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青銅鳥尊與人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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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也嘴道:“那教授豈不是懂得更多?”少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丫頭正一肚子的沒好氣,當即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忙著岔開話題詢問道:“機關術古書上記載,說是始於秋戰國的墨家學說,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
“當然不是!”丫頭用力地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同時又擰了一把溼漉漉的頭髮。我用手電筒照著她,看得清楚,丫頭原本一頭烏黑柔順的頭髮裡,如今全是腐臭的黃沙,我剛才也由於緊張與憋氣過久的緣故,灌了兩口水,當時心中著急,倒沒有留意,如今才覺滿口惡臭,幾乎就要嘔吐出來。
“墨家提出了具體的機關學術,只是統籌編排歸類出來。可是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很多書籍都已經被燒燬。所以墨家傳說傳下來的更是少之又少。古代的風水玄術與機關術,更是單傳,甚至連書本都沒有,都是由上一代口傳給下一代,遺失實在太多。我估計機關術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最早大概可以追溯到黃帝時代,《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那是一個冷兵器剛剛興起的年代,我估計機關術也是在那個年代便有了…黃帝不是由於發明了裝著輪子的車子,才改名為軒轅氏的?”丫頭說到這裡,看了看手心內的黃沙,皺眉道“真是奇怪,這地下水中,怎麼有這麼多的黃沙?臭死了!”姑娘家都愛乾淨,讓丫頭泡在這樣的臭水中,確實是一種罪過。我心中也是好奇,畢竟,這是地下水,又不是黃河水,哪來的這麼多的黃沙?而且,還這麼臭?
本能地,我舉著手電筒向水下照去。水中也不知道是被我們進入攪拌了還是怎樣,渾濁得很,還真有點黃河水的模樣。經過一段時間,我已經鎮定下來,明白這不是討論機關術的時候,而是得趕緊尋找出路,回到劉去那個老變態的墓室中,摸出他的墓誌,尋找破除黃河龍棺的詛咒才是正途。
四下看了看,鳥尊的入口雖然很小,僅僅半米高度,可是裡面的這個水下甬道卻有點寬。我估計了一下,寬度大概在兩米以上。向上的高度估計也是兩米左右,兩邊都是黑黝黝的石頭,一手臂的鐵鏈,橫貫在水面上,也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更不知道,在鐵鏈的盡頭,又是什麼東西。
我一手扶著鐵鏈,一手摸著旁邊黑黝黝的石壁,指望著能夠在石壁上再次找到機關,可以讓我們返回上面一層的墓室中。可是,四周都是堅硬的石壁,哪裡還有什麼機關?
“不對啊?”少爺突然嚷道“這鐵鏈好生奇怪!”
“這鐵鏈有什麼奇怪的?”我不解地問道。說話的同時我的一隻手依然扶在鐵鏈上。這鐵鏈別的用處我不知道,可是,對於我們的用處就是,可以讓我們趴在上面休息一下下,而不至於在水中時間太久而累死。
“漢代有這麼妙的鑄鐵術?”少爺扯著鐵鏈問道。
丫頭再次甩了他一個白眼,冷笑“你以為我們還在漢代的墓室內?”我心中一動,不錯,剛才那座鳥尊,雖然看不到上面的雷紋羽紋什麼的,可是看其風格,絕對不像是漢代的東西,應該又是西周時期的。聯繫上面的那個石臺角落上的雷紋鳥篆,這裡應該是屬於某個西周時期的墓葬。
我們原本的意圖只是找到廣川王劉去的墓葬,尋找他的墓誌,找出破除黃河龍棺詛咒的法子。可是進入此間才明白,這個傳說中的九龍坑,可還真是他媽的風水寶地。不光是劉去將目光瞄在了這裡,那個宋代的女屍,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死後也將墓室建於此地。而如今,我們更是闖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墓葬中,從鳥尊看來,應該是西周時期。
那是一個傳說紛紜的年代,甚至是一個神仙與妖魔亂舞的年代。
丫頭用手摸著那跟大的鐵鏈,低聲道:“西周…殷商…歷史的記載實在太少了,誰又知道,那個年代就沒有鑄鐵術,誰又能夠保證,那個年代的工藝,不比現代發達?”
“這怎麼可能?”少爺跳了起來,叫道“比現代更發達?”
