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沖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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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州煤礦出事,把整個常委擴大會炸懵了。
龍福海瞠目結舌定格在那裡,常委一班人呆若木雞。圍在會議桌外圍的魏二猛、龍在田三四十人全都傻了眼。羅成一下站住,問:“什麼情況?”報告的年輕人說:“據說是黑三角開發區的幾座煤井打穿了天州煤礦巷道,又透了水層,加上暴雨,地上水地下水全灌進去了。井下封了二百多工人,很可能救不出來了。”羅成像一頭怒獅衝龍福海咆哮:“看你們乾的好事。”龍福海及其左右都矮了半截。
羅成氣呼呼看著他們了好一會兒
氣,全場鴉雀無聲。
羅成回到自己座位,撂下筆記本,開始發佈命令調兵遣將:“現在已是刻不容緩。我羅成今天迫不得已專權一回,請大家務必聽從指揮。”他一指報急的辦公廳副主任:“你立刻給天州煤礦回電話,就說大隊人馬馬上趕到,天州市委市政府要在那裡現場指揮。讓他們務必鎮靜,千方百計救出困在井下工人。”年輕人轉身走了。羅成一指洪平安:“立刻通知司機備車,我、孫大治、賈尚文還有一批市委市政府領導馬上趕赴現場。”洪平安站起要走,羅成又加話:“你也跟我一塊兒去現場。通知市政府辦公廳,從現在起二十四小時有負責人值班。”洪平安走了。羅成一指孫大治:“你立刻和我一同趕往現場,在路上手機指揮,通知公安、武警、消防立刻集中一切能夠機動的力量趕往天州煤礦參加搶險。”孫大治領命下去了。羅成又一指賈尚文:“你也同樣,立刻準備動身,一上車就開始辦公,保持和天州煤礦聯繫,把有關事故的前因後果儘可能在路上就全盤掌握。記住,口氣一定要鎮定,絕不能增加現場的慌亂情緒,告訴他們全市緊急出動救援他們。”賈尚文奮勇走了。羅成一指副市長文思奇和阮為民:“你們二位從現在起輪在市政府值班,負責大後方全盤運作。馬上通知工程搶險部門、水利部門、醫療救護部門還有和煤礦搶險有關的部門,立刻組織力量首長帶隊趕往天州煤礦。另外,立刻和省裡有關部門建立聯繫,隨時取得技術支持、信息支持、設備支持。”兩位副市長應了一聲,站起就走。羅成又加話:“市政府凡是和煤礦搶險有關的局委和部門,從現在起實行二十四小時負責人輪值,直至搶險完畢。”洪平安匆匆趕來報告:“車已備好,隨時準備出發。”羅成說:“我馬上就下去,你現在再打電話通知太子縣、西關縣、還有女媧縣縣委書記,立刻調集他們三縣的公安、武警、消防、工程搶險還有礦業、水利等部門的力量火速趕往天州煤礦接受搶險任務。”洪平安轉身跑了。
羅成一指魏二猛、龍在田等人:“你們馬上趕往黑三角,立刻一刀切將大小煤井煤窯全部停下來。未經安全技術鑑定,從今天起一個煤井煤窯都不許開工。”一群乾等著受審判的人一下都活了紛紛站起。羅成說:“從現在起,黑三角開發區也要二十四小時負責人輪值班,一分鐘不許缺人。通知各煤井煤窯關閉不能只靠電話,每個井每個窯都要去人。稽查大隊人力不夠,我會請公安武警配合。
