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廉頗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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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嶽多謙退出武林整整三十多年,這一下斗然出現在公哲等人面前,反倒令他們驚駭得愕住了。
嶽多謙在這地方碰見了君青,如何不令他又驚又急,但是此時他只面帶微笑安詳地望著白公哲等人,靜候他們發話。
白公哲究竟不愧是一幫幫主,立刻也就鎮定下來,他上前一揮到地,恭聲道:“武林末學白公哲等參見嶽老英雄。”嶽多謙長笑道:“諸位快莫折殺老朽,老朽山野中人,不識禮數——”白公哲道:“說來敝幫與嶽老英雄原來有舊…”嶽多謙吃了一驚,道:“貴幫是-一”白公哲道:“嶽老英雄可還記得四十年前龍豹幫老幫主‘八手飛虹’鄭溫揚鄭老爺子?”嶽多謙心中一震,脫口道:“鄭老英雄俠姿義行無時無刻不活在老朽心中。”白公哲臉
一凜,恭聲道:“鄭老英雄正是晚輩恩師!”嶽多謙吃了一驚,再望了望君青,只見那一串白珠兒在君青頸上閃爍發亮,當下心中瞭然,略沉
,朗聲道:“白幫主之意老朽全知,只是當年嶽某承鄭老英雄讓勝一招之情內,只怕各位都不深知-一”白公哲面顯
動之
,沉聲道:“晚輩等無時無刻不在憶測恩師當年失招情形,但是總難釋然…”嶽鐵馬長嘆一聲道:“那年嶽某為情勢所迫,隻身上黃山,唉,也是嶽某少年氣盛,竟向鄭幫主指名挑戰——”嶽多謙說到這裡歇了一歇,一種飛揚的神
從他龍鍾的雙頰泛了出來,那種氣度直令人深切地
覺到,在這一霎那間,嶽老爺子的時光倒
了…
“鄭老幫主當時已是名震武林的泰斗人物,而嶽某那時不過是初出茅蘆的小夥子,承鄭幫主看得起,竟依武林至禮擺下英雄大宴接待嶽某——”白公哲等人臉上齊期待之
,似乎急於知道下文。
嶽多謙雙目仰望,緩緩道:“鄭幫主帶著嶽某到了後山絕峰上,各施所學比試一場,結果,嶽某承讓勝了一招。”他說得那麼平淡,那麼恬然,使人忍不住要到,這等勝仗在嶽鐵馬輝煌的生命中真算不得一件什麼。
然而嶽多謙的神鬥煥一正,他嚴肅地道:“但是由此一戰,鄭幫主甚是瞧得起嶽某,定要與嶽某結為忘年之
,也就在那時候。鄭幫主把貴幫的白蓮子
給了嶽某——”白公哲等人眼睛齊齊一瞪,靜聆下文,嶽多謙道:“鄭幫主那天晚上十分沉痛地對嶽某說及貴幫外和內離之患,他說龍豹所以表面看來還能團結一致的原因,不過是因鄭幫主尚在,一旦鄭幫主撒子西歸,他預料龍豹幫必然內鬨而離異,當時他對我說這白蓮子乃是有關龍豹幫一件至寶的重要線索,將來幫中內鬨時,此物必為爭奪對象,是以竟然以此託寄嶽某處…”君青和司徒丹不料這串白蓮子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在內,不
相顧一望,司徒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君青頸間的珠兒。
嶽多謙聲音一變,黯然道:“第二年,鄭幫主就撒手仙逝,第三年,嘿,貴幫就分家了——”白公哲臉上滿是羞愧之,他張口
言,卻又沒有出聲,只反手一掌拍在身旁大樹杆上,樹杆上立刻留下深深一個掌印。
嶽鐵馬斜睨了一眼,忽然漫聲道:“白幫主的功夫不是令師親傳的吧?”白公哲點首道:“恩師仙逝時,晚輩才五歲。”嶽多謙點頭道:“鄭幫主曾叮囑嶽某說,一龍豹幫不出英豪,消弭內鬨重整聲威,一
嶽某就負保管此物之責,十年龍豹幫不出英豪,嶽某就保管十年,結果…嶽某保管至今,已有四十年頭,而貴幫…唉,鄭幫主當年胼手胝足一生,不料身後付之
水。”白公哲雖是鄭溫揚惟一弟子,但是那曾知道這番事故,想起自己只知白蓮子是龍豹幫之物,一再追迫嶽君青的行為,真是又悔又恨,不
頓足長嘆道:“晚輩愚昧,置恩師遺命不顧,卻一味冒犯嶽公子,委實罪該萬死,從此時起,白公哲若是不能弭平內鬨,歸併黑龍幫,便再也無顏見嶽老英雄之面,兄弟們,咱們拜謝嶽老教誨之德。”說著帶頭拜將下來,嶽多謙大袖一揚,這三個內家高手竟然沒有一個拜得下去,白公哲微微一喟轉身帶領大方劍客和百手仙翁往出路奔去。
天豹幫三人走得無影無蹤,嶽鐵馬這才回過頭來,他急切地叫道:“君兒…”那知道君青也同樣急切地叫道:“爸爸…”嶽多謙一口氣地問道:“你怎麼跑出來啦?你媽媽呢?哥哥們呢…”豈料君青也正同時急喊:“爸,你和劍神拼鬥的結果…”兩人互相都沒有聽到對方說的話,但是兩人都深深知道,方才互相所問的是什麼,於是,父子兩反而怔了一下,然後相視不無謂地一笑。
君青急叫道:“媽和哥哥們都好,你先說劍神…”嶽多謙輕鬆地噓出了一口氣,他朗地長笑:“當今世上能打敗我的,爸爸還沒有找到哩。”君青喜得抱住司徒丹的胳膊,大叫道:“那麼劍神胡笠輸了?”嶽多謙笑聲陡斂,緩緩地道:“那也沒有——”君青不解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嶽多謙道:“爸爸這次關中之行,一連會了武林七奇之三!”君青和司徒丹同時呵了一聲,因為他們都知道,當今武林七奇雖則個個名震宇內,但是大多從未會過面,這一下嶽鐵馬竟會見了三位,怎不叫人震驚?
