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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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雅掙扎了一下，終於伸出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裡傳來沙沙的聲音，好大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欣雅就那樣捧著電話，靜靜地傾聽著電話裡傳來的他的呼。

他也在電話的那頭沉默著，靜靜地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她的氣息。

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欣雅突然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開口，只是就讓她這樣聽著他的呼就好了。她真的很害怕，害怕他會說出讓她難過的話…心臟在膛裡劇烈地跳動著，讓她的呼都開始急促起來。

“是我。”電話那頭的車俊熙終於開口。

“嗯。”欣雅微微地響應了一聲。

她的聲音濃濃重重的，俊熙知道她肯定哭過。

“我…想要拜託你一件事。”俊熙用了最大的力氣才說出口來。

“好。”她點頭，似乎他說什麼事她都能夠答應。

電話那頭的他又遲疑了一下，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地開口:“元珍…可不可以…借住在你家？”欣雅的臉驀然一僵。

啊！這是一個什麼爛要求？居然要讓他以前的女朋友…和她住在一起！

車俊熙，你難道是覺得折磨我不夠嗎？難道是覺得我太堅強嗎？難道是覺得我太傻嗎？車俊熙，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讓我二十四小時都看到她，你怎麼可以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車俊熙，你好殘忍！你好殘忍！

淚水瞬間就從欣雅的眼眶裡湧了出來，一顆一顆順著她的臉頰悄悄地滑下。還有一顆俏皮地滴到手機的話筒上，那輕輕的一聲，令電話那頭的車俊熙都能聽得那樣清晰。

她真的應該馬上掛斷電話，告訴他不能答應，而不是捧著電話，著眼淚，還想要張口對他說——“可以…”欣雅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絞碎了“只要哥哥願意，我都可以…”她只有力氣說出這一句話，淚珠就已經一顆接一顆地掉了下來。欣雅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不肯把自己的心事洩出來。

電話那端的俊熙似乎沒有想到她能這麼快答應，他微微地愣了一下，甚至還有一聲低低的嘆息。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他似乎有話想要對她說，但是話到邊，又被他重重地嚥下。

“謝謝你…熙元。”俊熙突然叫了他送給她的那個韓國名字。

欣雅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洶湧的悲傷已經把她完全淹沒。她再也不能聽他的聲音，她再也不能繼續和他的談話，直接掛斷手裡的手機，欣雅伏在桌子上，放聲痛哭…

而電話那一頭的車俊熙，捧著已經被她掛斷的電話，還在愣愣地保持著一個姿勢。他閉上眼睛，似乎還能聽到欣雅的哭聲，那樣地悲傷，那樣地痛楚，那樣地撕心裂肺…

他的眉緊緊地鎖了起來，眼眶微微地紅了。

車俊熙很快就帶著金元珍返回了這間小屋。

欣雅站在院門口等著他們。當看到元珍挽著俊熙的手從小巷外走來的時候，她忍不住轉過身去，把自己的悲傷都隱藏了起來。直到他們走近，欣雅才含著一抹笑容轉過身來。

車俊熙一看到欣雅的那張紅彤彤的小臉，心就忍不住重重地一痛。他知道她哭過了，他也知道她為什麼哭，但是他現在不能安她，他連自己也安不了。好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覺，又為什麼會成這樣的場面？俊熙真的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身邊的這兩個女孩，都會讓他的心如此之痛？

元珍就站在他們兩個人的身邊，看到他們糾纏在一起的目光，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個局外人，而他們，才是一對相戀的情侶。

“啊，對不起，打擾你了。”元珍訥訥地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兩個人倉促地收回彼此凝視著的目光，以為誰都沒有發現。

“沒關係，只要你不覺得這裡小，想住多久都可以的。”欣雅有些尷尬地點頭。

“不會的，我以前就住在這裡的，當然不會介意的。”元珍立刻接口道。

啊，是的，她以前也住在這裡，這個家曾經也屬於她。欣雅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響應她。

“那個…元珍住在這裡，房租我會幫她付。”俊熙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不知道怎麼竟對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欣雅突然聽到車俊熙冒出這樣一句話，她立刻抬起頭來，用最奇怪的目光瞪著他。

他還是車俊熙嗎？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她和他之間的情，已經淪落到要用金錢來衡量了嗎？

俊熙看到欣雅的眼神，後悔得差點沒有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個…不是…不是…”