“魏二猛弓著連連點頭:“我們火速辦。”羅成說:“你們把關井關窯落實了,立刻到天州煤礦來接受新任務。”魏二猛臨走說:“羅市長,我知道我罪大了,我一定將功贖罪。”羅成吼了:“該槍斃,該坐牢,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羅成又一指魏國:“你也立刻去現場,任務我路上派你。”會議室一下空了,羅成對宣傳部長張宣德說:“出了事故,我們敢於曝光,要發消息,但又要穩定全局,鼓勵信心。你們去吧。”張宣德一招手和王慶一塊兒走了。羅成對離自己最近的範人達、蔣政和說:“今天本該市長向市人大例行彙報,來不及了,等回來再補吧。原計劃和市政協座談,這兩天住院也耽誤了。”二位說:“現在不談這個。”羅成最後狠狠看了龍福海一眼,沒說話轉身走了。
他下樓,車早已在等候。葉眉坐在車裡:“我也要去現場。”羅成一上車,二三十輛車跟著他出發了。雨小了,正是週末,街上人和車不少,羅成說:“怎麼不響警笛?”司機說:“您平時不讓響。”羅成說:“此時不響,更待何時?”車隊響著警笛亮著雙碰風馳電掣開出城區。在他們之後,公安武警的綠車隊,消防的紅
車隊,救護的白
車隊,工程搶險的黃
車隊都響著警笛亮著警燈和雙碰開出城區馳往天州煤礦。路上,羅成接到羅小倩電話,他說:“爸爸要去天州煤礦指揮搶險,今天沒法回家給你過生
了。什麼時候搶險結束,爸爸一定給你補過。”二龍福海現在只面對著龔青璉、許懷琴、紀簡明和馬立鳳四個人。
剛才滿是人氣的偌大會議室,現在只剩一片空座。五個人面面相覷,頗有一種無話可說的尷尬。龍福海掏出煙點著,那四個人還是彼此冷清坐在那裡。紀簡明可能陷得淺解脫得快,率先打破沉寂:“這個魏二猛確實靠不大住,這次事全出在他身上。”幾個人半響沒話。龍福海了幾口煙,長噓一口氣嘆道:“說來說去,還是我用錯了人。”沉默一會兒,龔青璉說:“封了二百多人,會有那麼多嗎?”龍福海擺了擺手:“現在還在乎多一個少一個?真要幾百人死在井底下,咱們天州就該輪上羅成重新組閣了。諸位前途如何不好說,我了,就很可能回家賣烤紅薯了。”幾個人都有點發呆。
馬立鳳說:“羅成要能把這二百多人都救出來就好了。”龍福海嘆了口氣:“是啊,現在倒希望他力挽狂瀾。”龔青璉總顯得比別人活泛,眨著眼說:“羅成幹這些事手氣好的,說不定能轉危為安。”龍福海低眼彈著菸灰:“真要是人都救出來,就都好說了。怕的是救不出來。”馬立鳳看著龍福海:“咱們現在應該不應該緊急補做一個常委決議,重新肯定羅成在黑三角現場會的決定?”龍福海一攤雙手:“就這麼幾個人,半壁江山,做什麼決議?再說,實際上今天已經決議了。”馬立鳳現在最擔心的是龍福海:“你是不是也需要親自去現場?”龍福海說:“我去幹什麼?”馬立鳳說:“常委會要去領導抗災搶險啊。”龍福海嘆了一聲:“現在在天州煤礦羅成就是常委會了。”馬立鳳見龍福海這樣,卻顯出臨危不懼當機立斷:“無論這次人救得出來還是救不出來,都要堅決採取對策,絕不能退縮手軟。”龍福海問:“採取什麼對策?”馬立鳳說:“嚴厲處分魏二猛,撤消他黨內外一切職務,雙開,通報全市,對黑三角大小煤井全面整頓。再大的事,也要大事化小,不能洩氣。”龍福海看了看馬立鳳,又看了看其餘三人,很乾地一笑,拍了拍桌子:“今天立鳳倒是拿得穩坐得定。”