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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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低聲談著。
“爸爸生氣了嗎?”
“生氣有用嗎?你真是個偉大的南丁格爾。”醫師診斷後表示,傷息必須留院做詳細檢查,朝子告知一定會再來探病後,便與父親返家。
周伍擔心檸檬的座墊是否會留下血跡,因而憂心仲仲。
“你還好嗎?朝子。沒有關係吧?”
“請放心,爸爸。”朝子回答的語氣帶著幾分逞強,但她溫柔的內心馬上為自己的輕率到後悔。她相信父親這麼問並不是因為吝嗇,而是不忍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坐在汙穢的座墊上。
五月夜晚的燈光不斷從奔馳的車窗外飛逝而過。一條街上,木屐店、鐘錶店、服裝店、點心店、水果店等,大小相同,樣式相近的耀眼霓虹燈接連不斷,十足現實生活中的寫景。在明亮的燈光下,陳列在水果店後頭的季節果實,個個肥碩光潤。
“朝子,過去我一向極力避免使你受到世上苦難的影響。不僅是物質方面的苦難,所有的悲劇都希望能隔絕在你之外。在今天之前,我從不讓你接觸到幸福以外的任何事物,這甚至可說是我的信念。但現在,我卻有一種不祥的預,你將因著一種奇妙的衝動,而捲入他人的不幸之中。”
“也許吧。但我認為事情並沒有爸爸想像的那麼嚴重。看到車禍的時候,朝子來不及作任何思考,身體已經先一步衝上前去,因為看見那個人時(啊,我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有一種好像是自己被撞到的覺,所以才跑過去幫忙。”
“他看起來不太健康,不知道是從事什麼行業,也許是個藝術家。”
“他好像過得不太幸福。”
“在所有車禍事故中,總有百分之幾含有自殺成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是自殺未遂羅,因為醫生說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孩子啊…”父親說。當他叫女兒“孩子”時,表示有些話他難以啟口。
“…孩子,你會去探望他嗎?”
“是啊,我會去。”朝子天真爛漫地回答。
“這不太好吧?”
“為什麼?”
“你不可以再介入了。過度介入他人的不幸太冒失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想再去看他。”父親沈默不語。汽車行駛在住宅區九彎八拐的陰暗巷道里,田園調布的家快到了。一隻大白狗匍匐在籬笆下,望著駛近的車子。
“好大的狗。”朝子自言自語地說。
前方無人看守的平道旁,紅信號燈一閃一滅,鈴聲也兀自響著。
“這件事最好別跟媽媽提起。”
“好的,我不會說的。”周伍擔心依子會鉅細靡遺地盤問這件事,然後為了和他唱反調,反而大肆鼓勵朝子的作為,那將使朝子更加強要去探病的決心。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時,在餐桌上看報的周伍,為提防依子察覺,故意神自若地從桌子底下將疊好的報紙傳給朝子。朝子悄悄往下看,不大為吃驚。
天才青年畫家慘遭橫禍斑鳩一先生因車禍負傷——那是一則顯眼的大標題,並附有相片。朝子僅止於知道斑鳩一是個有名的年輕畫家。由於周伍對女人欣賞美術懷有偏見,所以朝子並無欣賞繪畫的嗜好,當然也就不會看過這位畫家的作品。
新聞報導中提到,二十五歲的斑鳩一自從數年前獲得新人登龍賞後,連續幾年都獲得權威大賞,如今已是白鳥會最被看好的知名畫家。他情孤傲狷介,徑情直行,不與世俗妥協。這次的車禍可能會使他失去一條腿,但手未受傷,對於今後的創作並無大礙,可謂不幸中之大幸。
報導的最後部分尤其引起朝子的注意。上面寫著:…事故發生之際,一位路過的紳士和他美麗的女兒開著私家轎車送斑鳩先生到醫院,之俊不告而別。…看完這則新聞,朝子因意外的興奮,而容含羞。她迅速地偷瞄了父母親一眼。依子神情黯然地坐在餐桌前,傭懶的模樣一如往常。她如同嚼臘般勉強下一顆半的雞蛋,執拗地躲在自己的悲劇中。事實上,這個不幸的婦人夜裡也會做過好夢,但她頑固的態度似乎在向家人表示,任何晴朗的晨空對她而言都是灰暗的。她的眼睛轉了幾下。
“朝子,什麼新聞令你那麼好笑?”她問。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