“當然!”丫頭冷笑“考古學術上,教授曾經對我說起過,我們現代只能通過古代的墓葬來研究歷史,而真正的歷史傳承下來的東西,只怕沒有幾分是真的。因為歷史是掌握在勝利者手中的,掌握在皇權手中的,如何撰寫歷史,那是勝利的統治者說了算。所以,平時我們看到的歷史真實就有待商酌。中國的歷史,就曾經出現過幾個斷層,比如說,殷商、西周…我們實際又瞭解多少?”當然,在歷史方面,丫頭是權威,即使我們兩人都是做古董生意的,而且自信眼光還不錯。
丫頭頓了頓,又道“你們說,如果是現代人鑄造一條鐵鏈,橫貫在水中千年之久,會怎樣?”被丫頭這麼一說,我忍不住啊了一聲叫了出來。儘管很不甘心,但我想了想,再想了想了,還是說“如果是現代人鑄造的一條鐵鏈,就是這個長度與度,橫貫與水中千年,只會有一個可能,已經腐蝕鏽蝕,沒有絲毫作用。
少爺也是目瞪口呆。我們都陷入了一個誤區,自認為鐵鏈很牢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卻忽略了時間問題。要知道,我們平時所見到的,都是新的鐵鏈,腐蝕的畢竟很少。
丫頭近乎醉地看著那條鐵鏈,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痴痴道:“這簡直就是考古界一項偉大的發現,西周時候的鐵鏈,居然保存到了現代!”
“丫頭,別發呆了,還是先想法子出去要緊。只要能夠活命,你將來著書傳世,將這偉大的考古發現告知天下就是。”我忙著打斷丫頭道。她也與很多考古老學究一樣,有著一股酸氣,尤其是在面對著如此重大發現的時候。
我與少爺畢竟只是古董商,看到鳥尊,首先想到的就是它價值連城的問題,完全沒有想過別的。
丫頭被喚醒,臉上微微一紅,瞪了我一眼“還著書傳世?只要能夠活著出去就成了。”說著,她順著鐵鏈向前游去。我與少爺也忙跟隨在後。我猶不死心,再次摸了摸了那沉甸甸的鐵鏈,冷硬結實,果真是生鐵。
難道古代的鐵器防鏽技術,居然如此先進?
丫頭向前游出不到十米,猛然停住,滿臉的詫異。我就跟隨在她身後,見狀問“丫頭,你怎麼了?”丫頭側身看了看我,一雙秀眉微微皺著,壓低聲音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旁邊的少爺驚問道:“聲音?什麼聲音?”
“好像是水聲…”丫頭道。我聞言不釋然,水聲,如今我們三人都泡在水中,遊動的時候,自然會有聲音。而且由於是在這等封閉的甬道內,迴音很大。丫頭不管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天生膽小,再加上今天屢屢受到驚嚇,更是草木皆兵,聽得迴音以為是水聲,也是在所難免。
我與少爺安了她幾句,最後,我決定走最前面,少爺跟隨在丫頭後面,我們兩個大男人將她護在中間。她這才安靜下來。我在前開道,剛剛遊得幾步,耳內也隱隱聽完前面傳來嘩嘩的水聲,好像是有誰踏水而行。
在這寂寥的甬道中,那聲音分外刺心。我回頭看了看丫頭,她用牙齒死死地咬住嘴。少爺壓低聲音道:“老許,不對勁,小心了。”我點頭,用手電筒對著前面照了照。這一照之下,我差點就忍不住大叫出聲——漆黑一片的水下甬道中,就在前而五六米遠的地方,模模糊糊地站著一個人影…
丫頭驚恐地用手掩著小嘴,少爺已經將背上的弓弩再次取了下來。我去猶豫著不敢向前,不是我膽小,只怕換成任何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裡,也未必就比我膽大到什麼地方。大約過了一分鐘,我用手電筒照了那模糊的人影兩次,見他僅僅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我終於大著膽子,向前游去。
少爺手持弓弩,護在我身邊,而我已經將手中的手電筒轉給丫頭,取出竹箭來全身戒備著。
漸漸的,人影越來越清晰起來。直到兩米距離,那人還是靜靜地站著,一動也不動。而我們也終於看得分明,那人影原來只是一尊石雕,站在甬道盡頭。甬道到此已經沒有了通路,那手臂的鐵鏈,在這人身上纏了很多圈,似乎想要將他牢牢鎖住。
我與丫頭相互看一看,都是滿心不解,停滯片刻,見沒有什麼危險,這才大著膽子游到近前仔細地觀看。
