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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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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令的宦官很快就擺上了棋盤。說是棋盤,其實是畫在羊皮上,方便攜帶。棋子是銅製的,鏤著字紋,在燈火下泛著奇異的光彩。子虞原以為是圍棋,想不到擺上的是象棋,心情從容許多。象棋在南北兩國的民間也廣泛傳,她十歲時就在兄姐教導下學會,並不會太差勁。

棋子按序排列好,各自試探了幾步,然後就開始廝殺爭奪。子虞發現,皇帝的棋走地並不主動,可每一步必有後招,往往她以為凌厲的攻擊,就消弭於他抬手之間,毫不費力。與這樣沉穩謀劃的棋手下棋,無疑讓人沮喪:偶有小勝並不讓人到快,偶有小失卻會引得兵敗如山倒。

又走了幾步,子虞自覺無力挽回敗局,不由輕嘆。皇帝看了她一眼,隨手拿起了卒,這步棋自過河後他從未動過。子虞心想他是不是又有妙招,於是聚會神地看著。

皇帝卻只拿起棋並不落子,輕輕一笑道:“所有的棋都有規則,唯獨卒子讓人可惜:過河就不能後退。”子虞聽得一怔,看著棋盤默不作聲,皇帝已經把卒往前移了一步。這步出人意料,又讓她犯難:吃了卒對整局幫助不大,不吃又覺得如鯁在喉,心有不甘。

她看著棋盤怔忪出神,皇帝也不急,神淡定如深井靜水。片刻過後,子虞才下定決心放過卒子,把神放到了他的棋面上。

“放過卒子,”皇帝眸黑沉,慢悠悠道“晉王妃很有割捨的勇氣。”子虞略低頭,輕聲道:“妾棋力不濟,只能割捨。”皇帝笑笑無所表示,不徐不疾地下著棋。

卒到底發揮了大用處,在皇帝巧妙的安排下,一步步接近,直至了帥。子虞垂下眼,讚歎道:“陛下佈局高明,妾萬不及一。”皇帝彷彿聽慣了這樣奉承的話,面並沒有明顯愉悅,反而問道:“如果剛才不是放過了卒,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不會,”子虞黯然道“棋早有定局,不是卒,也會是其他的。陛下方才說卒可惜,受規矩所迫,才不得不走到這一步——不是卒影響了棋局,而是棋局決定了卒的走向。”皇帝看著她,和緩說道:“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周公公見皇帝盡興,忙收下棋盤,換上兩杯清茶。茶香嫋嫋,讓剛才下棋帶來的金伐肅穆掃蕩一空,子虞用指腹慢慢摩挲茶碗,覺到那一絲絲的溫暖,漸漸蔓延到身上,她這才有勇氣抬起頭看一眼皇帝。

他的披風已經解下放在一旁,面容沉靜,似乎在沉思什麼。可在子虞抬眼一瞥的剎那,他就捕捉到她的眼神,淡淡掃了她一眼,忽然開口道:“晉王妃,今天你做了一件讓我吃驚的事。”子虞眨了下眼,微垂下睫,輕聲說道:“妾縱騎衝入軍,在御駕前失儀。”

“關心則亂可以諒解,”皇帝皺了下眉頭“可一時不察,失言就有可能引出災禍。”他的口氣似乎並沒有責備,子虞卻膽戰心驚,訥訥道:“妾確實在營帳處見到了南國諜人。”皇帝呷了口茶,不置可否,擱過這話,又道:“你生於南國官宦之家,積於舊習,難道不曾念過故地?”子虞的手一抖,險些將茶灑出。這一剎那,那些幾乎快要模糊的幼時記憶一點點浮現,狠狠揪住了她的心,轉念又想到,無論留在這裡多久,別人始終記得她南人的身份,視她為異類。這麼多雜而亂的念頭纏住了她的思緒,讓她在皇帝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子虞張了張,心怦怦亂跳——這個時候應該要表明忠心。可一抬頭,從皇帝烏沉的瞳仁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那樣蒼白,那樣無措。一滴淚水突如其來,從她的臉頰滑落。子虞忙用衣袖遮住臉。

皇帝似有些意外,嚴峻的神出和緩之,揮手說道:“去休息吧。”子虞拭乾淚痕,依言退下,回到剛才休息的榻旁,隔著帷簾聽到皇帝吩咐“舉燈”不一會兒,淅瀝桫欏的來往聲不絕。子虞從他們的腳步聲依稀分辨出是隨行的內官。帳中忽然就光明起來,帷簾上也泛起幽淡的光。

