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流水香s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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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細細的看著才描好的花樣，頭也不抬的道:“為什麼不用？她這麼辛苦的做出來，若是丟了，豈不費了她一番心意？你看這祥雲龍紋鞋樣怎麼樣？”意看了看，道:“真好看，那龍活了似的，就像要從雲裡飛出來一般。不過，我們沒有人能繡出來，只有姑娘您那樣的巧手才能繡出來。”初晨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繡。”

“難道你又要潤雨繡？”意皺眉，見初晨不說話，便又道:“姑娘，我真不明白你，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你那衣服怎麼會落入三殿下手裡的？潤雨她只怕——”意想說的是潤雨只怕已經背叛了初晨，初晨卻不讓她說出口。

“好了！”初晨扔下筆，不耐的打斷她“如果你不要她繡，你就來繡。”

“可是，三殿下會看出來的。”意找著最後的理由。

“誰能看出來？有幾個人見過我繡的東西？你們不說有誰會知道？再說了，他就是見過我繡的東西又怎樣，他能懂什麼？”

“姑娘，你怎能這樣？”意的眼睛一下紅了“這件事情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以後怎麼辦？王府裡的那些奴才背地裡不知要怎麼編排呢。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繡的，我也不准她們幾個繡。”意一邊淚，一邊不停的唸叨。

“好了，好了。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六十歲了呢。”初晨無可奈何的拿起布料和剪子，動手繡鞋面。意方放下心，擦著眼淚討好的笑道:“好姑娘，我去給您端碗燕窩粥來，你該進補了。”入夜，初晨坐在燈下細細的繡著鞋面，簾子輕響，潤雨走進來曲膝行了個禮，低聲道:“姑娘，可要奴婢做些什麼？”潤雨從下午和黛生氣發怒後就一直消失不見，直到這會兒才出現。初晨抬眼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淡淡的道:“我若要你做事，自會喚你。”便不再理她。

潤雨呆呆的立了半晌，方曲膝行了禮，轉身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初晨道:“你若有什麼心願，這幾和我說了，我興許還可以幫你完成。後嫁了過去，只怕有些事情我就做不了主了。”潤雨回過身，遲疑片刻，低頭輕聲道:“奴婢想問問姑娘，奴婢和意姐姐是否能陪著姑娘一起去？”初晨抬起頭，似笑非笑的道:“這件事情麼，要由夫人決定。不過，黛和潤lou是肯定要隨我去的。”潤雨沉默片刻，猛然抬頭道:“姑娘原來答應過讓奴婢一直跟著您的。”

“我是答應過你，我是真心希望你和意能過好子。但是後我連能否保存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會顧不上你們。你要知道，錦衣玉食雖好，卻比不上茶淡飯來得安心。”初晨意有所指，只盼潤雨能聽進些去。

“不管怎樣，我都願意跟著姑娘去，請姑娘成全奴婢。”潤雨跪在了地上，含著眼淚，懇切地望著初晨。

初晨眯起眼看著潤雨，慢慢的道:“你記著，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後不要怨我。”潤雨堅定的搖頭。

真是執不悟，初晨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疲倦:“你下去吧。”少頃，意端了熱水進來:“姑娘，我遇見潤雨了，那丫頭像撿了金元寶似的，眼睛直髮亮。”初晨道:“她說她要跟我一起去廣陵王府，我答應她了。”意絞帕子的手一時停了，道:“姑娘，你明知她——”

“她已經鐵了心，難道我還能硬攔著她嗎？我若是阻了她的路，只怕她會更恨我。至於後，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初晨笑嘻嘻的站起身“快遞帕子來，我要歇了。”意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只盼姑娘後不要後悔才好。

初晨洗了臉，道:“意，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如果你知道我的想法，就不會怪我了。你想，我攔得住一個潤雨，又攔得住別人嗎？就算是攔住了所有的女子，又攔得住他本人嗎？所以，我本不打算攔任何人。既然躲不過，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愛怎樣便怎樣還要些呢，何必庸人自擾，自討苦吃。”

“姑娘，你忘了那年我們去騎馬時遇見的那對天鵝了嗎？你難道就不願意爭一爭？以你這樣的人才，有幾個比得上的？”意低低的喊。

那年初晨才十二歲，帶著她們去騎馬，在湖邊遇到了一隻天鵝在一隻死去的天鵝旁邊盤旋悲鳴不已，曲頸在死去的伴侶身上摩擦，梳理羽，始終不肯離去。初晨看它已經奄奄一息，便要上前幫它，一個牧民看見了跟她說沒有用的，天鵝就是這樣，一生一世只有一個伴侶。當時初晨默默無言，後來跟她們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禽獸尚有如此情意，人卻做不到。我將來若是要嫁人，便要嫁個這樣的人。”以姑娘這般才貌，斷然配得起一個全心全意對她的人。

