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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烏鎮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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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烏鎮筆仙烏鎮分為東、西、南、北柵,真正值得一品的當數西柵了。周李清不是第一次去西柵,然而多年後她回憶起這一次西柵之旅,那些驚怖的情愫如隱藏在竹稍的竹葉青一樣毒殺她的思想與**。

那是一個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災難子。

那一天,老黃曆上寫著:“宜居家,宜剪裁;不宜喪葬,不宜西行。”然而追求旅行樂趣的紅男綠女們誰在乎這些個?只有一些老人們躺在“吱吱呀呀”叫的藤椅上,捧著紫砂茶壺戰戰兢兢的看著西天——那個他們即將歸去的地方。

西柵售票口簇擁的人群中,一個長眉俊眼的青年十分惹眼,他身上那件v字領t恤上噴繪著一幅畢加索的《格爾尼卡》(顯然是自己噴制的),脖子上掛著的吊鏈很古怪,竟是一隻緻的銅棺材——也許寓意著升官發財吧,和一隻古埃及盛放死者內臟的內臟瓶的你版,他揹著一個木質畫板,在人群中左衝右突,畫紙上一簇未乾的雛菊在怒放。

他一不小心擠到周李清的身旁,雛菊的明黃顏料差點刮到周李清的瓜子臉上。她的哥哥周李想強硬的拳頭捏一捏,發一陣“咔咔”響,沒好氣的瞪那藝術青年一眼,叫道:“嗨,別隊!”那藝術青年卻聳聳肩,對皺著秀眉的周李清笑一笑,出一口齊刷刷的白牙:“同學,你是北×大藝術系雕塑班的吧,我認識你——你這種‘赫本頭’很容易讓人記得,我們都是同一個導師——趙柄彰是不是?你是不是總被趙教授叫‘小李子’?”周李清訝然打量他,卻沒有任何印象,但他說的卻是確鑿,自己確實在趙教授門下學油畫和雕塑,而且確實被戲稱為“小李子”當下,她抿一抿薄薄的嘴,說:“哦,也許、大概我們認識吧。”那藝術青年又笑道:“我叫張若水,幸會,說來還算是你學長呢。”周李清這一下子如夢方醒:“啊,你就是在巴黎辦過三次畫展並且得過國際大獎的那個張若水嗎?我們總聽趙教授提起你,說你是他的驕傲,卻沒有見過!”她顯出女孩特有的崇拜情結,長長的睫撲閃著。

“我也常聽趙教授說起你。”張若水笑道“你可是他的得意門生啊,對於光與影的效果處理特級,中國的印象派就等你來開啟了!”周李清臉微微一紅:“哪裡。”雙手在裙後反絞著。

兩人很快捕捉到一個共同話題,談笑風生起來。周李想為了沖淡剛才的尷尬,為張若水買了門票算是賠禮。張若水看一眼周李想,歪頭認真打量他一下,把手指拿捏個取景框,笑道:“哥們,說真的,你讓我想起羅丹的《思想者》——小李子,是不是?你哥的眉眼、骨骼以及肌走向都很像那幅巨雕《思想者》!”他不會知道,這句無意的話竟一語成讖,後來發生的種種離奇事件,便是從這句話出發的。

上了烏棚船,張若水與周李清相對而坐。張若水一邊看著“喜”字格紅木窗外層疊的山水,一邊用手指在眉心比劃著,說:“小李子,古人說‘遠山如黛’,你的眉果真如山啊——香山。”周李清食指眉頭,莞爾一笑:“原來你不但油畫來事,水墨也懂得。”張若水又是一聳肩:“我的水墨畫在國外可以糊那些黃綠眼睛,博一個新鮮;到了中國就算末了——咦,哥們在想什麼?”他的目光落在埋頭沉思的周李想身上。

周李清吐一吐舌頭:“我哥他怕又在作詩了,他看到美景就得作詩的。”又調皮的續上一句“真可怕!”等到上了碼頭,張若水手指捏著t恤抖風,說道:“我剛才從橋上看到掛在水閘上的太陽,像一場壯烈的死刑,真是雄奇!只恨我畫不了它!”周李清不解道:“怎麼是死刑了?”好久不做聲的周李想終於噓一口氣:“那水閘是木頭做的木枷,太陽就是血淋淋的人頭!可不就是在上演一場死刑嗎?”他的嘴巴微微一張,出微有缺口的牙齒,那是小時候和妹妹玩“官打捉賊”的時候在茶凳上磕的。

張若水本來要說,太陽從西邊落下代表人一天的死亡,聽到周李想這麼說,不心中一寒,多看了他一眼。

周李清皺著眉頭,撇嘴說:“哎呀,哥!”出了渡口,面前橫生了一杆杆黃柱子,上面挑著一些幹冽的藍印花布,在風裡無聲的盪漾著,像一具具無頭的青衣女屍,拖著長長的影子在舞。一些遊客扯了風雨漂白的花布遮住半張臉,盡情的拍照。周李清在旗杆前做幾個乖俏的動作,張若水一一拍下。等兩人上了木結構的亭臺再回首,只見周李想把脖子伸進打成絞刑扣的布條裡,長長的舌頭吐出來,襯著背後鮮紅如血的夕陽,倒真有些駭人。周李想眼角瞥一眼張若水,跺腳叫道:“哥,你真變態!”張若水卻笑道:“我以為我夠搞怪了,沒想到你哥哥和我一樣是個活寶。”說著舉起數碼相機“咔嚓”一下,那聲音倒像是砍頭。

