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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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小時候在這裡的事嗎?』她問:『回想看看你求他們送你上修道院學堂的事,還記得修土教你什麼嗎?記得禱詞和經文課?記得你在圖書室和聖堂默自析透嗎?』『當然記得。』我的要又快掉下。修道院圖書室仍歷歷在目,教我的修士以為我將來會當神父,我看到寒冷的小房間裡的板,看到修道院被籠罩在玫瑰園的紅暈中。上帝!我不要回想那些事,然而有些事就是忘不了。
『你記得你進禮拜堂的那個早上嗎?』她繼續說道:『你跪在大理石地板上,雙手叉成十字狀,你告訴上帝說只要他讓你成就神聖,你什麼都願意做。』『是的…』現在輪到我的聲音變得苦澀澀。
『你說你願殉教遭受磨難,只要你能變成一個聖人。』『是,我記得。』我看到久遠前的聖人,聽到令人心碎的聖詩。我記得我兄弟來接我回家的那天早上,以及我如何跪地哀求請他們讓我留下。
『然後,後來你失去純真,到巴黎尋求發達。在林蔭大道的人群中歡唱舞蹈時,你心裡想的還是同一件事,你想要超凡成聖。』『是,』我吐吐地說:『有一陣子的我確實如此,而且家人見到也很快樂。』『對,快樂。』她低語。
『我從無法跟我的好友尼古拉斯解釋,就算良善是我們自欺欺人編的謊言,為什麼相信它有那麼重要,良善不真是我們臆造出來的,它是存在的,不是嗎?』『噢,是啊,是存在。』她說:『之所以存在是因我們創造了它。』悲哀讓我說不出話。我看著落雪,緊握她的手,她的吻上我臉頰。
『你是為我而生的,我的王子。』她說:『你受過試煉且被完美改造,在你進到你母親的臥房,帶她來到不死之境時,已預示了你將把我喚醒。我是你真正的母親,永不會離棄你,我死過也重生過,以上所有的教派,我的王子,都將讚頌你我。』『怎麼可能?』我問。
『噢,你知道,你知道的。』她從我手中接過刀,一邊細審一邊讓皮製揹帶從她手掌上慢慢滑過。然後她把刀擲落在那堆廢鐵上——那是我在凡世唯一的遺物。接著像是颳起一陣風,那堆東西被吹過覆雪的地板,直到消失不見。
『丟掉你的陳年幻覺和壓抑,』她說:『他們跟這些武器一樣已無用處,我們合力可製造出神話。』我打了一個冷顫,對她的話到混亂和不信任,但又被她的美貌打敗。
『當年你在小聖堂下跪時,心裡想著要做聖人,』她說:『現在你跟著我就能成聖。』反駁她的話到了嘴邊,因懼怕又說不出口。某種黑意識擊敗了我。她的話到底是什?意思呢?
