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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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這麼多誤會,”睿定的手指輕輕穿過她的頭髮,動作輕柔,聲音卻寒冷“如果不是獵場有人報信,我會被人引到太子遇襲的地方——你想想,這才是最大的誤會。回來之後我左思右想,總覺得這是有人在背後佈局,將我算計進去。前次是獵場,現在是言…這些都是徵兆,我們要是再疏於防範,就會被不知從何處來的暗箭刺地遍體鱗傷。”子虞覺得他的手一緊,幾乎握痛了她。
睿定無所覺,忽然轉了個話題道:“自從皇孫驁出世,太子妃一家又獲封賞。太子妃是皇后的侄女,這樣一算,陽池趙家已經有兩王兩侯——後黨勢大。”子虞打了個靈,雖然早知他和皇后是面和心不合,可聽到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她柔聲說:“皇后一族已成勢,我們只有躲避,不然還能如何。”睿定看著她笑了一下,為她理髮攏被,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你病中無事,所以才說了些話,倒又讓你受驚了。好好休息吧,”子虞說話半,早已倦極,看到睿定的樣子,那些想勸他赴藩的話都咽在喉中,便閉目養神起來。睿定坐在榻前,眸溫潤,輕聲說:“我陪著你。”子虞身體無力,躺了片刻就已昏昏要入睡,可腦裡有一處清明如初,讓她無法全然入眠,糊糊地睜開眼,睿定果然守約坐在一旁,手裡捧著一本小薄,看的聚會神,似乎正思量什麼。他的身影擋住了大半燈火,在子虞榻前留下一片陰影。子虞稍稍安心,躺了片刻,又重墜夢鄉。
她又回到那個紛雜的夢中:有一個綠衣姑娘在哭泣,子虞好奇地上前詢問,原來那個姑娘在懷身世,她與父母兄弟失散,落異地,幸而遇到一個翩翩公子,出身高貴,家族勢大。子虞不由驚訝,便問:既然如此,你還傷心作甚。那姑娘並不言語,忽然提起頭來,幽幽地說:你不是知道原因的嗎?
子虞頓時一驚,循聲看過去,那姑娘和文嫣長得一模一樣,再仔細看,那不是文嫣,明明是她自己。
子虞嚇得尖叫一聲,從夢中驚醒過來,塌前是空的,睿定已經離開。窗欞泛白,一絲絲曦光從窗隙中透入,那樣明晰的淡光,轉無息,讓她覺依稀還在夢中,子虞終於明白夢裡那位姑娘的煩惱,她並不是單單嫁給了那位公子,還有那身後無處不在的政治。
玉城公主的婚事由宮中傳出消息,京中功勳世族的人家沒有不心動的:玉城不但青貌美,更是皇帝與明妃的掌上明珠,但有一絲尚主希望的都不肯放過。立秋之後,帝后二人在京郊校場觀騎,貴族少年幾乎傾巢而出,各展其才。待帝后回宮後,從名單中挑出了十餘個表現出眾者,在宮中賜宴。領宴的歡欣鼓舞,雖然十多人中只能中一個,但是落選者能在帝后面前臉,以後自有出頭的機會,於是整個京城都跟著這股氣氛熱鬧起來。
子虞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好幾次宮中宴樂。這一次秋宴公主選婿,事關重大,卻不能再作推託,只好正裝以待,隨睿定入宮。
帝后選了壽安殿舉宴,此殿兩側皆可落簾,正好可以讓玉城在簾後觀人。明妃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更是雖然千挑萬選仍覺得不放心,請了四位王妃來給玉城做陪。除了太子妃和子虞之外,兩外兩位是誠王妃和信王妃。誠王信王都是先祖苗裔,誠王體弱留在京中靜養,信王卻遠在戍邊,鎮守藩地。
子虞內心對玉城極為不喜,只怕相見時玉城又言出不遜。幸而這次玉城只想著自己的心事,安靜乖巧地任由宮人妝扮,倒比平時多了幾分雍容嫻靜的覺。四位王妃作陪,無非提點一些看人的意見給玉城做參考,各說了幾句,就聽見遠遠有絲竹聲傳來,內官進來提醒時辰快到了。
此去壽安殿極近,於是由內官舉燈領路,路過一處假山石時,不提防山邊那一頭走過幾個人,和引路的官宦撞做一團,宮燈落在地上,滾了兩滾,火熄滅了。司儀女官喝道:“什麼人如此無禮。”眾人抬頭一望,卻是一怔。那是幾個僧人手執書卷,站在山石旁。玉城知道皇帝前請了東明寺的主持入宮講經,這必是隨行的人。皇帝崇佛,宮中上下皆投所好,只有玉城自小厭惡供香佛經,從不信神佛之語。她目輕慢,略略地一掃,當看到宮燈旁站立的人影時,驀然頓止。
那個青年僧人面容無暇,眉目端正如神祗的妙手偶得。宮燈的半團光暈照著他的灰縵衣,雖衣著普通,無任何飾物,卻愈發襯出他神肅然,出塵飄逸。眾人皆是見多識廣的人,卻少見如此丰神的,心中都覺讚歎。
玉城彎身拾起落在腳邊的一幅卷軸,宮人都來不及阻止。卷軸的繫繩散落,出一角的落名——懷因。玉城盯著看了片刻,只有兩個字,她卻細看好幾遍,像是怕遺漏什麼。
“這是你的?”她問燈旁的僧人。懷因上前施禮:“正是。”玉城略低頭,又看了一眼,才遞給他。這個舉動不符規矩,司儀女官皺起眉,語氣刻板地說:“莫誤了時辰,公主請行。”玉城臉龐緋紅,誠王妃和信王妃也催促,便只好走了。僧人中有個年少機靈的,瞧著一眾人簇簇擁擁地走了,乍舌道:“好大的做派。”華音才落,後面又有宦官宮女引著儀仗過來,看模樣不是妃嬪也是王妃,那年少的僧人聲音清亮,只怕已被來人聽見了,嚇地面蒼白,手足無措。
子虞跟隨在玉城儀仗後,凡事由信王妃誠王妃料理,索就做了閒人,因此就落在隊伍最後面,隔了些距離,將假山石旁少年僧人的抱怨聽得清清楚楚,她素來不是惹事的格,又覺得那僧人年少莽撞,情有可原,便對提燈的宮女道:“佛前子弟不可怠慢,讓兩盞燈,好讓他們出宮。”就此將剛才那句話揭過。僧人們自是。懷因也抬頭看了一眼,與子虞的視線一觸,但見她眸如點漆,目光如秋水翦翦,且燈火如晝,將她綽約的身影攏在其中,翠袖羅裙,身姿窈窕,雪玉似的一張臉龐,眉目瑩然,清麗地難以描繪。
懷因不過深望了一眼,心上如同被人打了一拳,怔忡難言。心裡隱約覺得似乎哪裡見過,又彷彿隔了千山萬水,朦朧中只見了這麼一面。他自懂事起就在寺中長大,從未遇到這樣的情形,一時愣住了,直到宮人們擁著子虞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