這石雕的一半身體泡在水中,看不分明。而另一半的身體在外,鐵鏈在他上身纏繞了三圈,又將他的手臂牢牢鎖住,另一頭,卻連在旁邊的石壁上。丫頭大著膽子,將它頭臉之上的黃沙汙垢用手抹去——“這是青銅人傭!”丫頭皺眉說到。歷代的記載中,出土的青銅器也不少,可是青銅人傭,卻還從來沒有見過。我原本以為是石雕,沒想到居然是青銅人傭。我與少爺兩人都大好奇,忙遊了過去,幫著丫頭將這人傭面上的黃沙與汙垢抹去。
這青銅人傭與剛才在另一邊發現的青銅鳥尊差不多,也腐蝕得厲害。細細觀察下,就發現這青銅人傭鑄造得身材魁梧,面目神威,也不知道是出自於人類的臆想,還是據真人模仿。
丫頭用手電筒一點點地照著。這人傭頭上帶著類似於盔甲一樣的帽子,面目神威得很,可是眼神卻空蕩蕩的似乎頗為呆滯,與整個青銅人傭的造型非常不符。而它自脖子以下,雖然泡在水中腐蝕地厲害,可是依然可以看見身上披著一塊塊鱗狀物體。也不知道它身上原本穿著盔甲還是本身披著鱗片。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少爺一邊不停地撫摸著青銅人傭,一邊搖頭晃腦地道。
“有什麼奇怪的?”我反口問道。事實上,我心中也是震驚無比,難道說,這條長長的鐵鏈,就是為了鎖住這個青銅人傭?可這也不合理啊!一般來說,既然是為了陪葬,將青銅築成武士的模樣,本意也是為了守衛墓主,怎麼會用鐵鏈鎖住?
少爺搖頭道:“老許,你說這玩意要是出去,得值多少錢?”我聞言嗤之以鼻,冷笑道“我說少爺,你現在連小命都未必能夠保得住,我們有沒有重見天的那一天都成未知數,還想著發財?再說了,這青銅人傭一旦出土,只怕可以與四羊方尊齊名,你要是想要變賣,嘿嘿,等著吃免費的國家糧食吧”丫頭冷笑道:“如果你們想要變賣這玩意,恐怕不是吃免費的國家糧食那麼簡單。”我知道丫頭說得對,點頭不語。看著人傭身上已經腐蝕得厲害的鱗片,心中一動,吩咐少爺道:“你們兩個在上面看著點,我潛水下去看看。”說話之間,我也顧不上他們兩人答應與否,舉著丫頭的防水手電筒,徑自潛入水中。
這地下水渾濁得很,就像是滾滾黃河水,帶著腐爛的黃沙臭味。我憋著一口氣潛水下去,水下不是太深,也就兩米左右,再下面就是腐臭的黃沙。我用手電簡在水下四處照了照,水下不比水面,更是幽暗一片。我一邊摸著青銅人傭,一邊一點點地下潛。果然,正如我所料,這人傭上半身在水面上的,完全是人類的模樣,可是,在水下的部分,卻顯得有點恐怖,居然是糾纏在一起的蛇尾巴。
我順著蛇尾摸了下去,發現蛇尾的部盤成一圈,卻是中間中空,似乎是原本盤住了什麼東西。如今年代久遠,盤在蛇尾的東西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是開始就沒有放入,還是過後讓南爬子給爬走了。
想想也對,我與少爺兩人,處於這等絕境中都對青銅人傭動心,何況是別人?大件拿不走,小件自然得順手牽羊。
我又在蛇尾摸索了片刻,依然是一無所獲,正翻身上去,不料腳上帶動水底腐爛的黃沙,一個圓形白物體了出來。我好奇地潛了過去,在近處一看,不嚇得魂飛魄散。
那個白的圓形物體,居然半個骷髏頭。一隻空的眼睛正瞪著我,半邊的牙齒全部了出來,如同時犬類動物的獠牙,說不出的難受。活人與死人的概念,實在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尤其是已經化成骷髏的死人。
我的一口氣已經憋到了極限,肺部隱隱作痛,慌忙從水下潛了出來。
“呼呼…”我大口大口地著氣,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正將水下的發現告訴丫頭與少爺,抬頭一看,四周黑黝黝的一片,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
“丫頭…少爺…”我慌亂了起來。這黑黝黝的甬道內,本就沒有藏身之所,少爺與丫頭去了什麼地方?總不會丫頭又鬧肚子吧,我一邊想著,一邊四處亂看,可是依然沒有發現他們的影子。
我原本已經被水溼透的背心幾乎要冒出火來。體溫迅速上升,可是心卻越來越冷。在這樣一個漆黑的封閉空間中,獨獨剩下了我一個人,活著,只怕比死了更痛苦。驚懼升上心頭,壓抑得我幾乎不過起來。
