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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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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個人獨自生活。也許每個人都是如此,但過去我卻從未了解。”——車站附近兩年醃菜鋪映入眼底,在雨中,燈下的紅將薑、黃蘿蔔發出人工的鮮明彩。她看了一眼,突然意識到,投身烈的人生漩渦的生活是何等寂寞。?

那個夏天,學校一開始放假,朝子便急著前往輕井澤。以前她總是依依不捨地與東京的同學道別,才隨同母親前往避暑地,但今年雨季尚未放晴,她已出極俗離開東京的模樣。

對終蟄居家中的依子而言,東京和輕井澤並無二致。在那際活動頻繁的避暑之地,討厭人群的依子仍舊不和任何人來往。其實,她並不反對在雨季未停、天氣甚涼的時候去輕井澤,但她在口頭上卻責備朝子道:“現在去那裡真無聊。山上每天下著雨,不烤火不行。像去年,天氣太冷,垣見夫人一面湯衣服,一面還用熨斗暖手。像她那種人,乾脆用熨斗把臉上的皺紋燙平算了。”

“但是我好想念輕井澤喔!整天聽著細細的雨聲,燒著白樺木…”聽見女兒的話,依子有些驚訝,自言自語地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這孩子的嗜好竟然和我一致。平常,她一向把我的希望當成對她的侮辱。”周伍倒是贊成朝子的提議。這位漫的父親,把每個週末辛苦地開著那部一塵不染的轎車去看女兒的生活,視為炎炎夏的唯一樂趣。

母女倆出發了。和母親獨處時,朝子向來沈默寡言。在五個鐘頭的乘車時間內,兩人在被雨籠罩的幽暗坐席上相對而坐,幾乎不說一句話。依子固定靠窗而坐,讓灼傷的側臉向著窗外,以免被其他乘客看見。但是火車進站時,難免會遇見月臺上的人望向窗戶,所以依子總是不忘準備手帕,每一進站,便將臉覆住。

對於母親的這番用心,朝子總是報以悲哀的目光。

火車開始爬坡時,在一個小車站裡發生一樁意外。

一個肥胖的紳士重重地坐在依子身旁的空位上,將她手中的手帕震落在地上。不巧,窗外正好有個撐著傘送人的男人經過,不經意往窗內一看,看到依子未加遮掩的臉,出一臉的驚駭。

依子當然也看見那另人臉上的表情。朝子試著佯裝沒看見,但卻和母親的視線意外地會。那真是尷尬的一刻,她接觸到母親那滿含憎恨的懾人目光。

依子不喜歡在車上看雜誌,但無聊時還是會翻翻朝子偶爾買的電影雜誌,然後逐一挑出封面女明星的瑕疵。

“這是目前在走紅的rc嗎?媽媽太久沒看電影了,要不是看到雜誌還不知道呢?這張臉哪裡漂亮!癟嘴,驢耳朵。”朝子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依子未灼傷的另半邊臉雖然還很美,但她不化妝,只隨便挽了個髻,身上則穿著古板女老師才會穿的服裝,所以大家都對朝子投以驚豔的目光,而無視於一旁的母親。但是,這毋寧也是依子的虛榮心之一,她彷佛想用全部軀體告訴別人:“我化了妝還是很美的,只是偏偏不這麼做罷了。”依子的生平,一言以蔽之,就是“悲慘”二字。雖然她不曾為生活而勞苦,但前半生是在如何維持美麗的不安中度過,後半輩子則因喪失美麗而活在絕望之中,可說從未有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朝子想,幸虧依子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如果是夫家婆婆,情形不知將會如何?

來到雨中的輕井澤,才過完第一天,朝子便已順厭不堪——雖然她本想守在這山中,以擺脫初吻之後對男女往所產生突如其來的恐懼

雨霧將楓樹柔和的綠輪廓暈成一片模糊,沒有撐傘的外國人在雨中悠閒地漫步著,濡溼的金髮橫過樹間,映入憑窗眺望的朝子眼中。朝子想,那一雙被雨霧濡溼的白手臂,摸起來一定像白樺木那麼寒冷吧!

“奇怪,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一定太無聊了。”朝子想做功課,卻怎麼也無法專心。

就在此時,俊二一封令人愉快的限時信寄來了。字體很大方,內容簡潔但充滿情。

“你居然丟下我,一個人前往輕井澤,我好失望。我將搭乘星期三下午兩點抵達該地的準快車,隨後趕到。手相占卜的結果顯示,星期三開始梅雨季就結束,真正入夏,到時候我們便可以一起打網球。這是我最大的期望。”——朝子很滿意信中沒有提及要到車站接他的字眼。

星期三果然是個出奇晴朗的天氣,中午的太陽甚至有點熱。

朝於初次換上夏裝。她穿著純白短褲,騎著自行車,馳騁在溼氣猶存的火山灰地的道路上,許多相同裝束的年輕人也不約而同地踩著自行車從各處出現。一輛輛自行車像競賽似的,穿過白樺樹林和橋樑,沿著輕便電車的路線,朝車站方向馳去。

