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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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戴燕燕被送往醫院搶救期間,周家老宅的陳屍案,卻出人意料地有了重大進展,戴燕燕在公安局裡戲劇地服毒自殺,給局裡的正常工作平空添了不少亂。幸好搶救及時,總算把戴燕燕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老李被突如其來的不測事件搞得有些焦頭爛額,他不得不一次次向局裡彙報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是一件越說越麻煩的事情,越想說清楚越說不清楚,局裡看在他是即將退休的老同志面上,沒有太多的責備他,只是關照他一定要做好善後工作,老李和小朱於是一次接著一次輪著去醫院。那天從醫院探望了戴燕燕回來,一個叫陸福田的鄉下人,由小朱陪著,正在辦公室裡等候他的到來。
一見老李,小朱氣鼓鼓地說:“老李,你總算回來了,這下好,又來了一個報案的,你看,就是這位,而且非要等你來了,才肯說。”老李表情漠然地看了看那位鄉下人模樣的男人,這是一個土頭土腦的傢伙,一眼看上去就是老實巴,並且是喜歡說話的鄉巴佬。他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中山裝,衣服上所有的紐扣都嚴絲合縫地扣上了,在他的右眼下方,有一顆非常明顯的黑痣。老李對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想不明白地說:“幹嗎非要等我來了才說。”叫陸福田的鄉下人急忙申辯:“我是要說的,可這位大姐說,要等什麼人來了,才讓我說!”小朱沒想到來人會來這麼一手,直捅捅地就把自己給出賣了,笑著說:“這是我們領導,當然要等我們領導來了,才能讓你說。告訴你,這可是公安局,怎麼可以讓你隨便瞎說?你別急,別急呀。”陸福田還是急了,眼睛瞪大著看著老李,唾沫星直飛:“誰瞎說了,誰瞎說了,這位大姐你怎麼這麼說話,跑公安局裡來瞎說,誰有這個膽子?”
“不瞞你說,還真有有膽子的,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小朱不在乎地說“公安局怎麼了,這年頭有膽子的,一樣敢進來鬧。”老李擺了擺手,不讓小朱繼續往下嘮叨,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陸福田坐下來,有話慢慢說。陸福田向椅子走過去,就在他轉過身來要坐下去的時候,老李想到了不久前戴燕燕也在這張椅子上坐過,戴燕燕服毒以後的痛苦表情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他承認自己在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不管怎麼說,戴燕燕走到了這一步,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位領導,我跟你說,事情是這樣的——”陸福田嚥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老李,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地講。”老李站起來,拿了杯子去倒水,重新回到原來的地方,端起杯子正要喝,突然想到地問“對了,你是不是也喝點水?”陸福田連連搖手,說:“我不渴,我不渴。”老李對在一旁竊笑的小朱說:“喂,去給他找個杯子。”
“不喝水,用不著喝水,”陸福田白了一眼,十分神秘地說道“我知道周家的老房子底下埋的是什麼人,我跟你們說,我真的知道那是誰,這種事我不能瞎說。我告訴你們那是誰,那是何老闆。”
“何老闆,哪個何老闆?”2陸福田的出現使得一度頭緒大亂的周家老宅陳屍案很快真相大白。
當老李把據屍骨的顱骨特徵復原出來的頭像給陸福田看的時候,陸福田毫不猶豫地指著那照片,十分肯定地說:“就是他,他就是何老闆。”
“你怎麼知道他就是何老闆?”老李和小朱不能不對他出來的過分自信到懷疑“你見過何老闆?”
“我?我當然沒見過,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再說我一直是在鄉下,怎麼會見過何老闆?”
“那你憑什麼斷定這就是何老闆?”
