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風塵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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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一夜未眠,天亮後,吃了一點東西,就在賓園中坐息一下,於得旺辦事得力,卯時光景,已帶了三十二位幹捕快集於賓園中待命。
天到正午,趙一絕的屬下,十路回報,屯分別報到賓園,但那位新科狀元有如入海泥牛,竟是查不出一點消息。
八臂神猿張嵐,眼看半一夜過去,事情全無眉目,限期只餘下半一夜,心中更是焦急,病急亂投醫,忍不住說道:“李兄,咱們去卜一卦吧!”趙一絕奇道:“去卜卦?”張嵐道:“不錯,聽說關帝廟外,有一位擺攤的高半仙,卜卦很準,咱們去瞧瞧如何?”趙一絕道:“兄弟倒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卦卜的不錯。”張嵐站起身子,道:“李總鏢頭,咱們走一趟吧!”趙一絕道:“在下也去瞧瞧,對這些行道中人,在下略有了解,那高半仙是否有一套兄弟自信聽他說幾句話,就可以料他個八九不離十了。”張嵐道:“好,那就有勞趙兄同行一趟了。”獨目金剛刁深口接道:“兄弟也去一趟,見識一下那位高半仙。”張嵐笑一笑,道:“咱們去吧,天黑之前,如是還找不出一點眉目,兄弟要先行稟告敝上,歷代以來,從沒有過的新科狀元失蹤怪事,必將傳揚開去。”口中說話,人卻大步向外行去。
幾人邊走邊談,不覺間已到了關帝廟前。
這是個雜耍彙集的處所,說書的,唱大鼓的,百藝雜陳。
李聞天輕車路,帶幾個人直到關帝廟旁。
果見一面兩尺長短的白布上,寫著“高半仙”三個字。
張嵐打量了招牌一眼,目光轉註到高半仙的身上,只見他年約五旬,兩道花白眉,留一絡稀稀疏疏鬍子,身上穿一件破舊藍長衫,坐在一張矮腿木椅上,大約是看相的生意不好,餓的他一臉萊,全身上下,除了骨頭架子,只怕找不出五斤淨。
身前一塊白油布,說它是白的,其實已變成淡灰,四角破爛處,各壓著半塊紅磚,上面書的八卦圖案,已然顏脫落的瞧不清楚,油布上擺著一個搖卦用的龜殼,和六枚銅錢,一個裂痕斑斑的竹筒裡,放著幾十竹籤,一隻破硯臺,一支用禿的筆,旁邊一個小葫蘆,此外再無陳設,估計那一攤東西,撥撥算盤珠兒,賣不了兩錢銀子。
張嵐似是微失望,來此時那股碰碰運氣的念頭,消退了大半,回頭望了李聞天一眼,道:“李兄,就是這一位高半仙嗎?”李聞天一聲說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兄弟確受過這半仙先生的指點,才免傾家蕩產之禍。”張嵐無可奈何地道:“咱們既然來了,卜它一卜也好。”那位高半仙一直在團目養神,似乎本未聽到幾人談話。
李聞天對那位衣著襤樓,面有菜的高半仙,極是敬重,彎下身子,沉聲說道:“高先生,在下打擾一下。”高半仙開睜眼睛,瞧了一眼,道:“你要卜卦?”李聞天道:“在下懷安鏢局李聞天,年前,承蒙先生一卦,解了我一家蕩產之厄,在下不盡。”高半仙搖搖頭,道:“我生意雖然不大好,但一年來也卜有百來卦,哪裡會記得許多,你不用給我套情,找我高半仙卜卦,別想少給一分錢,我高半仙的卦攤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趙一絕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兄,吃開口飯的在江湖上屬於下九,賣的是一張嘴和眼二字,你不能說幾句好聽話嗎?”高半仙道:“好聽,琵琶絲絃好聽,沒有人給你彈,卜卦就是卜卦,大丈夫問禍不問福,要好聽別對麵茶館去,聽那王二妞唱段大鼓,不用找我高半仙卜卦了。”趙一絕一怔,道:“啊,高半仙,你吃了耗子藥啦,說話這等衝法。”高半仙道:“你們找我卜卦的,還是找我抬槓的,我高半仙可沒有這份工夫,給你閒磕牙。”趙一絕抓抓頭皮,道:“說你胖,你就起來,你就算不認識我趙一絕趙老大,總也該聽人說過吧!”高半仙搖搖頭,道:“趙一絕,沒有聽人說過。”趙一絕臉一變,正待發作,卻被李聞天從中勸開,道:“也許這卦攤生意不好,咱們來卜卦,用不著節外生枝。”高半仙拿起龜殼,放入銅錢,左手中搖了一陣,道:“一卦十文,先付後卜。”李聞天取出十文錢,放在油布上。
高半仙一鬆手,六枚銅錢,落在油布上的八卦圖案中,凝視了半響,道:“問什麼?”李聞天正待開口,卻被張嵐搶先說道:“你瞧瞧卦裡說我們來此地要問什麼?”這是誠心找麻煩的語氣,再靈的卦,也無法算出來客人要問什麼?