“丫頭!別玩了,快出來!”我覺到,我的聲音都在顫抖,帶著哭腔的顫抖。但是,黑黝黝的甬道內,僅僅只有我的迴音在不停地迴盪著“出來…出來…出來…”我愣愣地站在水中,無神地看向旁邊。青銅人傭那空蕩蕩的、呆板的眼神冷冷地向我掃了過來,如同活物…
我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不,在這寂靜的、漆黑的地下甬道內,我覺一切的時間已經停止,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終止。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忽然一個巨大的聲音響起,讓久處寂靜中的我嚇得差點跳起來。事實上,倘若我不是在水中,只怕已經嚇得跳起來了。我木然地抬頭向著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只見那尊魁梧的青銅人傭緩緩地向一邊移動著,帶動著連接的鐵鏈喳喳作響。
丫頭說,她要潛水下去看看,我與少爺都不放心,無奈她執意要去,只能將唯一的一隻防水手電筒給了她。我與少爺就守在青銅人傭旁邊,看著水面上濺起一朵水花,丫頭潛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總隱隱覺不安,好像有什麼危險要發生。
幸好,丫頭潛水下去不到三十秒,就再次浮現出水面,連連搖頭道:“真是奇怪,我居然看不出這青銅人傭到底是屬於什麼年代?”我說:“丫頭,管它什麼年代,現在可不是考古的時候,要是你想要考古,等你回來了,將來手中有了權利,想法子將這裡來個大揭秘,將它公諸於世,豈不是好?”少爺也說:“找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為妙。”丫頭搖頭,沉不講。我又問少爺甬道的那一邊是什麼樣子的?有些什麼?雖然僅僅一壁之隔,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這裡氣得很,說不出的怪異,儘快離開才是正途。
少爺說隔壁也是一個大水潭,空間很大。他們手中的手電筒太暗了,看不分明,剛才又忙著找機關,擔心我在這邊有問題,所以沒有細看。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邊的鐵鏈一直延伸到那邊,好像還有鳥尊與人傭。
我見丫頭還是沒有要走的打算,當即吩咐少爺,看好了丫頭,我去隔壁看看。少爺點頭,我舉著手電筒,對著那個顯出來的黑黝黝的口照了過去。
在黝黑的口內,昏黃的手電筒光芒下,一張慘白慘白的臉正從口探了進來。我看得分明,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鼻子塌陷,沒有眼睛,可是嘴角卻帶著猙獰恐怖的笑容。我情不自地“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被我這麼一叫,丫頭與少爺急問道:“怎麼了?”
“人,隔壁有人!”我清楚地覺,我的聲音在顫抖著。這樣的地方,居然會有人?
“哪裡有?”少爺已經將他手中的手電筒也照向了那黑黝黝的口,可是什麼也沒有看到。前後不到十秒的時間內,剛才的那張蒼白的人臉已經消失不見,口再次恢復了漆黑一片,如同是幽冥地府的大門。
“許大哥,你也許是看花了眼了。”丫頭安我。
我看花了眼?不會吧?我心中暗自狐疑,但也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暗中戒備著。丫頭沉思了片刻,說是還要下去看看。我不同意,提議儘快離開這裡是正經。無奈少爺一心只想著討好丫頭,說我大驚小怪,看看又不會有什麼事情。
於是,我眼睜睜地看著丫頭再次潛入水中,我一動也不敢動地守在旁邊。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丫頭還是沒有上來。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水底下那個自森森的骷髏頭,以及蛇形的青銅尾巴,都有著說不出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