“我見過何老闆的相片,相片上的何老闆就是這樣,不過是留著香港頭,頭髮抹得鋥亮,穿一件長衫,中這兒別了一個什麼徽章。”
“徽章,什麼樣的徽章?”陸福田比劃著:“反正這麼大,圓的,是什麼玩意兒,我也說不清楚。”
“那照片呢?”陸福田情不自地笑了,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出一張早已發黃的舊照片。
“我就知道應該把相片帶著,怎麼樣,我就知道相片帶著一定有用。”他不無得意地看著正全神貫注看照片的老李和小朱,手抬起來,情不自搔了搔右眼下方的那顆黑痣“不會錯,肯定是何老闆。”小朱那雙漂亮的眼睛眯小了,又瞪大,不服氣地說:“我看一點都不像。”老李不表態,緊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看那照片。
“怎麼不像,真是的,這還不像,你看這顴骨,你看,你看呀,”陸福田近乎生氣地嚷起來“這種屬於殺人放火的事,我難道還敢瞎說不成?要我說,這肯定是一個人。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老李已經注意到照片上的何老闆,和據屍骨的顱骨特徵復原出的大致頭像,的確存在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老偵探,老李並不太相信巧合。
老李問他照片是從哪來的。
“這是我姐姐留下來的。何老闆死了以後,我姐姐心裡一直過意不去,為了這事,我姐姐死不瞑目,不管怎麼說,何老闆的死,和我姐姐有關,我姐姐說,遲早一天,何老闆的屍體會叫人發現的,到時候,就把事情真相說出來——”老李突然抬起頭,有些不相信地瞪著陸福田:“你姐姐是誰?”
“我姐姐?怎麼,到現在你們還不知道我姐姐是誰?”小朱眼睛一亮,略帶諷刺地說:“你姐姐總不會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吧?”老李很不滿地看了一眼小朱,小朱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這位大姐怎麼這樣說話,”陸福田飽滿的情受到打擊,一時不知道如何繼續自己的話題“我姐姐就是我姐姐,我姐姐叫陸翠萍。”
“陸翠萍?”老李心裡咯噔一下,記得自己曾見過這名字,只不過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我姐姐說,瞞得了一時,瞞不了永遠,紙包不了火,沒有不透風的牆,何老闆的屍體有一天真叫人發現了,便讓我趕快到公安局報案,把事情真相說出來,也好讓何老闆的後人收屍。這何老闆死得不明不白…”老李突然想明白了,是有一個叫陸翠萍的女人,他在派出所看檔案時,不止一次見到過。陸翠萍是周家少東家小老婆的名字。
3陸福田是周家老宅主人少東家的小舅子,他姐姐陸翠萍是少東家的小老婆。
陸翠萍怎麼就成了周家少東家的小老婆,陸福田一直也沒有明白過。他記得自己曾聽祖母說過,陸翠萍17歲那年,跟一個戲班子裡唱老生的傢伙私奔了,那時候她已許了人家,男方為此一次次找他祖母討還聘金。連續幾年都沒有陸翠萍的正式消息,有人說她嫁給了那位唱戲的老生,也有人說她被賣到了院。
等到再一次和陸翠萍聯繫上,她已經成了周家少東家的小老婆,給人家當小老婆在鄉下人眼裡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是陸翠萍似乎是很得寵的,嫁了周家少東家以後,她衣錦還鄉過一次,手頭闊綽得厲害,一出手就是大把的票子。這以後,多少年來,陸翠萍就成了孃家的財神菩薩,她的孃家整就盼著她能寄些錢回去。
周家少東家是在1953年死的,是一種肚子疼的病,說來就來,在上疼得死去活來,折騰了一夜,天亮了送到醫院搶救,不到半個小時,就嚥了氣。他死後不到一年,大老婆也跟著一命嗚呼。
陸翠萍當時三十歲剛出頭,活生生的守寡,靠收房租過子。見過她的人都說她當年是出了名的美人,偏偏紅顏薄命,只能做人家的小老婆,然後又年紀輕輕便守寡,好在她男人給她留下了不少老房子,靠這些房產收房租也能湊合著活下去,不過收點房租也不容易,那年頭房租便宜,肯租她房子的又都不是有錢人,動不動就碰上那種老油條的房客,欠了房錢不知道繳,房子漏了卻要找她來修。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她這種靠吃房租過子的,自然屬於剝削階級,小將們造反,不管青紅皂白,拉著她遊了幾回街,然後把病歪歪的陸翠萍送回老家農村接受勞動改造。
陸翠萍臨死,把弟弟陸福田叫到面前。她孃家老一輩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她有些話只能對他說。
“阿姐,你有什麼話要說?”陸福田在她的背後墊上一個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