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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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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上!三英尋,左舷!”十八英尺。龍骨下面還足足有五英尺水深。潛艇隨著的起伏顛簸得厲害,拜倫和他的一夥人站也站不穩,全身都給花打溼了。那較小的島嶼越漂越近,連樹上的椰子也數得清了。在艦橋上,在牛鼻般的艇首,在魚尾般的艇艄上,監視哨正用雙筒望遠鏡搜索著天空。然而在這—大片陽光照下的空氣、水、棕櫚以及岩石的景中,唯一顯示出人的跡象的,就是那艘從海洋深處浮起來的奇形怪狀的黑船。

“關上全部發動機!”在艦橋上,埃斯特用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迴音測深儀上十五英尺,拉尼!你看到的是什麼?”拜倫渾身溼透,一步一滑地走來,兩手往前揮著。

“沒問題!繼續向前!”他高聲喊道,原來穿過了缺口,海水的顏又一點點藍起來了。潛艇兩邊,烏糟糟的不斷地在衝擊棕的、形成了坑坑窪窪的岩石,碎消失後,留下一片白泡沫。

螺旋槳破前進;一條巨大的頭捲過,把船抬起來又掉下去。

“烏賊號”發出了一陣嘎吱嘎吱的金屬聲,打了一個戰慄,跌跌撞撞地往前撲過去。島嶼在兩旁溜過去,拜倫聞到了一股棕櫚樹葉的清香味——棕櫚樹離得很近,只消把帽子用力一扔就能打著。

“四英尋,左舷!”

“四英尋,右舷!”一簇簇的珊瑚頭象錨雷似的在艇下漂過,越來越深。這時,艇首正直朝碧藍的海水駛去。在的撞擊和設濺聲中,只聽得艇長心花怒放地在那裡吼道:“撤下測深員和監視哨!準備下潛!”拜倫站在艙裡,赤著身子,腳下是一堆溼透了的衣服,他正用。一條骯髒的巾擦乾身子。埃斯特探頭進來,滿臉笑意地把嘴咧得大大的,一雙碧綠的眼睛象翡翠那樣閃著光亮。

“這一手怎麼樣?幹得真不賴呀!”

“是你找到了缺口,”拜倫說。

“運氣也真好。那張海圖真他媽的太不清楚了。多虧巡邏飛機上的駕駛員正在吃他們的中午‘火鍋’什麼的。”

“出了什麼事啦?我們擱淺了嗎?”

“右舷的螺旋槳碰上了一簇珊瑚頭。曲軸沒有傷。艇長高興得什麼似的,拉尼。歇一會兒吧。”接連打著呵欠,拜倫一骨碌爬上那發了黴的、熱烘烘的鋪。他心想,這一下“烏賊號”可鑽進死坑裡去了,再要掙脫出來可難呀。不過,這讓艇長心去吧。他象關上電燈似的切斷了自己的思路——拜倫能做到這點,這對於他結實的身子大有好處,雖說因之常常叫他的父親、他的海軍上司氣得要命——一下子就睡了。

一陣搖撼、一聲沙啞的耳語把他醒了。他聞到一股嚼菸草的人吐出來的氣息——那是艇上的軍士長德林格。

“就戰鬥崗位,亨利先生。”

“什麼?”拜倫把簾子拉開,從過道那兒照過來的黯淡的燈光,顯現出一張有兩個下巴的、有濃重煙味的臉,和他面對著面。

“就戰鬥崗位嗎?”

“別作聲。”

“哦。”這會兒,隔著薄薄的艇殼,拜倫能聽到船身下翻滾的水聲,以及乒的一聲,聲音尖銳、輕微、發顫。在海上演習時,從進攻教練艦那兒,這一聲是聽了的。目前這一個回聲測距聲卻不同:音調更高,顫動得更厲害,帶一種特殊的音

是敵人。

他們正在靜悄悄地行駛,他意識到這個。通風裝置都關掉了。空氣叫人窒息。軍士長德林格那張肥厚的臉上的皺紋由於擔心和興奮而繃得緊緊的。拜倫動地伸過手去。輪機長用他那多繭的大手,握了握拜倫的手,就走了。拜倫看看錶,知道他睡了一個小時。

每逢進入戰備狀態,他擔任潛水軍官。他匆匆趕到他的戰鬥崗位,只見縱室裡每個人都鎮靜地在幹自己的工作,也就放了心。縱艇首和艇尾水平舵的人員在大舵輪邊注視著深度表,德林格和他的標圖人員圍著自動航跡推算描繪儀,擠成一團;懷蒂。普林格爾站在縱傾調整器旁邊,就象和平時期在珍珠港外演習時一樣。他們已經歷過成千上百次了。拜倫想,這會兒就見出胡班那種單調刻板的程表的好處來了。埃斯特著一支長長的、噴香的哈瓦那雪茄。跟軍士長站在一起,注視著逐漸繪製出來的標圖。回聲測距儀越來越響了;好些推進器的混雜的聲響越來越響。奎恩少尉正站在潛水軍官的崗位上。在縱室內所有的人中只有他一個人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嚇得發抖。奎恩目前還不是小組成員,他剛遭遇過一次沉船,他離開潛艇學校也不久。想到了這一點,拜倫也就不怪他了,他換了奎恩的班。

“‘夫人’,什麼時候來了這突然變化?”

“我們大約在九千碼左右用‘聲納’撿到了這些寶貝兒。突如其來的事。我們準是剛通過了一道暖層。”

“聽聲音對方好象來了一大批呢。”拜倫說。

“聽聲音好象有一整批該死的登陸部隊呢。這些東酉的反波拉開到一百度。我用前還分不清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埃斯特輕快地登上司令塔的梯子,走過拜倫身邊時,在他肩上緊抓了一下。

拜倫豎起耳朵聽埃斯特和艇長在司令塔中低聲說些什麼。從傳話筒中傳來了一道命令,是胡班充滿自信的聲音,又平靜又緊張:“拉尼,上升到七十英尺,不要再高,聽見嗎?七十英尺。”

“七十英尺。是,艇長。”水平舵手們轉著舵輪。

“烏賊號”翹起來了。深度表上的指數不斷地在上升。外面的聲響更大了:聲納的乒乒聲,螺旋槳的噠噠聲,現在很明顯了,聲響來自前方。

“七十英尺了,艇長。”

“很好。現在,拉尼,仔細聽好。我要一號把第二號潛望鏡不斷地升高。”艇長的聲音很堅決,但又是壓低了的。一然後我要你升高恰好一英尺,平航一陣——再升高一英尺,再平航一陣——就象我們最後一次進攻‘利區菲爾德號’時所幹的那樣。穩穩當當的,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