司徒丹一面瞪著大眼睛望著慈祥的嶽老爺子,一面悄悄地從君青雙手中出被拖著的胳膊。
嶽多謙一字一字地道:“我會見了劍神胡笠,雷公程景然,還有霹靂掌班卓!”君青暗中下意識握緊了握拳頭。
嶽多謙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頷下白髯,續道:“爸爸和劍神還沒有動手,那班霹靂倒先和雷公幹上了,嘿,那可是百年罕見的大戰——”君青道:“他們兩人可分出了勝負?”嶽多謙搖了搖頭道:“要分勝負,至少得數千招以上——他們兩人當真不愧當今武林拳上功夫最厲害之人,每一舉手投足,莫不力可開山,妙絕人寰,最後還是勝負難分,於是爸爸和劍神就止住了他們繼續鬥下去,但是——”嶽多謙頓了頓道:“就在這時,笑震天南蕭一笑也到了胡家莊——”君青叫道:“是那個和範叔叔在鬼牙谷大戰齊名的笑鎮天南?”嶽多謙點頭道:“正是他。這家從本來是來尋胡籠的碴兒的,那知道和那班霹靂兩句不對,竟是摩拳擦掌,大有先拼一場的意思,我一瞧這太不成活了,正要喝止,這時怪事發生了——”君青急問道:“什麼怪事?”嶽鐵馬壽眉一揚道:“忽然一個脆異無比的笑聲傳採,那笑聲真比冰雪還冷,霹靂神拳班卓一聽這笑聲,立刻臉大變,一聲不響,猛然飛出圍牆就跑——”君青咦了一聲,嶽多嫌道:“我和胡笠一起飛上圍牆,只見兩條黑影如飛而去,前面正是班霹雷…”君青皺眉道:“爸,那發笑聲的是誰?
…
”嶽多謙道:“我和劍神胡笠相對愕然,就在這時,我看見胡笠的臉變了,他顫抖著似乎怒極,大聲道:“好…,你們施什麼鬼計…”我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只見胡家莊園後面一柱濃煙沖天,霎時火焰騰空…”君青和司徒丹一起驚叫了起來,君青正要開口,嶽多謙已接著道:“劍神抖手就是一劍刺了過來,我用了四個身法避開他這一招——當年我與青蝠劍客一戰,只道天下劍術至此為最矣,那知胡笠這一劍,可才真稱得上劍神兩字,直可叫天下用劍的人一齊棄劍長嘆-一也由此,我敢斷定我是找錯人了…”君青叫道:“爸,你是說胡笠和青蝠劍客是兩個人?”嶽多謙點首道:“正是如此,當年青蝠劍客劍術雖然妙極,但是劍神胡笠這一劍中另有一種凜凜天神之威,縱使青蝠劍客苦練百年,功力十倍於胡笠,但是這等天神之威卻非苦練所能達-一是以雖然劍神的招式和青蝠一模一樣,我可斷定決非一人-一”君青新近悟出定陽真經上“卿雲四式”的前三式,對於使劍大有心得,聽了嶽多謙這番玄理,有如搔中癢處,連連稱是。
嶽多謙不有點奇怪,但他仍繼續道:“當時我一念及此,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想不到千里迢迢趕來報仇,壓
兒
錯了人,這個跟斗栽得可太大了。”司徒丹見受老爺軍說時嘆聲連連,心中想說什麼,又不敢啟口,只用修長的手指頂了櫻桃般的嘴
。
嶽多謙輕咳了一聲道:“我退了三步,正是一招飛出,猛然左面千斤之力襲到,耳旁只聽到雷公程景然罵聲:“縱火宵小之行也做得出來,嶽鐵馬,我看咱們七奇的臉可給你丟光了。”君青怒道:“什麼?他竟懷疑爸爸…”嶽多謙自須一陣抖動,臉上顯出豪壯之,他沉聲道:“我一怒之下,雙掌齊出,右取劍神,左接雷公,硬生生接了兩人一掌!”司徒丹忍不住嘆道:“嶽伯伯真威風。”嶽多謙笑了笑道:“我一旋身間,正抖出碎玉雙環,笑鎮天南荒一笑猛可叫道:“不好,咱們被火圍了!’我們抬頭一看,大吃一驚,不知什麼時候,莊園四周都巳是一片火海,蕭一笑長嘯一聲,飛躍而起,竟然憑空飛過火牆。