朝子如同掙脫了與母親共處數的陰霾,朝生命的正中疾馳而去。那雙尚未曬黑的玉腿,每踩一下踏板,便到結實的快。就像運動會早晨在腿上擦salomethyl一樣,她到‮腿雙‬似乎蘊藏著無限的活力。

在車站等了十分鍾後,下行的準快車進站了。

外衣上有著“jis”標誌的俊二,昂首闊步地從收票口出來。朝於高興地向前,一頭撞上他。父親的教誨,似乎已被拋到腦後。

“啊,對不起。”俊二被撞得搖搖墜。朝子笑著說:“小心扒手。”俊二取下太陽眼鏡,細細端詳著朝子。

“嚇了我一跳,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是隻變龍,會因時因地改變顏。”

“現在的顏我最喜歡。”朝子因為從俊二的眼中證實自己是美麗的,而安心不少。她這種只有醜女才會有的想法,顯然是來自母親的不良影響。不知怎麼的,她有一種錯覺,彷佛自己臉上也有灼傷的痕跡。

無論何事,相配總是好的。

這對完美的組合成了輕井澤眾所矚目的焦點,每天配合著輕井澤的浮華而生活。也許人們會對這種生活表示輕蔑,但要過那種生活,非得具備充足的條件不可。俊二和朝子深知彼此就像訂作的存在體。俊二不帶陰鬱的開朗情,就像高原透明而空疏的空氣,單薄而清可見底。兩人對點心意見一致,打網球的技術也在伯仲之間。他們恰似一雙鞋,分開時,外表上各自獨立,一一有人穿上,則立刻發揮一心同體的功能。

一天,他們潛進m侯爵宅邸的庭院中。

此宅已於一年前轉售他人,買主是一位飯店業者,雖然曾經宣稱要改建成飯店,預計今夏開始營業,但遲遲不見動工。也許是這飯店的老闆眼見經濟不景氣而縮了手,整修計劃遂一直擱置下來。

庭院可以自由進出。溯河而上,在河岸荒草叢生的小徑上,一道止前進的柵欄,腐朽倒地,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跨過去。自此開始,小河被人為導成折曲狀,繞過草坪斜坡下方,形成一片沼澤。這沼澤不見大朵大朵白與紫野生莒蒲的花,倒為無數細小的花與繁茂的樹葉所覆蓋。

草坪斜坡因長年疏於照料而遍生各種雜草與花卉。由此仰望,恍苦古城的侯爵別墅深具興味。

朝子打罷網球躺在斜坡上休息。徐徐的涼風拂去了輕微的倦意。在這裡,她接受了俊二的初吻。

四周寂靜無人,若不趁機吻她,俊二真是愧對祖先。他吻了她,而朝子也接受了。

朝子恍然若夢。在如同手帕盒上的美麗人工景緻中,俊美的青年像夢中一樣低頭親吻她。

一股刮鬍膏的味道傳來,西班牙味十足的側臉貼近。溼濡的嘴不自然地近在咫尺,青年的臉孔如同狗兒面對飼餌,天真無地傾斜著。…朝子閉上眼睛。這並不是她的初吻。雖然不是什麼重大過失;但因著斑鳩一的吻,使這一次的接吻變了質,意義也全然不同。在無非是夢之延續的理想背景中,無以分辨的現實魅惑已然消失殆盡,朝子只是極為觀念化的接吻,對象並不一定是俊二。這只是夢的模仿,一個不誠實的吻。

俊二是否發現這點呢?

不拘小節的俊二似乎認為這只是世上各種接吻中的一種。他出滿足的神情,那表情,令朝子到有些輕蔑。

“嗯,”過了一會兒,俊二的美國式作風抬頭。

“你願意和我訂婚嗎?”

“你這算是求婚嗎?”

“我是說真的,不要嘲笑我。由於那是結婚的最初階段,所以我希望能夠打好基礎。”

“回家後,我會把它當作‮試考‬題目,好好想它一夜。女人真吃虧,除了學校以外,還會遇到這麼難的試題。”

朝子本想直接拒絕俊二的求婚,但仔細想了一想,卻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

“就在這裡考慮吧。如果有什麼難以作答的問題,我可以幫你。”朝子沈默不語,凝視著河畔小徑蜿蜓而去的方向。

這時,朝子突然一陣驚慌。

在朽榻的柵欄旁邊,她看到拄著柺杖的斑鳩一正注視著他倆。

那不是幻影。因為她的確看見不良於行的斑鳩一吃力地越過柵欄。只見他用柺杖恨恨地捅那朽壞了的柵欄,當目光與朝子不期兩邊時,慌忙轉身離開。

“好奇怪的人。”朝子的覺極為冷淡,但這種覺卻反應在俊二身上。

她猛然臺頭注視俊二的瞼。

“我已經得到答案了。”

“有答案了?如果和我的答案相同,那就是正確的。”

“答案相同。”朝子不安地低下頭。

“但是你必須牢牢地抓住我。”

“那當然。但這種話不像會出自你的口裡,那像是做了虧心事的人說的。”俊二說。

“虧心事?”朝子心虛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