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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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那一天，惜的薔薇髮髻，行動舉止都是無懈可擊地完美。十三歲的惜，美得好象清晨花園裡帶的紅薔薇，未被攀折，生機簇簇。她在眾人面前顯的風儀是超出眾人想象的，喜地賈母摟住她心肝兒地叫。

排宴的時候，惜沒有坐在賈母身邊，而是坐到了秦可卿身邊。

“四丫頭，到祖母這來，今你是壽星，上座無妨。”

“不，祖母。惜俏噠噠地回道，長嫂如母，我要坐在大嫂子的身邊。”賈母愣了愣，很快寬容的笑了。她如海般深邃的眼睛裡不洩一點憂心。她太沉著了，什麼都已經見過。除非霎時海裂山崩了，否則再不能叫她驚慌。

自從她決定收養惜起，她就沒有想過要斷絕惜和秦氏的關係。母女情分不是人力所能割斷的，她不做這樣造孽的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兩府寧靜，為了賈氏一族能夠昌盛不絕。

很多人都笑了。

惜為自己的機得意，她靈巧地跑到秦可卿的身邊，挨著她坐下。

“大嫂子…”她正待和可卿細細說些貼心話，卻看見一個人朝自己走過來。

“珍大哥哥。”惜認出是自己的哥哥賈珍，趕緊笑著行下禮去。

“妹妹快起！”賈珍也是這樣面帶微笑:“今我越禮了，原是女眷，沒有貿然就進的理，但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妹妹，妹妹的大子，作哥哥的豈能連個面也不？你瞧，哥哥為了你，禮也顧不得了。現下，我給妹妹道喜了。”賈珍似笑非笑地說完，行了半禮，轉身走。

惜還了禮，挨著秦氏坐下。賈珍見了，又立住了，盯著惜笑道:“妹妹應該去老祖宗身邊坐著才親香。”惜一愣，她的心裡一凜。她不喜歡賈珍看她的眼神，陰陰暗暗的，如刺如刀。

“哥哥，我喜歡嫂子，我喜歡嫂子給我梳的髻。”惜站起來小心翼翼回道。她突然地起來，她無由地怕，怕賈珍誤會。至於誤會什麼，為什麼誤會，那些念頭像糾結在一起凌亂的光影，不可捕捉，撲朔離。

“是啊，我也喜歡四妹妹，就讓她坐我身邊吧。”秦氏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說，又對賈珍笑:“外面那麼多男客還不夠你應酬的？這會子專跑進來和我們胡羼？”

“就走，就走。我走還不成嗎？”賈珍像冰雪遇上陽光，冷意忍不住消融，附在秦氏耳邊道，我就這麼惹你煩嗎？我現在走了，晚上你可別來求我。

秦氏紅了臉，輕輕啐他一口:“老祖宗在，你還這麼不尊重，被人聽見，怎麼得了？”賈珍笑著，朝外走去。

這邊秦氏復坐下來，拉了惜入席，至晚，眾人方盡歡而散。

秦氏領著丫鬟婆子送眾人出門。

“我可以常常來見你麼？”臨上車時惜戀戀地問。

秦氏想了想，點頭道:“自然，自然可以了。這裡是你的家。”她笑意款款:“只是，你要來時，先告訴我一聲，我打發人去接你。”現在回味起來，那是個不好的開始，但惜仍覺得那是自己十五年來，最開心豐盛的一天。她開始獲得她的愛。

因著秦氏待她的好，縱然她後來知道自己出身是如此的汙穢，她也無力去恨她。恨。一個善良，美麗的女人。

她只是，彷彿看見一個最親的人突然在眼前猝死，無法接受和麵對。以那樣烈的方式被迫獲知生命真相，彷彿從內被人劈開兩半。餘生再無完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