趙一絕心中暗笑,忖道:“這張總捕正憋著一肚子氣,這小子一句答錯,就有得一頓排頭好吃。”李聞天卻聽得心裡發急,心中暗道:這高半仙解了我傾家蕩產之禍,總不能給他找頓苦頭來吃,張總捕這等口氣,實有些找麻煩的味道,正待開口勸解,卻被張嵐搖頭阻止。
只見高半仙雙目凝注在六枚銅錢上,口中唸唸有詞,良久之後,才抬頭說道:“卦裡疑雲重重,有若霧中之花,你們要問的應該是找人,如是我高半仙卦沒有卜錯,你們十文錢花的不冤,如是卜的不對,我是分文不取。”一面說話,一面動手收起了油布上的銅錢,心中似是頂有把握,賺定了這十文錢一般。
這時,高半仙如若抬頭望一眼,定可瞧到張嵐的臉上一片驚訝之,事實上,不只是張嵐,趙一絕和刁佩都不悚然動容,倒是李聞天臉上平靜中微現興奮之,似乎是早在他預料之中。
霎時間,張嵐對這位衣衫破爛,面帶萊的高半仙,態度大變。
須知這些人,都是善觀氣,見風轉舵,有著豐富江湖經歷的人物,那高半仙一語道破幾人來意,頓使幾人心頭震駭,這位高半仙如不是一位息隱風塵的高人,也是一位研星卜,羅玄機的奇士。
張嵐一抱拳,笑道:“神卦,神卦,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對高兄多多失敬。”高半仙冷冷接道:“我高半仙給人卜卦從來不套情,想要我少收卦錢,咱們免談。”張嵐笑道:“卦錢應該付,而且還應重厚酬,你老開價過來,兄弟是無不從命。”高半仙道:“一卦十文,多一個也不要,少一個也不行,我高半仙卜卦一向是老不欺,少不哄,王公販夫一樣看待。”張嵐道:“是,是,是,高先生是懷奇術的高人,自有風骨,兄弟一切遵照規矩,在下等確是要找一個人,還望你老先生指示一條明路。”高半仙:“卜一卦,只能問一件事,你們剛才已經問過一件事了,現在問什麼,還得再卜一卦。”張嵐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子,道:“高先生,這塊碎銀子,大約夠了吧?”高半仙接過銀子,在手中掂了一下,道:“太多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銅錢,數一數放在油布上,道:“這個找給你的。”張嵐不敢不收,撿起油布上制錢。
高半仙又搖了一卦道:“這次你又問什麼?”張嵐道:“兄弟要找一個人,希望能在明天五更之前找到他,不知是否能夠如願?”高半仙搖搖頭,道:“卦象裡兇中藏吉,吉中含煞,明天找不到。”張嵐心中一涼,急急說道:“那是找不到了?”高半仙道:“如是找不到,兇中那會藏吉,人是可以找到,只不過要多幾天時間罷了。”張嵐道:“高先生能不能給在下一個子?”高半仙沉了一陣,道:“外象裡變化多端,如若是具有非常才慧的人肯幫忙,二十五天後,我要討你一杯酒喝,如是沒有非常才慧的人從中相助,時間還得長些。”張嵐啊了一聲,道:“多承指點。”高半仙嗯了一聲,接道:“不過吉中含煞,那是說你們縱然能找到人,也難免要大費一番手腳,這中間帶有血光,只怕要有人傷亡。”張嵐道:“先生神卦,實叫人佩服的很,傷亡血,那是意料中事了。”趙一絕輕聲接道:“高先生,在下想請教一句,先生能不能給我們一條明路,方向?”高半仙道:“那還得再卜一卦。”張嵐急急數了十枚制錢放下,道:“那就有勞先生了。”高半仙又搖了一卦,抬頭四顧了一眼,道:“往西北方位找,線索不出十里,說不定就在京城。”趙一絕道:“高先生,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明教?”高半仙道:“你是卜封啊!再算下去,還不如我高半仙去給你找人了。”趙一絕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如是先生真肯幫忙,我是不盡。”高半仙冷冷說道:“我老人家年紀老邁,還想多吃兩年安穩飯,這卦裡帶有血光,我老人家手無縛雞之力,幫你們豈不是白送老命。”趙一絕道:“那麼我們再卜一卦如何?”高半仙道:“卦不過三,再卜下去就不靈了。”抬頭望望趙一絕,接道:“不過我老人家可以送你一相。”趙一絕道:“在下洗耳恭聽。”高半仙乾咳了兩聲,道:“你的相形肖猴,猴有一副好身手,可惜你相里無子女,這一門至你而絕。”趙一絕哈哈一笑,道:“靈極,靈極,我趙一絕娶了三房妾,就是一無所出。”高半仙冷漠一笑道:“你生就一對好眼睛,能分辨天下人等形,可惜缺少好心肝,只會看不會想。”趙一絕愣了一愣,道:“這一點,兄弟還想不明白。”高半仙道:“多用一點心,或可補拙。”收起卦攤,道:“上午生意不錯,連卜了三卦,我老人家該去打酒喝了。”收了招牌,不再理會幾人,徑自轉身而去。