他雙手支桌站了起來,在會議室踱了幾步,大手一揮,就把一片冷清的會議室佈滿氣勢:“該怎麼幹就怎麼幹。我就不信咱們諸位多少年紮紮實實工作,一個風吹草動就站不住了。”他又很當家地坐下,指著許懷琴和紀簡明:“你們也立刻派人去黑三角調查事故前因後果,追究這裡的人事責任,市委組織部、市紀檢委立刻對如何處理事故的人事責任拿出方案來。無論救得出人救不出人,事故一結束,立刻召開常委會,做出最大力度的處分決定。”紀簡明問:“要不要雙規魏二猛、龍在田?”龍福海說:“雙規什麼?這次又不查他們經濟問題,就這欺上瞞下做假報告犯瀆職罪,把他們一擼到底開光就完了。處分要單純,要果斷,不牽扯亂七八糟的。”而後又說:“看來光處分一個魏二猛、龍在田,端掉開發區整個領導班子,還不足以平掉這件事,對分管工
財貿的副市長魏國也可以考慮降職或撤職處分。”一夥人找到了替罪羊靈活過來。
龍福海對馬立鳳說:“再就黑三角事情起草一個通報全市的文件,還可以把羅成、洪平安深入基層的作風表彰一番。”敲鑼擂鼓壯了一番聲勢,龍福海覺得大致只能如此了:“今天是週五,就此收攤吧。”馬立鳳問:“咱們市委要不要二十四小時負責人輪值班?”龍福海一擺手:“指揮中心在羅成那裡,咱們在這兒輪
值班,白裝樣子。”紀簡明又問;“今晚是天州梆子會演最後一場,你…”龍福海擺了擺手:“這種情況我不出場了,你陪趙老他們看吧。”五個人站起來,各自收拾面前的東西,退場。
馬立鳳和龍福海走在最後,馬立鳳指了指牆上趙彪的兩幅字:“把它下了吧。”龍福海說:“下了吧,掛在這兒扎眼的。”龍福海回到辦公室獨自
悶煙。他知道這件事不得了,真要死傷一二百人,光拿掉魏國、魏二猛一幫人未必能
待。要是沒有羅成和他對著幹,這事還有希望丟卒保車、丟車保帥圓過來;有羅成對立著,自己難逃庇護魏二猛終釀成事故的責任。馬立鳳拿著收起的兩軸字進來了:“我安排人起草一封
問信,
問死難家屬。”龍福海說:“人還沒死,你就
問開了。”馬立鳳說:“幾種情況都做好準備。還起草了一封嘉獎電,嘉獎搶險救援成功的全體人員,都以市委的名義。”龍福海瞄著馬立鳳,今天這個小娘們兒真讓他有點刮目相看。
馬立鳳坐下說:“我還讓他們起草了一個必要時你在電視上對全市市民的講話稿,另外還準備草擬一份給省裡的報告,針對幾種情況,最後是什麼結局,就選用哪一種。”龍福海盯了一會兒馬立鳳:“真是養兵千,用兵一時啊。總算我這輩子看你這個人頭沒看錯。”馬立鳳說:“現在別說那麼多虛話了。這種時候千萬洩不得一點氣。你這氣一足一虛,關係大局。”龍福海站了起來:“這我知道。”他溜了兩步,指著窗外小雨霏霏的院子:“這龔青璉我說散攤,他不到點還真大放寬心走了。”馬立鳳也走到窗前,看見龔青璉張著一把黑傘顛著腳踏著水路幾步到了他的車旁,一收傘打開車門上了車,車劃了幾條很
利的弧線出了院子。龍福海說:“他到底還有點站幹岸的意思。”馬立鳳說:“站什麼幹岸?真要羅成在天州組閣,有他什麼好果子吃?”龍福海嘆了口氣:“你不知道,自古以來就有招降納叛一說,曹
還懂得給張遼親自鬆綁、賜酒壓驚。再說,真要羅成組閣,這些臉變得可快了。”秘書通報,趙平原求見。
龍福海和馬立鳳換了一下眼
,說讓進來。
趙平原進來了。龍福海坐下問什麼事?趙平原客氣地扯了幾句,而後說:“我老爺子那兩幅字寫得不理想,他的意思是收回去,以後再給你們重寫。”龍福海又和馬立鳳換了一下眼