忽然間我發現她環抱著我,我們正往上飛花。強勁的風勢刮傷我的眼瞼,我轉向她,右手抱著她的,把頭埋進她的腋下。
她在我耳旁輕聲說要我睡覺,現在距我們要去上第一課的地方還有幾小時才會落。
上課。我忽然又開始哭起來。哭泣的原因是我失了,而她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同時也害怕,不止她會要我為她做什麼事。
2馬瑞斯:齊聚一堂他們在紅樹林重逢,身上穿的是破爛衣服,眼睛因被風吹出淚水。潘朵拉站在馬瑞斯的右側,桑提諾在左,從農莊的另一頭,馬以爾瘦長的身影正大踏步向他們走來。
他無言地擁抱馬瑞斯。
『老友。』馬瑞斯的聲音聽來很累,沒什?生命力。他看向馬以爾身後亮著燈的屋子,意識到這間有著山形屋頂的房子背後必藏有秘室。
那邊有什?在等著他?等著他們呢?如果他還有一點神,還找得回自己部分的靈魂,他會有興趣探究。
『我很疲倦,』他對馬以爾說:『旅程很累人,讓我先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就來。』馬瑞斯不像潘朵拉,並不輕視飛行的能力,飛行總是給他磨練的機會。今晚他特別無法抗拒飛行,現在他要覺世界在他腳底下,嗅嗅樹林的氣息,俯看遠方房舍。他沾著血的發被風拂亂,他從破敗舊居取出的羊衣褲不夠禦寒。他裹緊身上的黑斗篷,非因夜的需要,而是因為凜冽的寒風。
馬以爾看來並不喜歡他這麼遲疑,但也只能接受。他用疑惑的眼神注視著他從未信任過的潘朵拉,又厭惡地瞪視正忙著整理衣裝,梳理一頭油亮黑髮的桑提議。桑提諾的視線忽地與他對上,他惡意地讓頭髮豎起,馬以爾轉過頭去。
馬瑞斯靜靜站著聆聽思考。他可以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復元,他很驚愕於自己的再次完整。凡人是逐年衰老體弱,不死之軀則是愈發強壯,這現象令此刻的他發狂。
還不到一小時前,他才被桑提諾和潘朵拉從冰冷的坑里拉上來,而現在他已完全不像是被困在冰裡十天十夜。在那期間,雙胞胎的夢魘不時來造訪。一切再不會與過去相同了。
雙胞胎。紅髮女人在屋裡等著,桑提諾已告訴過他,馬以爾也知道,但她是誰?他為什麼想知道答案?為什麼這是他最黑暗的時刻?無疑地,他的身體已完全痊癒,但是有什?能治癒他的心呢?
阿曼德會在山腳這間奇怪的木屋裡?經過這麼許久,阿曼德再度出現?桑提諾也跟他說過阿曼德的事,其他的人像卡布瑞和路易斯他倒是不知道。
馬以爾正打量著他。『他在等你,』他說:『你的阿瑪迪歐。』語氣充滿敬意,並無嘲諷或不耐的意思。
在馬瑞斯豐富的記憶庫裡,有一段是被忽略的。馬以爾在十五世紀那快樂的年頭來到威尼斯,在先前馬瑞斯工作過的畫坊見到那個當學徒的小男孩。奇怪的是,當時的蛋彩、顏料、死臘屍的氣味、以及威尼斯特有的腐敗味,如今想來還是鮮明無比。
『所以你挑上那一個了?』馬以爾曾這麼直截了當地問他。『等時候成吧。』馬瑞斯沒當回事的回答。然而一年不到他就犯錯了,『到我懷裡來,孩子,沒有你的話我活不下去。』馬瑞斯看著遠方的屋子。我的世界在顫抖,我的心思念著他,我的阿曼德!我的阿曼德!他的情緒忽而變得像近代響樂,有著他喜愛的布拉姆斯和蕭斯塔高維齊的悲傷調調,既苦澀又甜美。
但此刻不是慶祝重逢的時候,沒時間受溫暖,沒時間高興,也沒時間和阿曼德暢談。
與他目前的受相比,苦澀都嫌膚淺。母后和父王應當毀滅他們的,應當毀滅我們每一個。
『謝神明,』馬以爾說:『你沒那麼做。』『可是為什麼?』馬瑞斯問:『告訴我為什麼?』潘朵拉聳聳肩。他覺她的手環抱著他。為什麼這令他生氣呢?他急促轉身面向她,想揍她、推開她,但他看到她的表情後住了手,她的眼甚至不在看他,她在沈思,神情悲傷到令心情低落的他更加承受不了。他想哭。潘朵拉的幸福向來關乎他自己的生命,他不需在她身邊--最好是不要,但他必須知道她在哪裡,如此他們才能再度重逢。現在他在她身上看到的,讓他有不詳預,一旦他痛苦,她就跟著絕望。
『來吧!
“桑提諾說:“他們等著呢。”語氣極客氣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