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國亡魂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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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山滿頭蒼茫白髮,手持長矛立在江岸上,看著愈來愈多的戰船,眼中卻無絲毫懼,整個人穩重的好似一座大山,讓背後雜七雜八的散軍都安定了幾分,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利箭。
江面之上,百帆之中最大的那艘甲板上,站著一個渾身穿金戴銀的倭人。看到突然出現前來阻擋的大梁軍隊,還有些意外。如今大梁都已經滅國,這些散兵遊勇,是被誰聚集起來的?
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人擋住他東瀛舉國之力聚集的兵馬,他用刀指著江岸,怒聲盡顯的大喝了一聲,周邊的戰船便源源不斷出動,往江岸上靠了過來。
這些雜七雜八的東瀛倭軍,雖然衣衫不一,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卻人人彪悍、行動也捷無比。
趙閒手下五千餘人,其中千餘人是各個將軍的親衛,他們基本上都是曾經從大梁軍中千挑萬選出來的,用以保護這些位置重要的將軍。現如今將軍們都在山丘高出觀望,又紹興當地駐紮的四千兵馬在這裡,他們自然不能妄動,退在山丘周圍保護這些大人們。
可惜的是,駐紮在紹興當地的軍隊,曾經本都沒有經歷過戰火,與先頭衝上來的倭人剛剛接觸,見了血後鬼吼鬼叫,掉轉股逃之夭夭。
趙閒當即錯愕,鼻子都差點氣歪了。這時候東瀛的倭人正在下船,本沒機會擺開陣形,只要亂箭伺候在衝上前絞殺,第一批上來的必然全軍覆沒,這樣便可搶佔先機。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當個什麼兵啊?
心中怒不可遏,他提前長槍衝下山坡,大喝道:“江南百姓生死存亡之際,堂堂男兒當盡守土之責,眾軍隨我衝鋒,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國滅魂不死,身亡志仍存!食百姓俸祿。得朝廷賞識!現今父老受異族屠戮,七尺男兒增能臨陣而逃!”沈凌山長吼一聲,聲音稍顯悲涼,那一股堅定與自豪的信心卻直衝天際:“諸位同僚,大梁最後的一戰!我泱泱大梁百年未讓北齊奪下一城,又豈能讓東瀛蠻夷破此先例!”幾位老將聽的雙目含淚,提著佩劍指向萬千倭軍,長聲怒吼道:“此戰身死,便與大梁同去!同去矣!”霎時間,千名親衛額頭青筋暴起。驅馬隨著諸位老將。結陣往江灘飛馳而去。臨陣而退的散軍有人帶頭,漸漸也被諸位將軍氣勢所染,望了背後逐漸撤離的鄉親父老一眼,再無回頭衝上前去。甚至連那些年輕力壯的漁民。也手持漁叉飛奔上前。
沈雨沉穩異與常人。見到這隻屬於男兒的戰場,卻也是面發白。她緊緊攥著馬韁,方要衝上前去。四德卻忽的攔住了她,急急對著她道:“沈雨姑娘,少爺是這隻軍隊的旗幟,他走了這隻軍隊便也散了,為了使江南百姓不受此大禍,他不可能離開!但少爺的子小的清楚,他心裡放不下你和風御醫她們,如今你逞強留下只會讓他分心!想要幫他,就立刻疏散江岸百姓回城中。”沈雨酥急劇起伏,緊緊咬著銀牙,望向衝向敵陣中的趙閒和父親,即使喜怒不形於的她,眼中也朦朧了幾分。猶豫稍許,她終是猛揮馬鞭,回身望著四德:“保護好你家少爺!告訴他!我不是個好心的女人!他若死了,這江南百姓的生死存亡,便於我沒了關係!”紛飛箭雨,閃亂刀光!
初時見到血有人會害怕,有人會興奮,但久而久之就變得麻木,整個江灘壓抑起來,只剩下臨死前那讓人心悸的慘嚎,血腥的氣味隨著秋風漸漸瀰漫。
沒人知道廝殺了多久,江灘上的血入江中,把清澈的沿江水面染成了烏紅。
登上江灘的倭人死了這波,立刻又聚集起了另一波,源源不絕好似沒有盡頭。岸上的人卻死一個便少一個,氣氛越來越沉重,壓的人不過氣來。
天公似乎被這悲壯之極的氣氛染,淅淅瀝瀝的大雨落下,沖刷著地上的血水,又在頃刻間染上新猩紅。
背上的傷口早已崩裂,雨水浸透衣衫傳來陣陣刺痛,呼喚著趙閒漸漸渾噩的心神。
虎口已經染滿了鮮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倭人的,周圍的幾個將軍只剩下風采不存的沈凌山,帶著所剩無幾的兵馬立在江灘上,組成無法逾越的城牆。
腦中沒有別的想法,或許本沒有機會讓人去想,時刻緊繃著心神提防四處襲來的刀鋒,在用長槍刺死一個個衝來的倭人。他額頭青筋暴起,雙目血紅的重複著這個過程,漸漸變為了麻木。
人終究不是機器,身上漸漸多了幾道傷口。緊咬的牙關滲出幾絲腥甜,卻難以喚醒逐漸陷入瘋狂的神智…
江面之上,站在戰船中的武田信義,臉暴怒之盡數展現,沒想到尚未登上江岸,變損失如此多的兵馬。看到對方聲勢如此駭人,將要登岸的倭人,竟然有些退縮起來。
武田信義咬牙切齒,看著江岸上緊餘的兩個大梁武將,忽的抬抬手向手下示意。片刻後,幾個倭人便寶貝似的從船艙內拿出一個長匣,自裡面取出了一隻嶄新的火銃!