四個人七隻眼睛,瞧著那高半仙逐漸遠去,消失不見。
趙一絕一手拍在頂門上,道:“好一筆‘畫龍點睛’,我老趙啊,當真該多用點心思才成。走!咱們快回賓園,臭丫頭,差一點把我瞞過。”一面說話,一面轉身疾走。
這番話沒頭沒腦,舉動又突如其來,張嵐、刁佩、李聞天三個人,都被他鬧得莫明所以,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張嵐緊行兩步,追上趙一絕,道:“趙兄,你說哪個臭丫頭?”趙一絕道:“除了那侍候新狀元的桂香,還有那個,哼!這丫頭,我第一次瞧到她時,就覺著有些不對,正想不出她怎會混入吏部,派在賓園。”張嵐道:“趙兄認識那位桂香嗎?”趙一絕道:“她本不叫桂香,是燕子衚衕素喜班的小素蘭,怪不得我一見她,就覺著有些面善。”張嵐道:“燕子衚衕,素喜班中的小素蘭,正好和藍掌門認出的那塊黑沙黏土連在一起。”趙一絕道:“哼!小丫頭大約認為我已經忘了她,我見她一次還是三年前,那時候臭丫頭還未開懷,剛出道的小清倌,那高先生說的可是真對,我趙某人生成一對好眼睛,瞧它一次,十年難忘,可就是沒有一付好腦子,很多人似乎面善,就是記不起在那裡見過面。”李聞天道:“燕子衚衕,可不在京城西北方位,那位高半仙,應該改稱活神仙,才算名符其實。”刁佩道:“卜卦卜的準到那等程度,確是近仙道之學,我刁某人走了半輩子江湖,可沒有遇上過這等靈的卦卜先生,照兄弟的看法,那位高半仙,決非平庸之人。”李聞天道:“刁兄,看他一身皮包骨,一張菜臉,就算是高人,也不過是一位對星卜之學上有著大成的人,大概和武功無關。”刁佩道:“難說啊!難說。有道是真人不相。”趙一絕一心念著桂香,腳步愈行愈快,不大工夫,己到賓園,張嵐搶先而行,帶頭直入桂香軒,只見兩個身著五勁裝的幹捕快,來回在廳中走動。
那廚師、老媽子、福兒等,仍然集坐在大廳一角,他們從昨夜被集中在這大廳之上,一直到午時過後未離開過,看守大廳的捕快,執令甚嚴,送入的茶飯,也限令幾人在廳中進食。
行入桂香軒,趙一絕就大聲嚷道:“小素蘭,你給我滾出來,臭丫頭膽敢作怪,往我趙老大眼睛裡砂子。”一面喝叫,兩隻眼睛卻已開始在廳裡四下搜望。
兩個當似的捕快,聽得直髮愣,不知趙一絕叫的什麼。
張嵐目光一轉,已瞧出廚師,書童,老媽子都在,單單不見了丫頭桂香,心裡已經有些發,沉聲對兩個捕快說:“那個丫頭呢?”兩個捕快齊聲應道:“在啊!剛剛還見她吃飯。”轉目望去,只見那廚師、老媽子和書童福兒,蟄伏廳角,單單不見丫頭桂香的影兒。
兩個捕快,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開始行動,直奔入狀元臥室。
這些都是久辦刑案的幹練京捕,一發覺桂香失蹤,立時想到,這廳中雖有一個後門,但已經封閉,而且還在兩人目光所及之處,唯一能夠避開兩人目光的逃走之路,就是悄悄溜入狀元臥室,越窗而去,兩人的判斷不錯,只是晚了一步,但見臥室中窗門半開,丫頭桂香顯然已越窗而去。
一個捕快,一躍跳上窗前木案,向窗外撲去,卻被隨後而入的張嵐一把抓了下來,道:“人已經逃走很久了,現在追,還有個用。”兩個捕快垂首抱拳,道:“屬下無能,願領責罰。”張嵐冷冷說道:“你們仔細的問問那老媽子、廚師、和書童福兒,然後,把他們送入督府捕房,聽我發落。”兩個捕快應了一聲,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