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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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芳盈盈一笑:“原來你愛吃瓜子,我記下了。
“彼此又說了些閒話,孟芳告辭離去。
寶珠收走茶杯:“小姐真不去武昌府呀?
““不去。
“寶珠望一眼屋外陰沉沉的天:“那大郎還不回來怎麼辦?昨晚都落雪籽了,越往後天越冷呢。
“李綺節兩手一拍:“再過幾天吧,大哥再不回來的話,我費點錢鈔,僱幾個人,綁也要把他綁回家!
“和負氣的少年人講道理,就好比對牛彈琴,既然幾次去信李子恆都不理會,只能採取強力措施了。反正只要人回來,什麼都好辦。
三後,楊家的船照著原計劃從渡口出發。
因為孟芳頭一次出遠門,又是和將來的婆家人一道遠行,孟娘子格外緊張。因怕楊家人看輕孟芳,孟娘子每天起早摸黑、忙裡忙外,折騰了好幾天,孟芳的衣裳首飾、吃食用具,全都是重新讓人採買的。
李綺節在一旁冷眼旁觀,私下裡算了算,孟家除了在族裡的田地有產出之外,只有孟舉人開館授徒一項收入,養活全家七八口人,家境不過普通而已。看孟芳的吃穿用度和她平時使喚的傢伙事兒,孟娘子很有可能把家中一半的積蓄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這天天還沒亮,間壁孟家已經燈火通明、鬧騰起來。
李綺節好夢正酣,無奈被孟娘子斥罵丫頭的聲音驚醒,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乾脆起身梳洗。
在桂花樹底下用牙粉漱口時,隱約聽見銀樓的夥計在孟家門外叩門。原來孟娘子嫌孟芳的一套金首飾舊了,把金鎖金鐲金簪子送去銀樓,讓夥計重新炸一遍。銀樓曉得孟芳急著出門,特地一大早把炸好的金飾送過來。
李家吃早飯時,銀樓的夥計剛走。孟家的丫頭端著一隻大木臼,找到李家,想借一碗豆粉——孟娘子吩咐她們熬桃花面,好給孟芳敷臉,桃花面必須摻豆粉,孟家的豆粉剛好用完了,去外邊買又來不及,只能找街坊鄰居借點急用。
寶珠舀了一大碗豆粉給孟家丫頭,丫頭千恩萬謝走了。
寶珠鎖上羅櫃,回頭朝李綺節擠擠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新娘子出門咧!
“等孟芳一行人準備停當時,已是巳時三刻了。
李綺節帶著寶珠,去送孟芳出門。
孟娘子看到她,神情有些尷尬,一個勁兒地催促車伕快點出發。
孟芳畢竟是頭一回和外人一塊遠行,心裡害怕,拉著李綺節的手,說了好一陣子話,才鼓起勇氣,讓車伕動身。
十二郎孟雲皓這回陪姐姐一起去武昌府。孟芳坐在牛車上,心裡忐忑難安,七上八下,只希望牛車能夠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要走到頭。而他則滿心歡喜,巴不得一眨眼就到渡口,他還從來沒去過武昌府吶!
牛車快走到巷子的拐角處時,樂得手舞足蹈的孟雲皓忽然想起什麼,對著孟娘子喊道,“娘,把我的屋子鎖好啊,不能讓外人隨便進我的屋子!
