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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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她的時候才十八歲,而她已經二十三。
那時,他剛剛高考完,父母建議他出去旅遊。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他有一個幸福的家,父母都是公務員,他一向是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父母心中的乖孩子。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痛苦,什麼叫無奈。他有著北方人應有的高大帥氣,很陽光。在火車上,他興奮的像個孩子,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去南方。珠三角的城市對他具有極大的引力。
她,小學畢業之後就獨自踏上了南下的路途,到現在,已經有十年的時間。她做過車間的生產工,在餐館做過服務員,在服裝城賣過衣服,她嚐盡了打工的辛酸。十年時間,她有了為數不多的一點存款,在那個南方的城市,她租了一個才十平方的店鋪賣衣服。前些天,她那個賭徒老爸把家裡所剩不多的傢俱全部輸完,並且還欠了一大筆債。她媽媽打來電話,讓她寄些錢過去,要不她以後就沒了父母沒了家。她東拼西湊拿了五萬塊錢回去,回到那個所謂的家。十年以來,她第一次回家,因為她不捨得幾百塊錢的車費,她總是盡力省下每分錢給她兩個還在學校的弟弟。她不希望她的弟弟重蹈她的覆轍,她希望有一天他們能學有所成。讓她失望的是兩個弟弟和她父親一樣的好賭,她徹底寒心了,併發誓永遠不再回去。可是血濃於水,聽到電話那頭媽媽嘶啞的聲音,她心軟了。家鄉的變化很大,柏油馬路,街上一棟棟的新房,讓她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她的家依然如十年前,只是顯得更破舊,家門口圍了很多人,看到她的時候每個人都顯得很詫異。她們的屋子裡很空,只留下二十多年前她媽媽陪嫁的一個衣櫃。她爸爸坐在一個矮凳子上菸,頭髮很長,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刮鬍子,有點像街上的汗。她媽媽坐在上,眼睛紅紅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看了看整個屋子,沒有看到兩個弟弟的身影。牆上掛了一張照片,有點發黃,是她們到現在為此唯一的一張全家福,那時,她雖然衣著破爛,但至少還有一個家。可是現在了?她把錢遞給她媽媽,說你們多保重,然後轉頭走了,她不願意在那個所謂的家裡多呆一分鐘。她坐上了回那個城市的火車,這一天一夜,她沒來得及喝一滴水。
她就坐在他對面。
他看著她。從他上火車的那一刻,一直沒有見她說一句話,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眼睛裡很空,看不出來她在想些起什麼。她一直望著窗外,許久,眼裡滿是淚水,但始終沒有下來。他遞給她紙巾說,我好像上輩見過你,上輩子你很愛哭,所以我的包裡總有為你準備好的紙巾。她轉過頭來看著他,眼淚像是開閘的洪水,止不住的往下,他被嚇的措手不及,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來安她,只是不停的遞紙巾給她。十年以來,第一次,有人會關心她,有人會心疼她的眼淚。十年以來,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都只有她自己,她習慣把淚往肚子裡。她甚至不曾知道,原來可以痛快的哭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奢侈。十年來,她受盡了委屈,卻從沒有人想過她過得怎樣?她父母每次打電話給她的原因都只有一個,錢。想著這十年以來所承受的一切,她哭的越來越傷心。他被嚇傻了,在他的記憶中,只有小時候,他搶了鄰家妹妹的糖,小妹妹坐在地上大哭的情景。也就在那個時候,他知道,面對女人的眼淚,他就會顯得手足無錯。