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亙古不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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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德昭轉身便走,馬車淌淌而過,經過了集市,便去了韓德讓所住之地。
趙德昭在車上立即換了一身尋常服侍,窄袖瀾衫,幞頭巾烏紗帽,儼然一副唐朝公子哥兒的模樣。
“殿下穿什麼都好看。”小貴子在一旁道。
“滾蛋,有你這麼說本王的麼。”趙德昭恨不得踹小貴子一腳,“待會兒我與韓先生說話不要多嘴。”
“諾。”車馬已經到了城西,小貴子上前叩門,自有門前僕從見了,慌忙來見,然後入內稟告韓德讓。
韓德讓知道魏王殿下駕到,立刻從內苑出來起身相,欠著身子,道:“韓德讓見過殿下。”趙德昭問道:“韓先生家人是否住的安實,若是不妥當,請告知身邊下人,本王也好為你們打點一切。”
“殿下,有勞了,得讓謝過殿下,沒想到殿下將得讓的家人全部接送到了開封,真是難為殿下了。”趙德昭擺擺手道:“我既然能將先生過來,自然也能將先生的家人過來,先生有需求的話德昭也可以過來。”趙德昭說到這裡的時候,韓德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有勞殿下費心。”韓德讓道,接著又說道,“殿下若是遲來一刻,我又得帶著家人四處閒逛了。”趙德昭明白韓德讓的意思,他道:“韓先生,這裡說話不方便,還是進去說吧。”
“也是。”韓德讓覺自己失禮了,就立刻欠著身子。
兩人穿過影壁,沿著長廊,韓德讓在院中見到自己的妹妹正在庭院中練武,趙德昭一瞥眼睛也見到一個女子身著藍衫窄袖裝束,在庭院中,舉著一把長劍在習武。
“讓哥哥,這是誰?”韓德讓的妹妹,韓晴兒見到哥哥背後跟隨著一個少年郎,立刻停下手中的長劍,追上去問,當他見到趙德昭的時候,見到此人英武不凡、相貌堂堂,遂道:“這位小哥兒長得好俊俏啊!”趙德昭尷尬一笑,道:“韓小娘子見笑了。”韓德讓瞪了韓晴兒一眼,道:“晴兒,這是哥哥的客人,你去練劍吧,哥哥有事跟客人商議。”
“讓哥哥,晴兒知道了。”韓晴兒應了一聲,“這位小哥兒,待會兒見。”趙德昭聽到韓晴兒的這句話,心中一愣,敢情有著草原血統的女子皆是如此。
接著韓德讓就把趙德昭請到了後舍一處名叫“雪廬”的地方。
趙德昭抬頭見到“雪廬”二字,便道:“先生這名字起的好,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雪下廬舍。可惜現在三四月間,花爛漫,還有好幾個月才是隆冬大雪時節。”
“殿下誇讚了。”兩人入了“雪廬”將話題放在了正題上。
轉眼間兩人已經在“雪廬”商議了一個半時辰,而因為天漸晚,趙德昭不得不起身告辭,打算明下午這個時刻繼續前往。
趙德昭在經過後院之時,那個身影還在,長劍飄飄,衣裳飛舞,整一個英姿颯的女劍客。
韓晴兒脫口便說:“小哥兒,會舞劍否?大哥兒、二哥兒、三哥兒都不陪我練劍,我一人在東京城也沒有認識的人陪我練劍。”
“會點。”趙德昭隨即不好意思道,“不過今暮天晚,改在下給小娘子舞一段。”韓晴兒訴苦道:“好吧,小哥兒不要忘記隨身帶把劍來。”
“那是自然。”韓德讓躬身相送,一直送到門口,靜候趙德昭的車馬遠去,夕陽西下,車馬從皇城北門而入,趙德昭立即換回衣裳,步入皇宮,去赴今夜晚集英殿內的國宴。…次一大早,晨霧退去,卯時一刻出了宮門後,趙德昭先去探望了範質的病情,隨即在範質房間內再次見到了韓熙載。
韓熙載今一身白衣白衫,頭戴幞頭小帽,手裡握著一柄扇子,見到趙德昭,立即欠著身子,拱手而拜:“見過殿下。”
“韓夫子,早。”韓熙載卻沒料到今在範質府上能有幸再次遇見趙德昭,有些受寵若驚,對於其他人韓熙載倒是沒有這般欣喜,而自從趙德昭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韓熙載十分佩服眼前這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王爺,可若是他知道趙德昭心中存有心思收攏自己,是否會受寵若驚。
“沒想到韓夫子是個有心人,對了,既然讓小王遇見韓夫子,可否留個墨寶,以供小王瞻仰。”趙德昭也想得到一幅墨寶。
“昨聽聞範太傅說起殿下善書法,今也想見見殿下執筆所書。”韓熙載說此話並不是貶低之言,而是也想親自見識一下,宋國魏王殿下的才華。
“阿福,筆墨紙硯伺候。”範質立刻叫府上小廝阿福去領了筆墨紙硯,又備了案頭桌椅等物。
待物品準備齊全,趙德昭、韓熙載二人,開始在攤開的紙上開始書寫作畫。
韓熙載擅長碑碣,頗有文名,當時求其為文章碑表者甚多。其所作制誥典雅,人稱“有元和之風”韓熙載手執筆,運筆如神,開始在紙上先畫畫,只見丹青筆墨間一條鯉魚躍於龍門紙上,栩栩如生,十分傳神。
而趙德昭那邊,自然是書法為主,趙德昭的瘦筋體比之幾年前的還要好,今瘦金書運筆飄忽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轉折處可明顯見到藏鋒,趙德昭經過幾年的練習,書法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階段,自然是心神如一。