搏命廝殺,趙閒氣如牛,口水和血水掛在角,周圍的屍體已經數不清了,站著的人沒有幾個。馬匹終不堪重負倒在了地上,他踉蹌幾步,用長槍支撐著身體站立。
渾渾噩噩間,忽然聽到‘嘭’的一聲巨響,繼而身旁爆喝而出的‘小心!’。
腦中瞬間清醒,他方要趴下之時,便看到沈凌山已經到了身前,破爛不堪的鎧甲上多了個窟窿,大股的鮮血噴湧而出。
趙閒滿眼不可思議!宛若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他急急扶住沈凌上,張了張嘴卻覺喉嚨被血水黏住,本說不出話來!
沈凌山蒼老的面容已經煞白一片,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他半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著身體,蒼然道:“我沈凌山戎馬一生,不曾想會栽在這裡,死在戰場上,或許是一個武將最好的歸宿,安國公,你不如我啊!”他咳出幾點血塊,抬頭看向趙閒:“小子!你我首次相見時。你問我當年駐守金陵手下三萬兵馬,為何不依城牆而守,現在可知道答案了?”趙閒穿著氣,點了點頭。因為輔國堂的監軍不允許放箭傷害百姓,又不準破城,北齊以平民開道,將士們只能出城戰,否則城必破。
沈凌山忽的笑了,笑容中帶著幾許悲涼:“儒以文亂法,輔國堂便是大梁的毒瘤,但大梁必須依靠輔國堂才能立國。老夫三萬子弟兵,皆視我為父輩兄長,因為朝廷的愚昧,慘死在了北齊鐵蹄之下。我努力一輩子,都沒能改變大梁,沒想到卻在垂暮之年,被你這小子親而一舉的做道了!大梁滅了好啊!你我是同鄉,至少不用看著江南子弟再為朝廷枉死了!”趙閒滿目驚愕,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沈凌山卻明白了意思,朗聲笑道:“雨兒乃我所出,你與她合謀的所作所為,我又豈能不知曉?女大不中留啊!我這做爹爹的,是該撒手了,幫我照顧好雨兒!不要負了她…可惜,終究負了她娘,先走一步啊…”又是幾聲咳嗽,他臉上泛出病態的蒼白,緩緩倒在地上,看著趙閒道:“走吧!你已經盡力了,再堅持下去不值得!死在這裡的五千子弟,都是不願意叛國投靠北齊最後一批大梁死忠。他們死得其所,但你不能讓他們枉死!走吧!回北齊!帶著安家軍的大旗回來,給他們報仇,讓這些誓死捍衛疆土的將士們閉上眼睛!大梁可以滅,但安家不能滅!你是安家唯一的繼承人,或許你自己認為不是,但他們已經把你當做了那個人…安厲兒、趙閒…不都是你嘛…”話音漸漸減弱,終究沒了聲音,那把銳利的雲紋寶劍,終究是掉在了血水之中。
眼眶漸漸溼熱,趙閒看著滿地屍體,心中絞痛遠大與身體的傷口。
仰天大喝出聲,雨水沖刷著汙濁不堪的臉。他雙目血紅的看著漸漸圍過來卻不敢上前的倭人,緊緊握住槍桿,心中的仇恨到了極致,卻又升起了無盡的悲涼…
花語、怡君、柳姐…還有剛滿月的小婉兒,我好想做個好丈夫,做個好爹爹…
伴著鮮血廝殺,渾身好似沒了知覺,不知道何時會結束,卻不想現在就死去。
耳邊傳來幾聲糊糊的炮響,還用極為悽慘的大喝,周圍敵人瞬間少了很多。
一槍揮空的時候,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雨水自天空滴落在臉上,滋潤著乾裂的喉嚨,眼睛好似沒法閉上,被雨水染的朦朦朧朧,漸漸的又失去了光亮,不知是天黑了,還是失去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