西柵都是木質結構的牌樓,古古香,大紅燈籠挑簷高懸,偶爾可以看到三兩盞貝殼做的風鈴,夏風細細,水催花發,自有‮趣情‬。三人一路徑往遊人稀少的地方走,景緻雖然荒涼些,卻別有風味。

繞過“烏將軍廟”再往裡入了一道僻靜的巷子,巷子裡探頭探腦伸出一些人高的青草來。西柵不似東柵,有些老宅是早沒了人住的,幾乎荒棄。為尋深幽,三人躡手躡腳的進了一個破落的院門,只見裡面青蕪的一片,曬著一盞鏽蝕的鐵架燈籠,微紅的一層燈籠皮子外翻著,上面隱約顯出“張宅”兩個墨字;木門大敞,像一口黑,雕花的窗戶歪在風聲蟲聲裡,裡面隱約有蝙蝠振翅的聲響,聽起來古里古怪的。

張若水伸手剝了一片紅漆,嘆息道:“這可是上等漆,現在市面上很難得了。可惜,無論多好的漆也擋不住風吹雨打。”周李清則盯著一個木刻的簪花仕女看,忽而身後一陣涼風吹起,她猛打一個哆嗦,眨著眼睛叫道:“真是的,剛才我似乎看見這木雕女子衝我白了一眼,她似乎從幾千年的風煙裡走過來了,有些陰陰的鬼氣。”三人都倒一口冷氣,不願久留。

夕陽斂盡最後一絲光輝,西柵聞名天下的夜景便在燈光漿影裡脈脈呈現。煙籠寒水月籠紗,一派朦朧景象;自然,也有些夜晚特有的陰森水汽在菖蒲子裡、在水蜘蛛的蛛網上發酵。

“你們誰知道,碼頭為什麼沒有馬?”周李想莫名的笑起來。

張若水和周李清彷彿沒有聽見,小聲私語著什麼,趴在橋的欄杆上看水中食燈影的金魚。

周李想擼一擼頭髮,有些抱怨的嘆道:“女大不中留啊!”獨自一人過了橋,投進夜的眸子裡。

就在橋的那頭,一座江南牌樓上,一個黑影背依著回字紋廊柱而立,一排低懸的綠紗燈籠的光亮只照見了他的一隻手,那是一隻修長而結實的手,手指上飛速把玩著一枚黑刀片,刀口泛著幽幽的綠光。

那黑影遠遠對著周李想滿意的點一點頭,出詭異的一笑,反手將風衣兜兜住頭部,一低頭之間,就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西柵打更的聲音“邦邦”、“邦邦”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嘶聲叫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這原始而仿真的聲音,刺破了夜空,卻警醒不了任何人。

“你玩過‘筆仙’嗎?”張若水看著水中周李清微燻的臉龐。

“哦,貌似就是拿筆在紙上下意識的寫字的遊戲吧?看過一部韓國的恐怖電影。”周李清眼皮微微抬一下,面也微微一白。

張若水微笑道:“其實還有一種‘筆仙’的玩法,把你的手伸過來。”周李清把手輕輕的伸過去,但眼睛還是看在水中,她忽而到掌心微微的麻酥,知道是張若水在用手指在她掌心寫字,臉紅了一片。

“是什麼字?”張若水故意歪著頭笑問。

“我不要猜。”周李清的臉更紅了。

“傳說在心愛的人掌心寫個‘愛’字,下輩子的姻緣就定下了。”張若水輕聲說。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風漸漸大了,人的喧譁聲也漸漸淡去。他們在橋上等了半個時辰,依舊不見周李想的影子,周李清拉著的張若水的手,又是撇嘴,又是跺腳。

張若水笑道:“瞧你一驚一乍的,你哥哥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周李清卻不說話,眼裡滿滿的擔憂之,張若水忙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去找他就是了——對了,打他手機吧。”周李清吐一吐舌頭:“我倒糊塗了。”掏出手機撥開哥哥的號碼,那邊傳來莫扎特悲愴的“安魂曲”在蕭瑟的風裡,那鋼琴調子彷彿是從墳墓裡傳出來的。到了安魂**的時候,那邊才有人接了,一聲嘶啞而詭異的咳嗽之後,手機斷然掛了。一種不祥的預從周李清心中升起,她無力地倒在張若水的懷中。

三分鐘後,一個短信發過來,只有三個數字:666。

張若水的呼瞬息凝固,眼裡湧起了一層驚怖的霜花。西柵空曠的老電影廣場上正播放到一出《傾城之戀》的胡琴戲,咿咿呀呀的,彷彿一個青衣拖著水袖在唱個不休,哀怨的、纏綿悱惻的——然而在他聽來卻像是美工刀打磨骨頭、電鋸打磨石膏的聲音,刺耳、蒼涼、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