她靜靜地躺著,心裡悄悄數著數,一、二、三…數到後來連自己也記不清了。帷簾的另一頭似乎又有人走了進來,腳步稍重,是衛士。壓低了聲音向皇帝稟報,子虞不想去聽,耳邊模模糊糊地飄過聲音,渺渺真真,隔著千重遠似的。她覺得不安,神思糊間翻了個身,皇帝沉和的聲音從那一頭傳來:“睡吧。”這聲音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奇異力量,她終於在輾轉反側的不安中沉沉睡去。

睿定在進入草原時極目遠眺,只見澄空萬里,莽原無際,拂面的微風中滿是青草的清香。眾衛士在營帳前整裝待發,注視著他的目光都有些蠢蠢動。睿定朗朗一笑,道:“看爾等身手。”驕騎衛士向來不輸人前,立刻高聲應和,呼聲從風中遠遠傳出。

在睿定的示意下,近衛古毅放出飛鷹。這種獵法是北國中最盛行的鷹獵:雄鷹高飛,視線極廣,獵物都不能逃脫它的監視,由雄鷹把信息傳達給養鷹人,獵物十有八九無法逃脫。

睿定一聲吆喝,眾衛士跟隨其後,向著鷹飛的方向縱騎絕塵而去,馬蹄急驟,仿若驚雷,一路踏碎了長草的肢。

由南入草原,睿定很快與太子和南國二皇子兵分三路,草原勢大,片刻就掩蓋了他們的身影。睿定的目標是珉山西側的密林,那裡有虎熊出沒,比起山雞野兔不知勝出幾籌。驕騎衛士是他下屬,長久培養了默契,又年輕氣盛,聽說這個計劃,摩拳擦掌,躍躍試,無不表態:“願隨晉王同去。”正意氣風發地往密林奔馳,近衛古毅忽然面古怪,拉緊韁繩,在隊伍前端停了下來。青年衛士紛紛駐馬,睿定以目示疑,古毅解釋道:“風行好像受了傷,在上空示警。”眾人抬頭,果然見飛鷹在天空中盤旋,飛的姿勢也有些古怪。在古毅的指令下,鷹飛落下來,眾人這才發現,鷹的一腳被箭所傷,鮮血淋漓,若不是差了半寸,當場就能將鷹下來。古毅不住心疼。睿定的面卻突然沉了下來。

驕騎是軍衛士,對於皇家的種種事件非常悉。立刻有人反應過來“晉王,莫非有人在獵場中動手?”有細心人說:“鷹腳的傷如同割裂,箭頭應該是鏟狀的,看起來倒像是南國所出。”

“南國隨使來的,不過區區三百人,難道他們還敢作亂。”青年衛士們討論不休,睿定的心思卻想地更遠:南國二皇子他接觸過幾次,並不像是魯莽之人,偏偏鷹飛的方向正是剛才太子離去的方向,莫非…

睿定沉不定,已有衛士自告奮勇:“殿下不宜犯險,讓我去一探究竟。”睿定點頭答應,隨即兩匹驕騎脫隊離去。眾衛士都預到草原上正發生不同尋常的事件,個個神振奮,警惕四周。過了半晌,兩騎馳回,其中一匹的馬上還多馱著一個人。

睿定按轡不動,冷冽的目光注視著來人。衛士將身前的人託扶下馬,眾人這才得見,原來是個宮女。衛士稟報道:“路上死了四個狩人,馬蹄凌亂,似乎遇過爭鬥,小人不敢走遠,在兩裡外發現這個宮女,躲躲閃閃,形跡可疑。”那宮女聞言抬起頭,忽然“啊——”的一聲低呼。眾人看過去,那宮女體態濃釺合度,風舉起她的衣袖,翩然若飛。她抬手順了順鬢髮,出的面容如月下海棠,麗難掩。

睿定覺得似曾相識,問道:“哪個宮的,怎麼會孤身到草原中來?”宮女的身體微微顫抖,望著他的神卻複雜之極,答道:“奴婢原是宮中花木房的,前幾調往泰宮,因太子妃產後體弱,奴婢被皇后派去東宮伺候。方才太子妃想隨太子出獵,在西面的草叢裡有暗箭設伏,太子與太子妃只能分開兩路離開,奴婢不擅騎馬,慌亂中就落了隊伍,所以在草原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