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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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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中了!”福州城的一幕,似乎又在北京城重演。

嘉靖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七,夜二鼓,會試填榜結束,正榜蓋上禮部印章,張掛於禮部,禮部官差出門馳出,遍京尋中式舉子,滿城騷動!

第一個奔出的官差走出大門十餘步,便受到了伏擊!卻是一夥市井無賴將之掐下馬來,奪了喜報去討賞錢…此事甚是惡劣,但歷年多有此事,所以只要沒傷了人命,順天府衙門便不理會!那夥無賴以為得計,不意這次卻殺出了一夥衛兵來,將他們逐散,竟就搶了喜報而去!

同利的京師分店內***明亮,李彥直仍與蔣逸凡對局,這次卻是被蔣逸凡殺得大敗,蔣逸凡笑道:“三舍,今天卻是你的心亂了!”李彥直也不否認:“最近變故甚多,我等不得三年了!若此科不中,許多事情都得推倒重來。”隨即又自嘲道:“不過我居然被這麼個門檻就擾亂了心神,修為卻還是不夠。來,再下一盤!”卻聽滿城報喜之聲不斷,跟著東邊響起了鑼鼓,西邊燃起了鞭炮,等了約有半個時辰,喜報未到,蔣逸凡頓足煩惱,這一局竟亂了分寸,被李彥直和了!

風啟奇道:“你幹嘛這麼動?比三公子還動。”蔣逸凡悶悶不樂道:“看來前三名是沒有了!”風啟更奇:“又不是你去考。三公子都還沒急呢。”

“雖然不是我去考,”蔣逸凡道:“但那題目是我猜出來地,首藝也是我草擬的。中不了前三,我多沒面子!”李彥直卻道:“不靠前最好!我可不想去翰林院做修撰、編修。”便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風啟急出去,接進來的卻是一個小二,自稱是青雲客棧地夥計,李彥直一聽就問:“是叔大中了麼?”那小二道:“是!張老爺中式之後便派小人過來報喜,並讓小人打聽李老爺…”說到這裡看看門庭冷落,估計對方沒中。就說不下去了。

李彥直微微一笑,說:“還沒人報喜,不過你且回去替我恭喜叔大,就說我守過了這一夜,不管中或不中,都會來給他道喜。”那小二就去了,不久王世貞也派了家人來報喜問訊…凡趕考舉人中,若是互相聞名,或者氣味相投者往往彼此關注,在會試開始之前。張居正、王世貞等本科的傑出人物都曾到西山的那座冷僻寺院中走動過,亦得李彥直青眼相加,因此情與別個不同。

自二更等到破曉,竟無報喜之人上門!蔣逸凡便知凶多吉少,心下既是懊惱,又是傷心,問李彥直道:“三舍,你在試卷上,不會是一不小心寫下了什麼犯忌諱的言語了吧?”

“這怎麼可能!”李彥直道:“我寫完之後曾細細看過,並無不妥…”

“那麼就是我的問題了!”蔣逸凡掩面含羞。道:“是我累了三舍,我這人肯定是天生黴運,要是三舍不用我擬作的程文,就自己去胡亂應付。說不定反而能中…”說到這裡連連嘆氣,卻想不明白自己擬作的程文究竟哪裡出錯。

看看天也快亮了,李彥直就道:“把大門關了吧。大家睡覺去。”忽然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這次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群人!風啟等又泛起了希望,然而很快希望又破滅,門外衝進來的不是報喜官差,而是一夥衛兵!衝進來後就問李彥直:“你就是李舉人?”李彥直愕然道:“我是。怎麼了?”那領頭地道:“請到我們北鎮撫司走一趟!請吧!”風啟驚道:“北鎮撫司?錦衣衛!”

“不錯!”那夥人還帶來了一頂轎子。不由分說,擁了李彥直就要上轎。裝扮成護院的周文豹、付遠等就要衝出,看看就要起衝突,風啟以眼神阻止,便問他們是否有令牌,那頭領便取出令牌來,晃了一晃,風啟又道:“我們認得陸府的張管家,這事能否…”那人笑道:“張管家現在正忙呢!”便擁李彥直走了。^^^^風啟一邊命劉洗跟去,一邊急派人到陸家給陸小姐報信,蔣逸凡在人後連連頓足,道:“這回是糟糕了!”風啟問:“什麼糟糕?”蔣逸凡附在他耳邊道:“陸家一定是聽說沒中,就翻臉不認人了!”風啟連連搖頭說:“不像!要是那樣,就連轎子都沒有了!”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門外又有人擁來,紛紛擾擾,約有數十人,為首的卻是七八個與李彥直好的中式舉人,張居正、王世貞都在其中,進門後紛紛問:“李兄呢?李兄呢?”風啟連忙出,奇道:“諸位怎麼來了?”王世貞上前笑道:“快叫彥直出來,我們要罰他酒!”蔣逸凡奇道:“罰他酒?”張居正笑道:“他明明中了,卻騙我們說沒中,這不該罰麼!”蔣逸凡又驚又喜:“中了?鉅…三公子中了?”