,對趙平原說:“那兩幅字就在這裡,願意留願意收都尊重趙老的意見。”趙平原打開確認了一下,捲起說:“還是收回吧,他對這兩幅字確實不滿意。”龍福海與人為善地點了點頭。趙平原臨走說:“羅成前一次拆我金銀城歌廳,確實欺人太甚。這次拆我水泥管廠,倒還算公道。”龍福海說:“這個趙平原在講什麼呢?”馬立鳳說:“趙平原有一座水泥管廠,靠馬路影響城市規劃要拆遷,羅成讓劃地皮給他,兩邊做價,虧他多少還補了他多少。”龍福海揹著手在屋裡踱著說:“黑三角一出事,把個趙老嚇得也縮了回去,真是世態炎涼啊。”停停又嘆道:“現在開始要走麥城了。”馬立鳳要張嘴,他一伸手:“你放心,我不過是說說,絕不洩一分氣。扭轉乾坤的事,我不是沒幹過。”三羅成的車隊最先趕到天州煤礦。天已晴,礦區洶湧著人群,有工人,有井下被封工人的家屬,情緒騷動。煤礦已成立了搶險指揮部,指揮部就設在豎井附近的一間大平房內。羅成等市領導一到,一群戴著指揮部紅袖章的煤礦領導們就
了上來。焦天良上來報告,太子縣能機動的力量全都趕到黑三角了,他一指那邊一片轉著警燈的車輛和車旁整隊肅立的公安、武警、工程搶險等隊伍,說:“大批力量還在往這兒調集。”孔亮和女媧縣縣委書記也上來報告,該調集的力量都調動了,有的已經到達,有的正在路上。羅成對天州煤礦高主任說:“市裡的大隊人馬還在後面。”然後與眾人進了指揮部,指揮部掛了大號示意圖。高主任是個高個兒大國字臉,他指著圖說:“因為井下水量驟然增多,超過排水能力,豎井一千米處107水平巷道被淹,同時,與107巷道相通的迴風巷道也被淹,二百多工人被困在幾個工作面上。因為其中一個工作面高於水平巷道,估計現在二百多人都被
到這裡。現在的危險是,如果豎井內水位再增加,他們會被淹死,即使不淹死,通風堵絕,空間狹小,很快也會被瓦斯悶死。”羅成問:“現在排水情況如何?”高主任回答:“按照煤礦安全條例,正常的排水量應該20小時能夠排出24小時的進水量。現在井下水不明真相突然增多,一下淹沒了巷道,備用水泵也開了,水位還是有增無減。”賈尚文在一旁補充他路上已掌握的情況:“現在肯定不光是一般地下水,既不是岩溶水,也不是老塘積水。
據水質分析,大量的是地面水。”高主任又一指旁邊牆上另一幅地形圖:“天州煤礦在黑三角盆地中央,四周山上星羅棋佈大大小小的天池,黑三角開發區的大小煤井很可能有的一頭透了這些天池的池底巖縫,一頭透了天州煤礦的某一條巷道。”羅成轉圈拍了拍地圖:“好好的高山湖泊,一片旅遊風光,全被搞得黑糟烏爛。大小煤井全部越界開採,我到井下檢查,熱汗沒出先嚇出一身冷汗。看來形勢確實很緊急呀。”又問:“滲水井再加泵呢?”高主任說:“正在部署,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如果再有不明真相的水透進來,不堪設想。”羅成說:“情況緊急,我先做第一個部署,然後再討論第二步。”他對焦天良、孔亮還有女媧縣縣委書記三人說:“這四周山上的天池原來就分屬你們三個縣,現在立刻帶上你們的隊伍開車上山,去查那些大小天池水面情況,小的周邊走就能看清楚,大的我考察過,有船有木伐。見到漩渦和不明出水處,立刻想辦法用沙袋泥包不論什麼手段把它堵上。你們的後續部隊直接調往山上,現在天還亮,抓緊時間,天黑了,無論用車燈還是用什麼燈照明作業。”三個人領命要走,羅成又加話:“調動你們的全部力量,有什麼困難,市裡大部隊到了會去增援你們。”三人走了,外面警報響成一片,三個縣的隊伍全部開向四面山上。
