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兩本不能被續借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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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她微笑著。
“唔…你喜歡看書嗎?”我問。
“頗。”
“愛看什麼類的書?”
“嗯…最愛是神話故事,例如是希臘的神話,即使東方神話也不拘。”我說:“也許,若有機會的話,我會替你借一兩本這類型的書給你在醫院內消磨時間。”
“好哇!多謝你。”看得出她是真的。
“別說客氣話。”
“victoria,想你都是快點起行吧。怕不怕趕不及圖書館關門時間。”
“對啊!給你提醒了,該是離去的時候。”相信一定是我的悲觀主義作祟,我常常都牢記住“沒有東西會是永恆的”我對“失去”這一回事的警覺很高,就彷彿當我每得到一樣對象或一分情時,我便同時已作好了失去這物或這情的心理準備。天堯說這是我對生命沒有安全的表現,但我反駁他,說這只是自我保護的技巧,就和生態圈內的其他動植物明哲自保一樣。每種生物都怕被傷害,無論是皮上還是神上。
每一次這個患了紅斑狼瘡的朋友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都不能擔保她一定可以衝破死神的防線再回到我身邊。希望和她還有“下一次”的約會。
“希臘神話故事…希臘神話故事…希臘神話故事…”我在圖書館內一行行的鐵書架中尋尋覓覓,尚有十分鐘圖書館便要關門,所以就變得冷冷清清。
書架一行一行的,就像千萬條互相平衡的線,而我只是一粒移動著的點。假如你在一個鳥瞰角度來看我,你一定會告訴我:“victoria你已走進宮內。”
“希臘神話故事!終於給我找到了!”沒有人理會我這個自言自語的人。
“亞奈科雷昂、亞拿薩哥拉、阿培里茲、阿波羅──終於看到一個認識的名字了!”圖書館尚有三分鐘便要關門,工作人員已將部分的燈關上,暗示給仍在逗留的人知,該是離去的時候。道理和香港電影散場一場,只是手法剛剛相反而已。不知你有沒有在香港戲院看影畫戲的經驗,每到大結局快完的時候,那些引座員總是快快手手地把所有大門口打開。戲還未完,街上的光線已透進本應是漆黑的戲院內。總之,假如想客人離開,在光的地方便要把燈關上,而在暗的地方就是要著燈。
急步走到續借書本的櫃你,差點連皮包也遺留在書架上。原來像我沒有時間觀念的人也不少,我就是那種不到四時五十九分也不踏進別人辦公室的麻煩顧客,每一件事也留到最後一刻才做。櫃你前若有十個人排成長隊,而我就是第十個。
終於輪到我:“這兩本書是續借的。”圖書館職員把那兩本厚得像電話簿的醫學書拿到電腦旁邊,坐在一張有轆的辦公椅上,的的得得地著鍵盤。我仍著意地看著手上的希臘神話故事,津津樂道,沒理會他到底在電腦中找尋些什麼和輸入些什麼,就只知他沒有站起來。
“對不起!這兩本醫學書你在兩個星期前已續借了一次,規矩是不能在三十內連續續借兩次。”我抬起頭來看著他:“什麼?沒可能的!”當時,我真的呆了,但不是完全為了續借的問題。
那職員再說:“而且,電腦顯示有其他學生正輪候借閱這兩本書。”我呆得不知應望向那個方向,這個職員,那個在歌劇院門外的小提琴手,那個在校園音樂廳演奏的鋼琴師,都是同一個人。
“真湊巧。”我低聲自語。
“如果這兩本是指定的參考書,有別人輪候借閱也不是太湊巧的事。”他嘗試解釋,使我明白,但其實他才不明白我在想什麼。
“你說不能在三十內連續續借兩次,這是條新規矩嗎?為什麼我上次可以在九十內不停續借同一本書?”爭取是成功的父親。
“是那時的事?”
“暑假前的事。”我回答。
“我想,這規矩是在新學年開始執行的。”
“你肯定嗎?”
“雖然我只是做了一星期的替工,但我頗肯定的確是增加了這條規矩,不過,我可以替你向我的主管再問清楚究竟…”未說完,他已經撥著電話:“…好嗎?我是icarus,羅先生在嗎?
…
,是關於續借問題,也許你可以回答我…三十內可以連續續借兩次嗎?
…
好,知道了…明白了。”他看一看我,語還休地,言又止地。
我說:“我也明白了,是新的規矩。”
“對啊!”
“你可以把書收回。”
“你不再需要它們嗎?”
“很需要啊!但我可以做些什麼呢?”
“真對不起。”
“亦不是你的錯。”
“你手上那本『希臘的神話』也是續借的嗎?”
“不。是剛剛從書架取下來的,可以替我辦借書手續嗎?”
“當然可以。”他又的的得得地著鍵盤,和他的鋼琴指法比較,他打字的速度就遜得多。我看到那張有轆的辦公椅已全生鏽。
“辦妥了。期限是兩星期。”他說。
“謝謝。”
“是啊!你想加入那兩本書的輪候名單嗎?”
“好提議,但又有什麼手續?”
“很簡單,只是把名字輸入電腦中便行。”
“謝謝你。”我給他一個的微笑,然後便離開。
我想,已經耽誤了他不少時間,真的有點不好意思。我開始對他改觀。
站在圖書館外的巴士站,看著一架巴士的影像變得越來越小,離開我越來越遠。哈!剛剛走了一班,真不知何君再來。
不能遏止的思想又出來搗亂。我想,如果我剛才是有膽量的,應該讚美一下他的鋼琴技術。我又想如果是再有膽量一些,應該叫他把我放在小提琴箱的錢還給我。不過,我想物歸原主之前,也許可以贊多一讚他用小提琴奏的那首狂想曲。但,確實有膽量的話,一定要指責這個不向觀眾鞠躬的,夜郎自大的音樂家。和他面對面手,他比想象中有禮貌。到底這個叫icarus的傢伙,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全不自覺地,腦海又浮現了他側著頭,牽動著小提琴絃的情境。icarus這個名字到底有什麼意思?我猜他一定不會記得在維也納歌劇院門外的事,甚至乎,他不會知道我們是見過面的,奇怪在,每一次當我最需要天堯的時候,天堯都不在,但他就反而在我眼前出現…
噢!我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