君青聽得大為緊張,嶽多謙道:“蕭一笑才過火牆,總然轟一聲暴震,四牆有如火藥爆炸一般,火舌陡升丈餘,當時我所站地位最近,眼看時機不再,立刻飛身搶渡,我猜想劍神雷公二人必然緊跟而至,那知到了空中不見風聲,我忍不住回頭下望,只見胡笠呆立火場之中,臉上神焦急如焚,我順著他眼光一望,原來是一個少年正拼命飛渡火牆,眼看衝勢已盡,而身形正在大火之上,但是離我他有一丈之遠,而且我也正在火上…”嶽老爺子說到這裡憩了憩,君青
動地道:“爸,不用說,你一定捨身救了他。”嶽鐵馬點了點頭。
司徒丹看著嶽老爺子那正深凜然面孔,真是又驚又佩,驚的是嶽鐵馬能在空中毫不借力地變向橫飛丈餘,佩的是這一對父子絲毫不須考慮地把這種捨身為人的事看成了當然之舉,她的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點要象是要哭出來才舒服…也許,她是想到了她那生死未卜的父親,而她父親的行為,又是那麼惡…
嶽多謙接著道:“我把那少年拋上十丈有餘,只見他乘勢一個翻身飛出了火海,而我也以同等快速落回場中,這至少消弭了劍神的懷疑我放火——”
“劍神望我一會兒,忽然一揖道:“多謝嶽兄義救犬子,胡某適才言語無狀,尚請見諒。”原來那少年是他的兒子,我也對自己找錯人而歉然,於是我岔開大笑道:“這區區之火就困得住咱們麼?”雷公子也大笑道:“是呀,這區區之火算得上什麼?’,於是劍神也朗然大笑起來。
司徒丹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嶽老爺子紅潤的臉,雪白的長鬚,憧憬烈火的朗笑聲,不
有些痴了。
嶽多謙放低了聲音:“長笑聲歇時,咱們三人已到了火場之外!”君青吐了一口氣,嶽多謙嘆了一聲道:“只可憐那一座豪華莊園,和數十名莊丁。”
“咱們分頭找查放火之人,我一路東來,竟碰著了你——你們。”君青道:“爸,你離家後,大哥他們就到少林寺去參開府大會——”嶽多謙呵了一聲道:“真的,我都忘了。”君青道:“我和媽留在山上,那天早上,忽然山崩了,整個山都陷下去…”嶽多謙再好的涵養工夫,這時也忍不住驚呼道:“什麼?山崩,一線天毀了麼?
…
”君青點點頭道:“整個一線天的兩邊山壁全塌了下去,我抱著媽從山後逃了出來——”嶽多謙道:“後山?那塊巨石…”君青道:“想是老天幫忙,那巨石竟被我移開了。”嶽謙多揚了揚雪白的長眉,嘴角在須掩蔽下時中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
於是君青滔滔不絕地把自已經歷細述了一遍,君青自幼口齒伶俐,只聽他娓娓道來,出口成章,說到驚險處,著實令人提心吊膽。
最後說到水底宮中司徒青松,鐵腳仙,風火哪吒恩恩怨怨的一段,嶽多謙不悚然咦了一聲,嘆道:“不料當年我略
一手竟種下如此恩怨。”他們都以為司徒青松,鐵腳仙和風火哪吒的恩怨只在當年動手的過節,事實上,可差得遠了,譬如說風火哪吒最後突然倒戈打司徒青松一掌,又作何解釋呢?
君青說到陵松老人乃是一代宗師,他的武功路子半出佛門,半出自創,君兒自幼不喜練武,松陵老人的蓋世絕學卻偏偏讓你得著,可見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絲毫強求不來。
嶽多謙從君青口中得知許氏和芷青等人在路上,心中頓時放下一塊重石,他撫了撫白鬚,漫聲道:“咱們這就一路去找芷青他們,否則他們還在焦急營救君兒哩…”他看了看君青身邊的司徒丹,她的臉上出一種楚楚可憐的模樣,嶽多謙喟然道:“順便也去尋找那鐵腳仙,風火哪吒和司徒宮主…了一了昔
恩怨…”司徒丹一直沉沒在自卑的大海中,她一聽到“一了昔
恩怨”她可會錯意,不由急得雙頰緋紅,泫然
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