羅成又對賈尚文說:“你立刻打電話通知正在路上的市工程搶險車隊和水利系統的車隊,讓他們各自拿出三分之二以上的力量直接開到四面山上,協助太子、西關、女媧三縣查堵天池漏水,剩下三分之一趕到這裡聽調遣。”賈尚文到一旁打電話去了。
羅成又對孫大治說:“你現在就打電話給正在路上的市公安、武警車隊,讓他們將五分之四的力量直接去黑三角開發區,協助和監督他們將所有大小煤井一律關閉,每個煤井都要去人,剩下來這裡。”他又指著洪平安:“你悉黑三角情況,現在就去開發區,協調各方統一指揮。另外,迅速查清哪些煤井透了水,既是為了搶險,也是為了找到越界開採造成煤礦水災的肇事者。”洪平安轉身要走,羅成對站在一邊的魏國說:“我讓你在路上調礦業部門的力量,都調了嗎?”魏國說:“都在路上呢,馬上就到。”羅成對魏國說:“你打電話,讓他們也兵分兩路,三分之二去開發區接受洪平安指揮,剩下到這裡。”洪平安領命走了。魏國到一旁打電話。
羅成又回到會議桌前對孫大治說:“你再打個電話,讓正在路上的消防大隊,我估計他們也快到了,也兵分兩路,三分之二也開到四面山上去,協助太子、西關、女媧三縣查堵天池漏水,告訴他們,務必消滅大小天池的每一個漩渦。”外面人群擂著門窗哭喊著:“你們救不救人哪?”高主任說:“都是井下被封工人的家屬,看著來了這麼多車又都開走了,以為不管了。”羅成往窗外看了一眼:“可以理解。”他接著說:“下面要採取的部署是,儘快增加排水量,等市裡技術力量到了,和你們協同作戰。”外面擂門窗的哭喊更響了,牆壁都晃動起來。羅成依然鎮定地同一二十個戴紅袖章的緊急議事:“估計悶在井下的工人能生存幾個小時?”高主任等人說:“不好估計,沒有幾個小時。”羅成問:“如果堵水水一時不奏效,還有什麼緊急方法救援他們?”大門被人群擠開了,糾察將人群擋在門外,聽到遠處又有各種警笛鳴響。
葉眉從糾察手臂下鑽進屋來:“市裡的各路車隊到了。”羅成對孫大治說:“你出去接應一下。”孫大治擠出門口哭喊人群,一隊消防車開到空場停下,向他報告:“消防大隊趕到,大部分消防車已經開到四面山上協助查堵天池漏水。”幾輛大小警車也都轉著警燈開過來,關雲山上來報告:“按照命令都兵分兩路,大部分去了開發區協助關閉煤井。”工程搶險車、救護車還有大小車隊都開了過來,工程搶險的也彙報,已經兵分兩路,大部隊也去四面山上查堵天池漏水了。孫大治說:“你們就地待命吧。”外面人群擂著門窗哭喊,羅成還在研究能否救援井下工人。
高主任說:“有一個方案,太危險,不敢實施。”羅成說:“講。”高主任指著礦井剖面圖說:“現在被淹的是107巷道,在它上面有一個105水平巷道現在還在水面上。105巷道沿著水平走向兩千八百米以後,開始斜下,和107巷道的斜上部分匯。但105巷道已經廢棄,正在大地壓力下自然坍塌,很多地方要爬過去。”羅成立刻明白:“是很危險。”高主任說:“第一個危險,隨時可能被坍塌壓成
泥。第二個危險,瓦斯,現在即使往裡緊急送風,單向進風沒有迴風,這麼深也很危險。第三個危險,目前豎井的水只是緩慢增長,如果突然湧量增加,105巷道也可能被淹掉。”羅成問:“105巷道和107巷道
