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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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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請問行李是不是您自己打包的?”

“對。”

“打好包之後,它有沒有離開過您的視線呢?”

“沒有。”

“您有沒有帶任何禮物或什麼給任何人呢?”

“沒有。”達美航空商務能櫃檯的小姐,動作很快地翻閱著一本護照。姓名:安德烈-凱利。出生地:法國巴黎。出生期:一九六五年六月十四。她首次抬頭瞧他,檢查血之軀是不是與照片相符,結果看到在理著平頭的黑髮之下,有一張信人的方下巴臉孔,一對綠眼睛回盯著她,使得這張臉顯得格外出眾。她以前從未見過真正的綠眼睛,發現自己正著般地凝視著它們。

安德烈咧嘴而笑。

“我父親是愛爾蘭人。我們家的人都是綠眼睛。”這位小姐臉紅了一下。

“這麼明顯,真的嗎?抱歉,我猜這種事你應該常遇到。”她開始忙著劃位以及準備行李標籤,安德烈則東張西望,打量著今晚塔同一班飛機往尼斯的旅客。他們大部分都是法國的生意人,在對付完紐約的天氣、噪音與力、節奏如機關槍般的紐約英語之後,皆是滿臉的倦容。

“好了,凱利先生。”小姐把護照和機票還給他。

“我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嗎?如果你是愛爾蘭人,那為什麼是在巴黎出生的呢?”

“我媽媽當時在那邊。”安德烈將登機證放入上衣口袋。

“她是法國人。所以我是混血兒。”

“噢.真的嗎?難怪你有雙人的綠眼睛!祝您旅途愉快。”他加入了拖著步伐登機的旅客行列,期望自己身旁的座位是空的,或是坐著一位美女,要不然萬不得已,一個累得沒神開口說話的經理也不錯。

他安頓在座位上才沒多久,就覺到有一個身影在他的上萬盤旋;抬起頭來,他看到一個帶著許多行李的身軀以及一位年輕女子緊繃、瘦削的臉龐,她穿著標準的企業制服,也就是頗具專業權威的深套裝和公事包,肩上還掛著一個鼓鼓的黑袋子。安德烈站起來讓她坐到靠窗的座位上。

年輕女子不為所動。

“他們答應要給我走道的位置。我一向坐在靠走道的座位。”安德烈檢視登機證,發現自己並沒有坐錯地方。他把票遞給年輕女子看。

“你不瞭解。”她說。

“我對窗戶過。”安德烈從未罹患過這種病症,當然也不想在接下來的七個小時裡不斷聽到它。為了要有一趟太平之旅,他建議將自己靠走道的座位讓給她,她的心情馬上豁然開朗。他移到靠窗的位置上,看著她把文件和筆記型電腦攤在面前,創造出有模有樣的商業環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忽然想起,現代旅行經常是一種被過度高估的娛樂活動:擁擠、乏味,往往不太舒適,而且幾乎總是惹人生氣。

“你不喜歡旅行嗎?”年輕女子說道,在隨心所之後,她的幽默全回籠了。

“我是說,能夠到法國南部,是這麼的…”

“法蘭西?”她斜瞅了一下安德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對她點頭,打開書本。她則返回筆記型電腦的熒幕上。

想要享有幾個小時寧靜的飛機乘客,最容易在用餐時刻受到打擾,此時裝睡完全不可能,而邊吃飯邊躲在書本後面,實際上也無法做到。載著空中廚房晚餐的小推車接近時,安德烈隱隱約約覺到鄰座對他不時地瞥視,她已經中斷與電腦的談心,而且似乎已經擺好想跟安德烈聊天的姿勢。因此,當一塊無法避免的航空雞塊著陸於他面前時,他戴上耳機,彎身在餐盤上,試著藉此沉思個人的未來,使自己不要太專心於食物的味道。

他必須停止如此頻繁的旅行。他的社生活、戀愛生活,還有腸胃,都為此而受苦。他獨自一人,在曼哈頓的工作室裡營;在搬進去八個月之後,一箱箱的書籍和衣服仍然未曾打開。他的紐約朋友,由於懶得再對答錄機說話,事實上,已經不再打電話給他。他在巴黎大學時所結的法國朋友,似乎也都有了小孩,安定下來了。他們的太太能夠接受安德烈,不過卻持保留態度,而且帶著某種程度的懷疑。別人把他說成是獵豔高手,他經常熬夜,喜歡杯中物。換句話說,他的個對婚姻生活深具威脅,被視為有可能帶壞那些尚未徹底適應家庭生活甘苦的年輕丈夫。

他本該到寂寞,不過事實上他本沒有時間寂寞。他的生活就是工作。幸運的是,他熱愛工作;至少大部分的工作。沒有錯,卡米拉對每一期的《dq》,行徑變得越來越詭異,越來越獨裁。她也發展出一個令他厭倦的習慣,總是要安德烈拍一些畫作的特寫鏡頭,而他留意到,這些照片很少與出版的文章一塊出現。不過酬勞倒是很好,同時在該行業中,他也為自己建立了頂尖室內攝影師的美名。有幾個出版社已經在跟他聯絡出書的事情。明年,他答應自己,一定要開始著手進行:以自己的速度工作,挑選自己喜歡的主題,當自己的老闆。

他放棄原本三心二意想要征服的雞,關掉電燈,靠在椅背上。明天將可以吃到道地的食物。他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當他通過入境室,進人尼斯機場的大廳之後,悉的法國氣味接著他,是一種他經常試著要分析的味道。一部分是濃濃的黑咖啡,一部分是少許的菸草、柴油,還有古龍水、油糕餅的金香味——就如國旗般有特,而且這對安德烈來說,是他回到這個年輕時待了如此之久的國家的第一份樂趣。別的機場聞起來太沒個、太國際化。尼斯聞起來有法國味。

那個穿著具有專業彩的女孩站在行李提領區,看著手錶咬著,迴轉式輸送帶的黑橡膠蟲,從容地繞著圈子經過乘客,然後再回到那在牆壁的裡。她的神情顯示出她剛從紐約過來——皺眉、沒耐。憂心忡忡。安德烈懷疑她是不是有放鬆心情的時刻。他很同情她。

當他輕拍她的肩膀時,她畏縮了一下。

“你看起來好像是在趕時間,”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