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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荒山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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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鶴亭生具至,此刻自己雖然滿心煩惱,但見這等事情,卻立刻生出助人之心,當下腳尖輕點,如輕煙般掠了過去。

又是一陣風吹過!

這淡灰的人影,竟也隨風搖動了起來。

“呀!果然我未曾猜錯!”他身形倏然飛躍三丈,筆直地掠到這條淡灰人影身前,只見一條橫生的樹枝,結著一長黑的布帶,一個灰袍白髮的老頭,竟已懸吊在這條布帶之上。

柳鶴亭身形微頓又起,輕伸猿臂,攔抱住這老者,左掌橫切,有如利刃般將那條黑布帶切斷!

他輕輕地將這老人放到地上,目光轉處,心頭又不一跳,原來這滿頭白髮、面如滿月的老者,雙臂竟已齊斷去,他身上穿著的灰布長袍,甚至連衣袖都沒有,柳鶴亭伸手一探,他口尚溫,鼻息未斷,雖然面容蒼白,雙目緊閉,但卻絕未死去。

柳鶴亭不放心長嘆一聲,心中突地閃過一絲淡淡的歡愉,因為他已將一個人的命從死亡的邊緣救了出來,一個人縱然有千百種該死的理由,卻也不該自盡,因為這千百種理由都遠不及另一個理由充足正大,那就是:上天賦於人生命,便沒有任何人有權奪去——這當然也包括你自己在內。

柳鶴亭力聚掌心,替這白髮灰袍的無臂老者略為推拿半晌,這老者喉間一陣輕咳,長嘆一聲,張開眼來,但隨又閉起。

柳鶴亭強笑一下,和聲道:“生命可貴,螻蟻尚且偷生,老丈竟要如此死去,未免太不值得了吧?”白髮老人張開眼來,狠狠望了柳鶴亭兩眼,突然“呸”地一聲,張嘴一口濃痰,向柳鶴亭面上吐去,柳鶴亭一驚側首,只覺耳畔微微一涼,這口痰竟擦耳而過,卻聽這自發老人怒罵道:“老夫要死就死,你管得著嗎?”翻身從地上躍了起來,又怒罵道:“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頭小夥子,真是豈有此理。”呸地又向地上吐了口濃痰,掉首不顧而去。

柳鶴亭發愣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既覺惱怒,卻又覺有些好笑,暗道自己這一夜之中,怎地如此倒黴,救了一個人的命,卻換來一口濃痰,一頓臭罵,他呆呆地愣了半晌。

只見這老人越去越遠,他突然覺得有些寒意,暗道一聲:“罷了,他既然走了,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轉念一想:“他此刻像是要走到別的地方自盡,我若不去救他,唉——此後心必不安。”轉目一望,那老者灰的人影,遠在前面緩緩而走,一個殘廢的老人躑躅在秋夜的荒山裡,秋風蕭索,夜深沉,使得柳鶴亭無法不生出惻隱之心、他只得暗歎一聲,隨後跟去,瞬息之間,便已掠到這老者身後,乾咳了一聲,方待再說兩句勸之言,哪知這老者卻又回首怒罵道:“你這混帳小子,跟在老夫後面做什麼,難道深夜之中,想要來打劫嗎?”柳鶴亭愣了一愣,卻只得強忍怒氣,暗中苦笑,抬頭一望,面前已是一條狹長的山道,兩邊山峰漸高,他暗中忖道:“他既然要往這裡走,我不如到前面等他,反正這裡是條穀道——”心念轉處,他身形已越到這老者前面,回頭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可就先走一步了。”白髮者者冷哼一聲,本不去答理於他,柳鶴亭暗中苦笑,大步而行,前行數丈,回頭偷望一眼,那老者果然自後跟來,嘴裡不斷低語,不知在說些什麼,滿頭的白髮在晚風中飛舞著,無臂的身軀,顯得更加孱弱。

柳鶴亭暗暗嘆息著,轉身向前走去,一面在心中暗忖;“無論如何,我也要將這老人從煩惱中救出,唉!他年齡如此——”突地!