匯,107巷道的工人不知道嗎?”高主任說:“不知道,估計通口也被碎煤掩埋。”羅成問:“實施這個方案需要多少人?成功比例多大?”高主任說;“大概需要十來個人,成功的可能
也就十分之一,十分之九要把這十個人也斷送在裡面,誰敢做這個決定?”羅成想了想說:“馬上安排往105巷道緊急送風。”外面哭喊的人群擠開了門。
羅成站到門口。高主任一群人簇到羅成身後高喊:“羅市長要和大家講話。”羅成說:“我是羅成。”人群安靜下來。羅成說:“大家相信我嗎?”人群靜默了一會兒,有人嚷:“相信。”羅成問:“憑什麼?”人群中有人說:“你來過天州煤礦,下過井。”還有人嚷:“你早就讓周圍小煤井關閉,他們不聽你的。”羅成說:“相信就行。”他往外走,人群讓開一條道,指揮部一群人跟著羅成走到空場,列隊稍息的公安、武警、消防、工程搶險人員都一下立正。
羅成問:“有沒有敢於執行危險任務的?”幾個方陣都齊刷刷舉起手。
羅成讓放下,又問:“有誰在煤井下幹過?”一個公安舉了手,大聲說:“我原來就是井下工人。”一個武警也舉了手:“我家農村,當兵前就在煤井挖煤。”羅成問:“怕死嗎?”一個說不怕。一個說怕。羅成問:“怕當什麼講?”小夥子高聲回答:“沒任務就怕死,有任務就不怕死。”羅成點了點頭:“你們兩人跟上我。”羅成身後跟著一大群戴紅袖章的指揮部成員,來到一間大會議廳,這裡集結著天州煤礦的搶險救護隊。一見羅成進來,七八十人一下站。羅成說:“大家知道105巷道吧?”有人回答:“知道。”羅成說:“現在有個十分危險的救援方案,就是從已經廢棄的105巷道進去,最後通到107巷道,把二百多工人接應出來。如果現在不去接應,再過幾小時這二百多人必死無疑。去接應,需要十個人,成功的希望只有十分之一。大家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人群一片靜默,都是天州煤礦的人,知道這是什麼險事。
羅成說:“這樣的搶險方案沒有章程可循。我羅成是這麼想的,我們用十個人憑著十分之一的成功可能去救護二百多人,這個險還值得冒一冒。但是,我希望這次下去搶險自覺自願,危險大家清楚,隨時可能被壓死、悶死、淹死。誰自報奮勇,請舉手。”人群靜默無聲。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一人舉手。
羅成說:“我再說一遍,我們以十分之一的希望去救二百多人,誰自報奮勇,請舉手。”靜了一會兒場,羅成把自己的手舉了起來:“我算一個。”接著又有兩三個人舉手,再接著七八個,又接著一二十個,最後幾乎都舉了起來。羅成讓大家放下手:“二十歲以下的請站出來。”站出十來個。
“四十五歲以上的請站出來。”又站出十來個。他說:“你們太年長的、太年輕的免去。”他又指著剩下的五六十人:“你們之中誰是兄弟姐妹獨一個的,請站出來。”這次沒有人往外站。高主任旁邊走出兩個悉人頭的,從裡邊強拉出去二三十人,還剩下二三十人。羅成說:“再給你們一次自報奮勇的機會,允許反悔,誰願意跟我一塊兒下井?”都舉起手來。羅成說:“有誰覺得舉一隻手不夠,非要舉兩隻手力爭的。”一半人舉了兩隻手。羅成把舉兩隻手的調了出來,十幾個。羅成指指身後的一個公安一個武警:“我這裡已經有三個,再選七個就夠了。”他挨個兒拍了拍這些小夥子,挑了七個出來,對他們說:“我們十個人是自覺自願下去冒險救援,是不是?”七個人連同身後一個公安一個武警都高聲回答:“是。”羅成說:“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有什麼要對家人