他在心裡想,長大以後,他絕不會讓他身邊的女人落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很用勁,告訴她,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會過去的,我會在你身邊永遠陪著你。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在他面前落淚的陌生女人許下這樣的諾言,他只是希望她可以不再哭泣,他希望自己可以保護她。因為她臉上的淚珠刺痛著他。也就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已經長大。
許久,她慢慢的平靜下來。什麼也沒說,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她對他有種似曾相識的覺,她用力的甩甩的頭,想揮去這種莫名的覺,他們怎麼可能相識了?可是,她從他的眼裡看到的全是悉,沒有一點陌生。
他從包裡拿餅乾給她,這個時候,她才恢復味覺,覺得很餓。接過他手裡的餅乾,衝他笑笑,他擰開礦泉水的蓋,把水遞給她,她沒有說謝謝,因為謝謝這兩個字不足矣表達她對他的之情。她起身抖去掉在衣服上的餅乾屑,然後朝洗手間走去,回來之後,他發現現在的她和剛剛的她判若兩人。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勻稱的身體比例,臉上已沒有剛剛的淚痕,頭髮盤了起來,大大的眼睛,櫻桃小嘴,他有種想把她擁入懷裡的衝動。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一個女人,他為他剛剛的想法到臉紅。
他和她聊天,說他小時候的故事。說他在小學時是怎麼的調皮,中學時學習成績是多麼好,獲了多少獎狀。她就那樣安靜的聽著,什麼也沒說,偶爾點點頭,笑笑。二十四個小時的車程很快過了,到達廣州的時候,他們像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他告訴她,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她說,或者他可以跟著她走,她可以帶他遊遍整個城市。
他跟她來到她的小屋,一個單間,很小,但是佈置的很溫馨,牆上貼了粉紅的壁紙,一張書桌上擺滿各種類型的書本,茶几上有幾盆很小的盆栽,好像是發財樹。地板上鋪滿了五顏六的泡沫塑料地板塊。那晚,她睡在上,他睡在地板上。
第二天早上,她煎了幾個雞蛋然後把它夾在麵包裡,煮了牛給他做早餐,吃完早餐,她陪他去了廣州有名的風景區,白雲山。上山時,她總喜歡走邊上,他拉著她,心怕她掉下去似的,不停的幫她擦汗,她快樂的像個小女孩,說個不停。下山時他們選擇了一條山路,很窄,他讓她走在前面,她問為什麼?他說我不能讓你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下午,他陪她去了她的小店,裡面賣的全是女裝。她告訴他,白天住在附近的人都去上班,到晚上生意才會好。晚上,有客過來買衣服,看到他,說,回家帶了個男朋友回來啊,很亮仔哦,得小心看好了。他們相視而笑,什麼也沒說。
每天早上,她為他準備早餐,上午,她陪他去這個城市的各個風景區,下午,他陪她在小店裡呆上幾個小時,晚上,他們坐在一起看電視,吃零食,像一對情侶一樣的生活著。
他父母打電話過來,說他考上了某重點大學,他高興,她也很高興。他要走了,他問她會不會想他?她說不會。然後他轉頭整理他的衣服,他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眼裡的失落。他把衣服疊好又鋪開然後又疊好,就這樣重複著。她站在窗前,眼裡全是淚水,她清楚的知道,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從後面環抱著她,吻去她臉上的淚水,他炎熱的從眼睛滑到她的鼻樑到她的耳朵到,她的手依然放在窗臺上,像個木偶似的任由他吻她,直至他的舌頭和她的舌頭纏在一起,她全身都軟了,又手環繞著他的脖子,受著他的力量,他們終是抱在了一起。看著印在上的紅百合,他注視著她的雙眼說,在我畢業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們結婚的子。她笑笑,她從來不相信諾言,未來會怎樣,誰也不敢保證。但是她寧願相信此刻的他是認真的,是真心的。