一個驚人的景象,打斷了他心中的思

他定一定神,駐足望去,前面道旁的小峰邊,竟也橫生著一株新樹,而樹枝上竟也懸吊著一個灰白的人影,他一驚之下,凌空掠了過去,一手切斷布帶,一把將這人抱了下來,俯首一看——只見此人滿頭白髮,面如滿月,雙臂齊肩斷去,身上一襲無袖的灰布長袍,他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回頭望去,身後一條筆直的山路,竟連一條人影都沒有了,只有秋風未住,夜寒更重,他顫抖著伸出手掌,在這老者口一探,口仍溫,鼻息未斷,若說這老人便是方才的老人,那麼他怎能在這霎眼之間越到自己身前,結好布帶,懸上樹枝,他雙臂空空,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

若說這老人不是方才那老人,那他又怎會和他生得一模一樣?而且同樣地是個斷去雙臂的殘廢!

他長長透了口氣,心念數轉,一咬牙關,伸手在這老者前推拿了幾下,等到這老者亦自喉間一咳,吐出一口長氣,他突地手掌一回,在這老者畔的“睡”之上,疾點一下。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點了這老者的睡,若無別人解救,至少也得睡上三個時辰。於是他立即長身而起,掠回來路,身形疾如飄風,四下一轉,大地寂靜,竟真的沒有人蹤,他身形一轉,再次折回,那白髮老人鼻息沉沉,卻仍動也不動地睡在樹下。

他腳步微頓一下,目光四轉,突地故意冷笑一聲,道:“你既如此裝神鬼,就讓你睡在這裡,等會兒有鬼怪猛獸出來,我可不管。”語聲一頓,大步的向前走去,但全神凝注,卻在留神傾聽著身後的響動,此刻他驚恐之心極少,好奇之心卻極大,一心想看看這白髮老人究竟是何來路。

但他前行又已十丈,身後卻仍除了風吹草動之聲外,便再無別的聲息,他腳步越行越緩,方待再次折回那株樹下,看看那白髮老人是否還在那裡,但是他目光一動——前面小山壁旁,一株木枝虯結的大樹上,竟又凌空懸吊著一條淡灰人影。

他倒一口涼氣,身形閃電般掠去,右掌朝懸在樹枝上的布帶一揮,那黑布帶便又應手而斷,懸在樹枝上的軀體,隨之落下,他左手一攬,緩住了這軀體落下的勢道。

只見此人竟然仍是滿頭自發,面如滿月,雙臂齊斷,一身灰袍!

此刻柳鶴亭心中已亂做一團,他自己都分不清是驚駭還是疑惑?下意識地伸手一探鼻息,但手掌立即縮回,輕輕將這人放在地上,身形猛旋,猛然幾個起落,掠回方才那株樹下。

樹下空空,方才被他以內家妙手點了“睡”的那灰袍白髮老人,此刻竟又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他大喝一聲,腦海中但覺紛亂如麻,身形不停,忽然又是幾個起落掠出了這條山道,抬頭一望——先前他第一次見著那白髮老人懸繩自盡的樹枝上,此刻竟赫然又自凌空懸吊著一條淡灰人影,掠前一看——灰袍自發,面如滿月!

他劍眉一挑,突地揚掌劈出一股勁風,風聲動,竟憑空將那段樹枝震斷,然後他任憑樹枝上懸吊著的軀體“噗”地落在地上,腳跟半旋,蜂一擰,身形轉回,“嗖嗖嗖”三個起落,掠回十丈。

穀道邊的第一株樹上,樹枝輕搖,木葉飄飄,卻赫然又懸吊著一條人影,也仍然是灰袍白髮,兩臂空空。

柳鶴亭身形有如經天長虹,一掠而過,隨手一揮,揮斷了樹枝上的布帶,身形毫不停頓,向前掠去,一驚十丈。

十丈外那一株枝葉虯結的大樹下,方才被柳鶴亭救下的白髮老者,此刻竟仍安安穩穩地躺在地上。

、柳鶴亭身形如風,來回飛掠,鼻尖已微微見了汗珠,但是他心中卻不斷地泛出一陣陣寒意,他甚至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白髮無臂的老者一眼,一點腳尖,從樹旁掠了過去,此刻他只盼望自己能早些離開這地方,再也不要見到這白髮老者的影子。

穀道邊兩旁的山壁越來越高,他身形有如輕煙,不停地在這狹長的穀道中飛掠著,生像是他身後追隨著一個無形的鬼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