初晨淡淡的道:“我早就忘了，我也不想爭。不要說這樣的人本沒有，就是有那也不會屬於我。”開玩笑，那人值得她爭嗎？爭得了一時，爭得了一世嗎？

意嘆了口氣，收拾了桌子，輕輕的退了出去。

下午還好好的天氣，晚間卻下起了雨。已是深秋了，一場秋雨一層涼，意沒有睡意，裹了件夾衣坐在廊下看雨。夜涼如水，空氣中瀰漫著溼的寒意，廊下掛著的紅紗燈籠隨風輕擺，灑出朦朧的紅光，映得她沉靜的臉更添了幾分寂寞。

“意姐姐，你怎麼還不睡？”潤lou蓬著頭，打著呵欠，披了件單衣從屋裡出來。她起來喝水，卻看見窗外長廊上坐著一個人影，動也不動，細細一看，卻是意，神寂寥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潤lou雖是後來進來的，年齡也要小些，但人機靈，比一同進來的黛多了幾分沉穩，又比先進來的潤雨更多了幾分實誠，意也就要高看她一眼，什麼事情都願意指點指點她。潤lou也是真心的佩服這個大姐姐，有什麼也愛和她說，一來二去，意和潤lou的關係反而比和她一起長大的潤雨還要來得近些。

“沒什麼，我睡不著，你怎麼起來了？快去睡吧，只穿這麼點，當心著涼。”意溫和的道，回頭又看著那濛濛的雨絲髮呆。一隻溫熱的手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卻是潤lou挨著她坐了下來。

“意姐姐，你有心事？”潤lou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關心的望著她。

意的心裡一暖，淡笑道:“沒事。就想一個人坐坐。”小腦袋kao在了她的肩上“意姐姐，我害怕。”

“嗯？怕什麼？”意有些詫異。

“意姐姐，我不想和姑娘一起去王府。”潤lou低著頭，有些緊張的小聲說。

“怎麼了？去王府不好嗎？你去了後，就是王妃身前近身服侍的人，誰不高看你一眼？過兩年，年紀到了，姑娘自然會心為你挑一門好親事，運氣好些說不定還會出去做太太，就是運氣不好些也是管家娘子，這是好事啊。”

“是這個理。但是，我害怕。”潤lou鼓足了勇氣“我聽說，聽說三殿下很可怕，我怕，我不想在裡面被關一輩子。”這幾，府裡的丫頭們都在嚇唬她和黛，說是彥信好愛美，子又薄倖暴，她們這些陪嫁丫頭只怕都要成通房，然後關在王府暗無天一輩子的。本來麼，陪嫁丫頭最後成為妾侍的多得很，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她一想到姑娘冷冷的眼神，她就由不得的心裡發寒。

意啞然失笑“你怕什麼？你一個小丫頭，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是了，誰會把你怎麼樣？再說了，不是還有姑娘嗎？你盡心做事，姑娘還會虧待了你去？”

“意姐姐，你不必哄我高興。我自己知道，只怕一進了王府，就是身不由己。”潤lou低低的嘆了口氣，一口氣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其實我最怕的人不是三殿下，而是姑娘。我知道，姑娘本不是真的要你或是我們哪一個繡鞋面，她從來都是打算自己一個人繡的。潤雨她是糊塗了，才會去做那鞋底。姑娘嘴裡不說，恐怕已經惱她了。我說得對不對？其實你心裡也害怕，是不是？”

“你想多了。”沒想到潤lou會說這樣的話，意愣了愣，語氣有些冷“夜深了，去睡吧。你只要記著，姑娘是你唯一的主子，她要你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其他不該你管的事情一件也不要管，也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你好好做事情，姑娘自然知道你的好。”姑娘的心思越來越深了，就是意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潤lou有些害怕的看了看意，低聲道:“意姐姐，我——”意笑笑，安的攬著她的肩頭:“我們一起去睡。”以後的事情會是什麼樣的，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像姑娘那樣的千金小姐，尚不能遂心如意，又何論她們這些命比草賤的丫頭？意望著那晶瑩的雨珠四濺飛碎，眼角突然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