他回去了,他踏上火車回頭時眼裡的不捨讓她明白,他對她是真心的。沒有他的子,除了在店裡呆的時間,她看各種類型的書,她希望和他的距離能夠近一點,哪怕近一點點也好。
這四年,他每個暑假都會來看她,她們是久別重逢的夫一樣,每天呆在一起。他叫她豬,她叫他白痴。看著她每天辛苦的打理著小店,努力的讀書,他眼裡滿是心疼。他喜歡吃她煮的麵條,每個暑假的每個晚上,他都會吃她煮的雞蛋麵條。她喜歡米飯,不喜歡麵條,可是他說再美味的東西一個人吃都沒了味道,所以她總是陪著她。她給他盛很大一碗,把雞蛋全部埋在他碗裡的最下面,自己盛一小碗慢慢的吃,這時,他總是笑她,說她外出吃飯點兒童套餐就好。
他在在學校的子,她每天下午都會給他打電話。天涼了,她告訴他要記得加衣服,她總問他缺不缺錢,關心他學習辛不辛苦。他總笑她,和他媽媽一樣的嘮叨。但是他們依然每天說著同樣的事情,樂此不疲。偶爾,他會告訴她,學校發生的趣事,她也會告訴他,她今天記住了幾個單詞,賣出了幾套衣服。
四年很快過去了,他畢來的那天,她去學校接他。他牽著她的手去見他的父母,她緊張的手心直冒汗,他就逗她,說醜媳婦見公婆才緊張,你緊張什麼了?開明的父母早已知道他們的事情,沒有問她過多的事情,只是說你們現在年輕,以後的子該怎麼過就得靠你們自己了。
他放棄了父母為他找好的那份舒適的工作,跟著她到了南方的城市。這個城市對他而言,已不再陌生,更何況他還有她的陪伴。
他想和同學合資開家公司,她拿出了這些年所有的積蓄給他,他握著她的手,說你等著,五年之後,我會讓你住別墅,開跑車。他每天都很忙,她每個晚上都在家等著他,為他準備雞蛋麵條。他無論多麼辛苦,多麼晚都會回家,因為他知道她為他開著一展燈,等著他回去。其中,她懷孕了,他正在外地出差。她知道,以他們當時的條件,不可能生下這個小孩,她打電話給他,說自己有了,但是不想這麼早做媽媽,她還想再霸佔他幾年。她那年已經二十八了,他知道,知道他的顧慮,知道再過兩年她就是高齡產婦,可是他們當時別無選擇。她獨自去了醫院,醫生勸她最好保住這個小孩,要不以她的身體條件,以後可能沒法再生育了。手術後,她顧不上休息,就去打理小店,她知道,他現在缺少資金,她希望自己可以給他出份力。那段時間,她經常痛,女友勸她,自己的身體要緊。慢慢的,他的公司越做越大,他們從當初的單間搬進了兩居室然後到三居室到別墅,他無論去哪裡出差,都會給她一個電話,或者一條短消息,豬,吃飯了沒有?收到他的信息,她總是幸福的笑著。他每次都會給她帶回當地的特產,或者給她買件衣服。在她三十二月生的那年,他送了她一輛跑車。豬,我說過,五年之後會給你別墅和跑車。
他的父母開始有意無意的提醒他,應該有個孩子了。他開始更多的時間陪著她,可是半年過後,她依然沒有。他陪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當年手術之後沒有休息好,影響了身體,這輩子可能沒辦法再做媽媽了。這時,她整個人都呆了,她不願意相信,事實竟然會是這樣。回家的路上,她跟他說,我們離婚吧。他什麼她沒說,只是用力的把她擁入懷裡,豬,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了?不能做爸爸也沒關係,我就把你當作小孩一樣的去疼。沒有小孩就不會有人和我爭寵對不對?那年,他才二十七歲。
他的工作越來越忙,經常出差,有時半個月才能回一次家。她的女友勸她多注意了,你老公是那種引女人眼球的男人,更何況他又多金。她總是說,是我的,別人也搶不起,不是我的,我就留不住。
他一如以前的一樣的對她好,可是她知道,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和所有成功男人一樣。可是她什麼也不說,她知道,他的心和她的心永遠連在一起,別人永遠也扯不斷。
她不會像其他的女人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她覺得沒那個必要。那樣只會讓兩顆心越來越遠,其他女人更容易從她手裡搶走原屬於她的東西。
他依然愛她,沒有因為她沒法讓他成為一個孩子的爸爸而介意,沒有因為她的老去而變心,他比之前更愛她。他總在不停的換情人,可是,她在他心裡的地位卻沒有變。她也愛他,沒有因為他有別的女人而離開。他們依然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