面衝出來,破壞所有人為的障礙,突出重圍而去。有本領和膽子的荒人,就那麼騎在狂牛瘋馬背上,旋風般落荒逃去。欠此御狂牛狂馬奇技的只好在紀千千的命令下,棄械投降。
紀千千確是有智慧的才女,能屈能伸,為保住六千多人的命,她本有逃走的機會,她卻放棄了,與她旗下的荒民同甘共苦。亦因她的留下,使投降的荒人躲過被坑殺的劫數。她在受降的會議上不卑不屈地據理力爭,在孫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難怪謝安這麼愛去見她,道覆因她破例動了真情,而慕容垂則視她為最動人的戰利品。
他的觸卻非因為紀千千而起,只是因想著謝安,方聯想到她,想到她與謝安的關係。看著紀千千,便像看到他生平最大的勁敵,有天下第一名士之譽的謝安石。
在一個時辰前,他得到從建康傳來的確實消息,謝安於十許天前病逝廣陵,遺體會送返建康的小東山安葬。
“安石不出,將如蒼生何?”現在安石已去,天下又會是怎樣一番的局面?
謝安是凝聚整個南朝的關鍵人物,他對高門大族的影響,是自漢朝以來沒有人可與之比擬的。有謝安一天,孫恩始終沒有攻打建康的勇氣。因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謝安運籌惟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手段。苻堅正因低估了謝安,故有淝水之敗。
現在機會終於降臨。
同時他亦在惋惜謝安的撤手西歸,謝安是個直得尊敬和了得的對手,沒有了謝安的中原,西山上的霞彩,似乎也要失去點顏。
他必須立即趕返南方,佈署號召全國的天師道大起義,進一步向謝玄施壓,能累他內傷發作、一命嗚呼當然最理想。
只要能長期佔據邊荒集,他將穩*勝券。如他可以化身為二,一個化身將會趕回海南,另一個化身留守邊荒集,如此天下可肯定是以天師道為國教的新皇朝的天下。只恨他分身乏術。
他放心不下邊荒集,因為他曉得燕飛尚沒有死,還更強大了,現在正於集外某處窺伺他孫恩。
徐道覆和盧循此時來到他身旁單膝下跪敬禮,齊呼“天師萬安”孫恩目光往兩人掃去,淡淡道:“起來!”徐道覆和盧循長身而起,前者的神有點不自然。
孫恩目光落在徐道覆身上,微笑道:“聽說道覆昨晚喝下整壇雪澗香,醉得不省人事,須人把你擅回去,是否有這回事?”徐道覆瞪盧循一眼,頹然點頭。
孫恩從容道:“任何人失去像紀千千這種能傾國傾城的美女,喝點酒很正常,不痛心方是反常。不過大丈夫生於如此亂世,一時的打擊只可以視作歷練修行,任暴風雨如何猖狂,我們仍要屹立不倒,方有洗雪恥辱的機會。我很明白慕容垂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若強迫紀千千就範無疑是煮鶴焚琴的掃興事。所以只要你能在短期內征服南方,可揮軍北伐,直搗慕容垂老巢以討回紀千千。道覆,這是你最後一次為紀千千醉倒,再不可以有第二次。”徐道覆聽得非常用神,雙目神光漸盛,到聽罷動容道:“道覆受教。”天空暗黑下來,星兒開始現身。
孫恩像說著與己無關的事般,輕描淡寫的道:“我孫恩並沒有做皇帝的野心。將來統一天下,我道統的衣砵由小循繼承,得黃天道藏功的真傳;皇帝的寶座由道覆坐上去,但須把天師道立為國教,尊你大師兄為國師。而為師將避世修道,看看仙道福緣會否於今世降臨到我身上。”盧循和徐道覆忙下跪謝恩。
孫恩是不得不無解決內部的矛盾,方可展開統一南方的鴻圖大計。兩大傳人現在利益-致,又有自己在上主持,當然關係良好,同心協力;可是若天師道勢力不住擴大,勢會出現權力的鬥爭。所以現在一舉為兩人定位,既可勵他們的鬥志和士氣,又可令兩人心中有著落。
“起來!”兩人起立,神情雖異,均難掩心中興奮之情。徐道覆是因可作天下之主,盧循卻因得傳他夢寐以求的黃天道藏功。
孫恩道:“我和小循立即趕回南方,邊荒集給道覆全權處理。邊荒集得來不易,守之也不容易,在城牆建成前,更是危機四伏。我們回去後會設法牽制南朝諸勢力,令他們無法北顧。”接著續道:“我軍留下五千人駐守邊荒集,其它人由小循領兵還師。道覆必須拋開個人私怨,以大局為重。當邊荒集回覆昔光輝,繼續成為南北貿易的轉運中心,我們將如虎添翼,南方再無可與我們頑抗的實力。哼!背叛我的人終有一天會自吃苦果,我們不用爭一時的意氣。”兩人明白他最後幾句話是針對臨陣撤走的聶天還而說的。孫恩罕有表達心內的情緒,可見他對聶天還動了真怒。
孫恩忽然嘆一口氣,目光移往邊荒集西面,道:“燕飛仍然在生,其神更趨強大,更難掌握,更狡猾難測。”兩人默然無語。
當晚孫恩重創燕飛,卻給任青媞從後偷襲,未能追上去補以結束他小命的一擊,還因而被燕飛反擊受傷。孫恩當機立斷,撇掉任青媞,親自追搜燕飛,卻是一無所獲。現在燕飛終於傷愈回來。
孫恩續道:“集破之,紀千千巧施火牛火馬陣後,堅守夜窩子,到天明時方投降,使我們沒法追擊逃離邊荒集的荒人。這批人數目當不過四千人,卻是邊荒集最銳的高手。可肯定他們重整陣腳後,必會捲土重來。道覆須小心應付,絕不能輕忽視之。”盧循道:“希望慕容垂引蛇出之計可以成功,讓我們可以安心建城。”孫恩道:“荒人雖受重挫,卻未致一敗塗地。水能覆舟,亦能載舟,建城之事必須倚*荒人,邊荒集的盛衰亦在乎荒人的努力,但他們也是心腹之患。道覆須行親民之政,讓他們繼續享有以前的利益,邊荒集方可成為統一的關建,否則只令我們徒多一個沉重的包袱。”徐道覆恭敬答道:“道覆不會令天師失望。”孫恩嘆道:“不過若事不可為,道覆要以保存實力作首選。”盧循一呆道:“這情況怎可能出現呢?”孫恩想的卻是燕飛,心中考慮自己應否拋開一切,在邊荒把他找出來加以搏殺,去此心頭大患。
旋又放棄此念,因為他必須立即趕回海南,如讓聶天還乘機偷襲,多年努力,將盡付東。
仰天一陣長笑,飄然南去。
唱道:“瀉水置平地,各自東北南西。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心非木石豈無?聲躑躅不敢言。”歌聲隨他遠去,迴盪於穎水兩岸。
看著孫恩漸去的背影,兩人心頭一陣動。孫恩憑歌奇意,不但渲洩因謝安之死引發的慨,更觸撫徐道覆因失去紀千千而來的傷情,暗含鼓勵。
謝安的逝世,標誌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南朝將失去以謝安為核心的凝聚力。新的時代將屬於天師道。
盧循和徐道覆各想各的。後者想的是奮起振作,如此方有機會洗雪紀千千被強奪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