“一字一句,喊得認真而鄭重。
巷子裡的人都站在各家門口看熱鬧,聽到這句話,眾人互望一眼,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孟雲暉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孟雲暉這些天一直住在孟家沒有走。巷子裡的人都議論紛紛,有人說孟舉人打算抬舉孟雲暉,想把他過繼到自己名下。
孟雲皓待的話帶著深刻的敵意,針對的是誰,不言而明。
孟娘子望著女兒、兒子遠去的方向,笑罵一聲,眼角上挑,瞟了孟雲暉一眼,轉身進門去了。
孟家下人面面相覷,各自散了。
只餘孟雲暉一人站在門外,形單影隻,略顯淒涼。
李綺節想起最近的言,暗歎一口氣,上前道:“孟姐姐已經走了,外邊風涼,四哥進屋去罷。
“孟雲暉臉緊繃,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雙眼黑沉沉的,目光顯得有些陰冷,但端方臉上仍然還帶著一抹微笑,看一眼李綺節,神略微柔和了些:“我進去了,三娘也回屋吧。
“回到院子裡,寶珠連連嘆息:“孟四少爺太可憐了!他要是咱們家的少爺就好了。
“這種話寶珠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李綺節聽得耳朵都能長繭子了,第無數次暗翻個白眼,同時再次腹誹:你家老爺也是這麼想的,可惜人家姓孟,不姓李。
孟芳和孟雲皓姐弟倆都出門了,原以為孟家應該會清淨一段時。不想第二天四更時,孟家那邊忽然傳出一陣嚶嚶泣泣的尖利哭聲,接著便是一陣摔盆摔碗的嘈雜響動,引得巷子裡一片狗吠雞鳴,比唱大鼓戲還熱鬧。
李綺節半夜驚醒,又被迫起了個大早,吃飯時一直在打哈欠,腦袋一點一點,差點栽到粥碗裡。
“寶珠,間壁孟家早上在吵什麼?我怎麼恍惚聽見孟娘子在哭?
“寶珠撕開一張醃菜貼餅,在碟子裡蘸了些油鹽豆豉,進嘴裡,一邊嚼,一邊道:“不曉得,許是孟舉人和孟娘子在吵嘴。
“兩人正議論,間壁哐當一陣響,又吵嚷起來了,聽聲音,這一次動靜不小,婦人撒潑打滾的聲音中,夾雜著孟舉人的怒吼聲。
孟舉人自重身份,從來不會和婦人對嘴,聽他一句句斥責孟娘子,顯然是被氣狠了。
聽孟舉人說話的口氣似乎不大對勁,正在慢條斯理喝粥的李乙連忙放下筷子,起身去間壁勸架。
李綺節的睏倦不翼而飛,陡然來了神,放下碗筷,趴在院牆上偷聽。
寶珠有樣學樣,趴在她對面,恨不能把耳朵貼進牆縫裡去。
主僕倆一邊聽壁角,一邊小聲討論:沒想到啊沒想到,孟舉人清高傲物,滿腹詩書,吵起架來,竟然如此笨拙,被孟娘子問得啞口無言,只能一口一句“無知婦人““蠢婦““妒婦“,幾個詞來來回回罵了不下幾十遍,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嘴。
聽到一半時,李綺節忽然愣住了。
寶珠也捂住嘴巴,一臉驚訝,兩人對望一眼,默契地離開院牆,轉身進屋。
等去勸架的李乙跌跌撞撞回家時,衣裳散亂,神焦躁,頭上戴的網巾歪了半邊,鬆垮垮搭在後腦勺上。
跟在他身後進門的孟雲暉也是一身狼狽,雪白襴衫上赫然幾道剛剛沾上的汙跡,湯水淋漓,袖口還人撕破了一大邊,出裡面一件綴有補丁的薄棉襖。
李綺節沒敢多看。想起每次見孟雲暉,他幾乎總是一身雪白襴衫打扮,以前還以為他是有意賣秀才身份,現在想來,多半是他家中困窘,實在湊不出其他體面衣裳,只能總是穿一身襴衫示人,也好遮掩其他破舊衣服。
從進屋後,孟雲暉一直低垂著頭,看到李綺節為他篩茶,還惦記著向她揖禮,湯汁順著他的袍角袖口到地上,滴答作響。
靠得近了,李綺節發現,孟雲暉竟然在顫顫發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壓制他心底翻騰呼嘯的憤怒和屈辱。
他左邊臉上,印著一道鮮紅的巴掌印。
打他巴掌的人力度不小,才不過片刻工夫,他的半邊臉頰已經紅腫一片,讓李綺節不由得想起寶珠蒸的餡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