“中了,中了!”王世貞笑道:“我們互通消息,凡知好友中了都互道喜訊,又排名次,數來數去,卻就少了個會元,就跑到禮部大堂看榜,才知道原來是李兄!大家因此都惱了,恨他欺騙好友,便相約來找他算賬!”蔣逸凡聽得愣了,又問:“中了?會元?”另一個舉子殷正茂道:“是啊。難道你們還不知道不成?”蔣逸凡扯著同來地中式舉子李芳問:“真的中了?會元?”

“那還有假?”李芳道:“我們是親眼在禮部看過才來的啊。”蔣逸凡驀地仰天狂笑。道:“我就知道!我擬地程文,怎麼會不…”還沒說完,早被風啟狠命掩住了嘴。

王世貞問:“蔣兄說什麼?說起來。他這次怎麼沒去赴考?”風啟忙道:“他那天喝醉了,到現在還沒醒呢!”這句話破綻頗多,但眾人這時也沒空窮究這個,紛紛問:“李會元到底在哪裡?”蔣逸凡忽然跳了起來,叫道:“不好!不好!”眾舉子問:“怎麼?”蔣逸凡叫道:“三公子叫錦衣衛給抓去了!”眾人一聽無不駭然,張居正忙問風啟:“真的如此?還是蔣兄醉後未醒?”風啟苦笑道:“這確實是真地。剛剛來了一夥錦衣衛硬把人架走了。”

“荒唐!荒唐!”殷正茂怒道:“他們錦衣衛就算勢力再大,也不該如此無法無天!放榜之,就抓了本科會元。還把滿天下的讀書人放在眼裡嗎!”眾中式舉子紛紛稱是,王世貞道:“咱們這就去北鎮撫司要人!若他們膽敢橫蠻亂來,不給我們個合理解釋,咱們便去敲登聞鼓!請陛下作主!”這幫準進士方才中式,真是個個意氣風發,這會只覺得天大地大就我們這夥人最大,小小錦衣衛哪裡放在他們眼裡!

風啟心想:“若三公子未中,陸家那邊也許就有變,但三公子既然中了,事情就應該不是壞事。還是先看看劉洗的回報再說。”便道:“各位。各位,請聽我一言。”但這一科乃是龍虎榜,中式的個個非同小可,他哪裡攔得住?

當下殷正茂做做先鋒,王世貞做右先鋒,張居正李芳緊跟其後,沿途又有中式舉子聽說趕來會合。明朝科舉的規矩,會試通過以後還有殿試,但殿試只排名次,不會黜落會試已取中式舉子。所以這幫人乃是鐵定的進士,只是尚未正名而已。走到中途,已會合了中式舉子一十八人,後面幫閒地。湊熱鬧的,不知多少!真個是威勢非凡!

風啟當時要跟上去,卻被蔣逸凡拉住笑道:“別走那麼快,咱們跟在後面就好,這一出多半是笑鬧收尾。”中式舉子們走到途中,岔路中閃出劉洗來,稟告道:“轎子沒去北鎮撫司,直接奔陸府去了!”殷正茂大怒道:“去北鎮撫司也就算了!卻把人劫去府邸。要私設刑罰麼!”急急趕去救人。到了陸府,卻見門前張燈結綵。披掛著大紅花綢,竟像是要辦喜事,眾中式舉子一愣,蔣逸凡在外頭大笑起來,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錦衣衛不是要抓人,他們是來搶親!”眾中式舉子均是一愕,張居正道:“既然來到,那便進去看看再說!若是抓人,我們就據理力爭!若是搶親!咱們…咱們就順便道喜吧。”便見陸府的管家踱了出來,見到了眾中式舉子,含笑道:“哎呀!來了這麼多姑爺的同年啊!是來給姑爺道喜地麼?”原來錦衣衛耳目眾多,許多中式舉子奔陸府而來的事早被偵知,所以張管家便出府來

眾中式舉子一聽,便知果然是搶親,進士被搶親那是常有的事,會元狀元更是其中的搶手貨,不過一般權貴人家也都會等到殿試完了之後再來搶,罕有在殿試之前就動手地。殷正茂嘿然道:“真是搶親,這位陸大人可真是急了!”王世貞笑道:“不是急!這叫先下手為強!要是等到殿試之後,說不得就有首輔、次輔來搶,或是在殿試上直接被聖上點為駙馬,陸家雖然勢大,怕也搶不過這三家!”眾人一起大笑,張管家亦知他們是說笑,拱手相,道:“這位說的是,可見我家老爺亦有先見之明!”又道:“諸位與其在門前說笑,不如一起入府一賀,鬧一鬧我家姑爺地新房,如何?”眾人都說好,正要進去,門內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趕出來,對張管家道:“不好!張管家,你快去看看!新姑爺…他不肯拜堂!和老爺犟了起來,現在裡頭正打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