待的就
待,還有,”羅成又想起來:“你們中間有誰家庭特別困難,老婆常年臥病不起父母癱瘓等等,還可以換人。”都說沒有。七人之外,又有一個救護隊員上來:“羅市長,您不能下去,我替您。”救護隊員紛紛說要替他。
指揮部成員們也說:“羅市長,您還要指揮全局,不要下去了。”羅成說:“我下理由有三:一,我不但下過煤礦,還研究過煤礦;二,我鐵人一個,體力好;三,臨危不懼,調度有方,有權威有決策我比你們強。”人們全勸開羅成了。
羅成大聲說:“我是市長,你們聽我的。我再說一個理由,你們就一定會投我贊成票了,我這個人從來善於化險為夷,為老百姓做事,我運氣特別好。我下去,十分之一的希望就有可能變成十分之二、三的希望。”這時羅成手機響了,羅小倩打來的電話。屋裡靜下來,都聽見了羅成的講話,羅成說:“爸爸馬上要去指揮一項很緊急的搶險,有可能回來得很晚很晚,萬一你有事,就找賈尚文伯伯、葉眉阿姨、田玉英阿姨商量。”他打完電話,掏出兩部手機,都遞給賈尚文:“萬一我回來得很晚很晚,這兩部手機就留給小倩做紀念了。”賈尚文雙手握住羅成,一貫顯得大大咧咧搭訕應酬的胖臉上滾下幾顆淚。
羅成當捶了他一下:“男兒有淚不輕彈,總指揮就
給你了。”羅成率領十人敢死隊穿戴礦工衣帽拿著必要器械走向豎井。上千工人及家屬靜默站立目送他們,公安武警消防列隊站在兩旁向羅成舉手敬禮。搶險小組上了升降車,葉眉也穿戴整齊跳了進來。羅成問:“你來幹什麼?”葉眉說:“我送你們到105巷道口,給你們照幾張相。”升降車迅速下降,很快到了105巷道,一些佈置送風的工人向他們抬手致敬。羅成對葉眉說:“你就在這兒停住吧。”葉眉匆匆照了幾張相,停在那裡。
羅成領著人匆匆往裡走,這一段拱形巷道很高大,黑被礦帽燈照亮,走得也很利索,聽見十個人的腳步聲,還聽到嗡嗡送風聲。走了很長一段,巷道低矮一些了,羅成站住,讓搶險隊員一個一個從面前經過,他看一下隊伍,發現多了一個人,正是葉眉。他厲聲說:“你怎麼不聽話?”葉眉說:“到前面危險地段,我一定停住。”羅成冒火地嘿了一聲,又到隊伍前面匆匆領行。巷道更低矮了,到了一人多高的地方,一壁封
的磚牆剛剛被拆除,幾個佈置送風的工人說:“前面都是下了頂板開始坍塌的巷道,一定要小心,實在過不去,就趕緊打回頭。”說著又把一
軟風管遞給他們:“你們拖著往裡進吧,儘量別打折,拉到哪兒是哪兒。”羅成說:“往下這段是下坡,瓦斯比空氣輕,稍有點風就倒回來了。”他堵住葉眉:“你可以停住了吧?”葉眉說:“你快到前面去,我這就停住了。”領頭的搶險隊員拖著軟風管貓著
過去了,第二三個也過去了,羅成不願落在最後,也過去了,回頭看看,葉眉好像沒有跟上來,便讓領頭的隊員不時看看瓦斯測量儀。他們拉開著距離,往裡進著軟風管。
經過很長一段行走,巷道只有半人高,要爬了。軟風管也已拉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