趙德昭謝道最後,簽名花押之處為“天下一人”其下乃是趙德昭的化名:富山居。
趙德昭已經停下手中筆,等候韓熙載繪畫完成,同時他恰似閒庭信步,慢慢踱步而來,站在韓熙載身旁看畫。
這幅畫讓趙德昭回憶起一首詩,“峭石湍響,古城臨水居。城東有渴叟,不及水中魚。”趙德昭邊看韓熙載作畫,便在一旁詠明代石珝的《山中曲》。
韓熙載便畫便聽魏王殿下誦,他並不知道這世上有這一首詩詞,但僅憑一首詞,就看出這魏王殿下乃是一個不凡之輩。
半個時辰之後,韓熙載停下手中的筆。
“殿下,老朽完工。”趙德昭走到韓熙載所繪鯉魚躍龍門畫卷旁,鯉魚彷彿如活物一般,眼睛注視著趙德昭。
“韓夫子的繪畫技藝真是高超,小王佩服。”趙德昭由衷讚道,下一刻,他道:“可惜,這條魚中似乎暗藏哀愁,鯉魚躍龍門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惜這條魚卻覺得自身束縛,不敢一步躍上龍門,這魚擺尾,擺得十分無奈。”這畫本來就能體現一個人的心境,韓熙載心中就是希望藉助這幅畫傳達他心中的情,他渴望封侯拜相,建功立業,可是如今他未曾做過一件大事。
龍門之上,水湍急,他嘆這輩子估計是躍不上去了。
“殿下好眼力,居然看透老朽的畫作,老朽佩服!”這個時候,韓熙載來到趙德昭的書法前,當他第一眼看到這種字體之時,也是非常驚訝,“殿下,這確實是你所書。”
“韓兄,”
“憶秦娥。劍門關: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韓熙載讀完這首詞,心中彷彿受到了劍門關上清冷的月光、黝黑漢子的面龐,芒雙目,手裡握著長槍刀劍,在劍門關上刺殺,鐵蹄錚錚的沙場場面。
韓熙載閉上眼睛,從這首詞中看到一個狂放不羈的少年郎,他手握刀劍,在千軍萬馬中探囊取物…趙德昭的這首《憶秦娥。劍門關》帶給韓熙載的是回憶與慨,同時也對這個年紀輕輕的魏王殿下十分崇拜。
劍門關,那不是宋國此番滅亡蜀國經過的一戰麼。韓熙載口中喃喃道。
韓熙載接著又拿起趙德昭的一篇賦,直接給讀了出來,“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或曰:六國互喪,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故曰:弊在賂秦也…”韓熙載讀完此賦,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看向趙德昭的目光中帶著崇敬之情,此賦堪比杜牧的《阿房宮賦》。韓熙載動的雙手已經託不住此物,此物如千金重擔壓在他的心頭,《六國論》,當下天下之大勢不就好比昔年六國一般麼,為什麼六國會亡於秦國,而秦國之後也會亡國呢。
就衝這一點上,韓熙載自認為自己的眼界比魏王趙德昭不高,蹉跎半生,韓熙載追逐的乃是名利,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生韓熙載雖然步入天子堂,可惜唐國國力漸衰微,如今宋國國力最為強盛,已經有漸漸一統天下的實力。
韓熙載也不知道過個幾年或者十幾年,天下終將一統,而唐國終究消失…韓熙載這麼一想,心中有些動,又有些落寞。
韓熙載百集,往事重繪,天下蒼生,人生事業,如眼前走馬觀花一般,而世間亙古不變的乃是真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不過趙德昭寫這首賦並不是當初蘇洵那般的心境,他純粹是讓人到驚豔,讓人升起一股崇敬之情,也是讓韓熙載折服。
範質聽見韓熙載詠魏王趙德昭書寫的詞以及賦,也被這詞賦所勵動,同時也引發這位昔相公、三朝元老的深思。
漢國亡,周國為何會滅,宋國復興,朝代更迭,可是不變的乃是子民,範相公的一番心思也是為天下子民所憂愁。
為何會亡國,如何才能不亡國?
趙德昭道:“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自唐末朱溫為禍以來,中原江山分裂,外契丹入境,燕雲十六州分之外,不屬漢地,而今大宋先後滅荊南、湘湖以及孟蜀,我大宋又據海外求,自然是以天下一統為己任,以萬民安生為己任。只是如今,南北分離,不知道這樣的痛苦還要延續到何時?”
“我送韓夫子一句話: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韓熙載喃喃而道,今他已經從趙德昭口中以及詞賦中領悟道了人生不同的哲理,自此之前,他常常會糾結與不被重用。
韓熙載心中正在悟此番話語,瞬間他覺自己的心境也發生了變化,自己奮鬥一生就該如此,為社稷而活,為黎民而活,才是真理。
範質也同樣被“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而動,對於範質而言,他一輩子奮鬥之源頭恰好就是這句話。
趙德昭相信兩人聽了這番話之後,會有更大的悟,否則他這樣旁敲側擊,恐怕也是一番徒勞。
“韓夫子,這副字帖就送給你。韓夫子將你的字畫也送給小王,如何?”韓熙載還在思考中,他點頭默認。
“若是韓夫子有空,就在東京多住幾,小王讓父皇親自書信一封,派遣信差遣送江寧府李國主。”韓熙載欠著身子,道:“多謝殿下的心意,怎敢勞煩殿下和陛下。”
“韓夫子久不在北國,肯定是思鄉心切,此番必要在故鄉好好省親。”趙德昭說完,就辭別二人,隨即去往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