“房租我已經付了半年的給，哥哥不用擔心的。而且這個學期就快要結束了，寒假我會回中國的，她…儘可以住在這裡。”欣雅咬著自己的嘴。

“你…你要回中國？”車俊熙聽到欣雅的話，卻大大地吃了一驚。他驚訝萬分的表情，甚至都忘記了身邊還站著的金元珍。

“我…”欣雅想要回答車俊熙，但是卻被元珍的話打斷。

“謝謝你，俊熙能有你這麼好的朋友，我真的很高興。”元珍沒來由地說出這樣一句話，把沉浸在彼此目光中的俊熙和欣雅完全地打破。

他們匆匆忙忙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卻還是被金元珍看在了眼裡。

“那就先這樣吧，很晚了，你們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車俊熙不想再在這裡站下去，面對著欣雅和元珍，他的那顆心簡直是被捏碎了再糅合，痛得他已經無以復加。再站在她們兩個的身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再說出什麼。

“你要走嗎，俊熙？”元珍挽住他的手“那路上一定要小心哦。”如此深情地叮囑之後，她竟然就在欣雅的面前，在他的臉上重重地印下一吻。

俊熙微微地退了一步，似乎有點不習慣元珍突然的親暱。雖然以前他們常常會這樣晚安kiss，但是經歷了那樣的風波之後，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還能平靜依然。不過他還是沒有閃過元珍的親吻，用眼角的餘光，他只看到欣雅轉過她紅腫的眼睛，不願意看到他們的模樣。

俊熙沒有跟元珍說晚安，只是轉身就朝小巷外走去。

元珍一直盯著他的身影消失，才轉過身來。

欣雅慌亂地收回自己同樣遙望著他的目光，卻還是被金元珍看在了眼裡。不過元珍並沒有動聲，只是微微地朝她笑了一下，笑得欣雅的心裡有種莫名的害怕。

“真好，又回到這裡了。”元珍絡地推開院門“進來吧，外面很冷的。”她才像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而欣雅突然之間變成了客人。

“對不起，突然來打擾你，真的很抱歉。我是從我家逃出來的，身上所有的錢除了買了一張飛機票之外，已經身無分文了。謝謝你讓我住在這裡，真的很。”即使是氣氛如此尷尬，金元珍也依然有著富家千金小姐的禮貌。欣雅反而被她的客氣得不好意思起來，她搖了搖頭，跟在元珍的身後走進了屋子裡。

“沒…沒事的，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住…”哎呀，到底該對她說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彆扭？為什麼會這麼奇怪？

元珍走進屋子裡，四處掃視了一下，有些開心地叫道:“啊，真好！什麼都沒有變！客廳、廚房，還有我的房間…”她自顧自地就闖進了欣雅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了還擺放在計算機旁邊的那些舊信件。

“啊！是俊熙的信！是俊熙寫給我的信！它們還在，它們真的還在這裡！”她驚喜地撲過去，抱住那些信，開心得幾乎連眼淚都快要湧出來了。

欣雅跟在她的身後，訥訥木呆呆地看著她動的模樣。

她該說些什麼？這房間，這信，這些回憶，本就是屬於金元珍的啊！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誤佔了人家巢的小斑鳩，看著曾經的女主人回來，她就只剩下眼睜睜沉默的份兒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元珍突然撲過來，動地握住了欣雅的手“謝謝你還幫我保存著這些信，也謝謝你幫我照顧了俊熙！謝謝！”欣雅被她握住手指，有些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謝謝她保存這些信？謝謝她照顧了俊熙？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是到了要把這一切都歸還給元珍的時候…

“不…不用謝。”欣雅差點要咬到自己的舌頭“那個…你也累了…就先在這裡休息吧…我…我去客房…”她掙脫金元珍的手指，幾乎像是逃似的轉身衝出房門。一直衝進旁邊的那間小客房，重重地拉上房門之後，欣雅的身子，才陡然間酥軟了下來。

她回來了，那個曾經的女主人回來了；那個愛著車俊熙的茶茶回來了，一切，都變了一個樣子…欣雅彷彿覺得那些幸福，正在漸漸地遠離她；而俊熙的笑容，也在漸漸地消失…

到底是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她怎麼突然變成了多餘的那一個，她怎麼突然會那樣難過？蘇欣雅，你到底怎麼了？怎麼了？

欣雅扶著門框滑落下來，一個人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凝視著整間黑漆漆的屋子，彷彿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關進了一間黑漆漆的房子。沒有光亮，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