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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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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任何事只要記住這八個字就行了:實事求是,嚴肅認真。至於我們私下裡,完全可以成為朋友嘛,我以後肯定要向你們這些高級知識分子好好請教請教,哈哈。"雨又下了起來,可是大家心裡的那份陰霾卻被邵市長的一番話沖刷的乾乾淨淨。拖拉機終於在最後一聲嘶叫之後,正正當當的停在了飛仙山水庫管理處的門前。邵聞天下車之後,活動了幾下快被搖的散了架的身板,回頭對王曉東一行工作組的同志說道:"大家記住,在一會兒的質量安全檢測中,大家一定要非常仔細,堅決不能遺漏任何一個死角。"王曉東態度堅定的說道:"放心吧,邵市長,我們一定會非常仔細的。"隨即,大家在邵聞天的帶領下走進了飛仙山水庫管理處。

幾聲震耳聾的驚雷讓人不產生了某種恐懼,空蕩蕩的辦公大廳本就看不到一個人影。清冷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憂慮的味道,這種緣於內心深處的嗅覺讓邵聞天頓時警覺了起來。工作時段的水庫管理處竟然無人留守,實在讓人費解。不遠處就是負責人辦公室,只聽見裡面傳出斷斷續續的嬉笑聲,邵聞天徑直的朝這個稍稍有點人味的地方走了過去。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嗆人的煙味已然飄散到了外面的樓道之中,從一旁的窗戶之中看到,大約有七八個人正在神采奕奕的打著麻將,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有人站在了門口。邵聞天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道:"請問誰是你們這裡的負責人?"一個身穿白半截袖的中年男子,叼著半截香菸狐疑的瞥了一眼門口的人,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是幹什麼的,找他有什麼事兒嗎?"說話時的目光始終沒能離開牌桌。

很顯然這幫人並沒有注意到眼前之人就是濱江市市長邵聞天,他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心平氣和的問道:"難道你們今天不用上班嗎?"

"你誰呀你,我們上不上班管你鳥事,沒事別在這兒瞎吵吵。"正對面的一個胖子多少有些惱火,言穢語罵道,只見站在他身邊一位略顯慵懶的女人略微推了推他的胳膊,低聲問道:"請問您有什麼事兒嗎?"邵聞天很客氣的說道:"誰是你們這兒的負責人,我有點事情想當面和他談談。"此時,小樂和王曉東一行人還在外面的大廳裡等著,並沒有直接跟過來。巴掌大點的辦公室在一張麻將桌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擁擠,邵聞天始終保持著足夠的冷靜,繼續說道:"聽說水庫這邊出了點問題,所以我們特意過來看看。"話音一出,女人有些緊張的站了起來,微笑道:"水庫有問題,我們怎麼不知道,您到底是——"胖子狐疑的瞥了一眼邵聞天,回頭對女人說道:"跟他費什麼話呢,趕緊哪兒涼快上哪兒待著去。"邵聞天早已經按捺不住的怒火終於迸發出來,因為他很清楚倘若水庫那邊真出了什麼情況的話,這些人也未必清楚。他厲聲說道:"你們到底是來這裡上班的,還是來這裡賭博的?"胖子估計是輸了不少,壓抑已久的情緒早就想找個地方宣洩宣洩,他隨即一把推到了麻將,順勢站起來朝邵聞天走了過來,罵道:"我不管你他孃的到底是幹什麼的,你再把剛才的話給我再重複一遍。"邵聞天冷笑道:"你們這些人本就不配坐在這裡,水庫給你們這幫人管理,我看他們真是瞎了眼。"

"去你媽的!"說著,胖子一個拳頭直接擊中了邵聞天的下巴。

邵聞天罵道:"我現在沒時間跟你這種人計較,要是水庫真出了什麼問題,你們顯然是知情不報,翫忽職守。"辦公室方向傳來的吵鬧聲讓小樂和王曉東一干人等迅速趕了過去,胖子一見這等陣勢,多少有些心虛,詭笑道:"原來是帶了幫手過來,怪不得你小子這麼狂。"小樂見邵市長下巴那邊的一塊印跡,已經猜到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上前一把抓住了胖子的領口,怒喝道:"你真是瞎了這雙狗眼,連邵市長都敢打。"王曉東也氣憤的說道:"你們簡直是無法無天了。"胖子和屋子裡的其他人頓時呆住了,怪不得總覺得此人有些面,可誰也沒想到濱江市市長邵聞天會突然來這個鬼地方。胖子呆呆的說道:"邵市長?"已經在這裡耽誤了有將近半個小時的功夫了,此刻的邵聞天本沒心思和這幫傢伙計較什麼,隨即制止了小樂說道:"誰是你們這裡的負責人?"女人怯生生的說道:"張處長今天有事出去了,現在還沒出來?邵市長,您今天怎麼會突然來這裡?"女人其實是在明知故問,要知道毆打市長的罪過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扛的過去的。

邵聞天道:"我們接到舉報,飛仙山水庫存在安全隱患,這些都是市防總派來的同志,我們必須馬上對水庫進行全面的安全檢測,還有問題嗎?"女人木訥的搖了搖頭,偷偷看了看胖子,這才說道:"我現在馬上帶工作組的同志去水庫進行安檢。"邵聞天冷笑道:"怎麼,你們還打算繼續玩牌,馬上把這些東西給我扔掉,立刻通知你們的張處長,告訴他必須在半個小時之內趕到水庫管理處。曉東,你和同志們即刻展開全面的調查,記住不能放過任何死角。"從飛仙鎮鎮長吳勇到水庫管理處的馬處長,邵聞天隱約覺得這一路上的歪風氣背後恐怕還隱藏著更多鮮為人知的秘密。那個打電話給市防總的究竟是什麼人,他此刻又會在什麼地方?偌大的水庫要是讓工作組的同志挨個排查的話,恐怕會嚴重耽誤排除隱患的時機,一旦危險進一步加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然而,要想從眼前這幫人的身上打聽點東西出來,勢必要費些周折。在幾個人迅速的整理下,辦公室又恢復了昔的面目。邵聞天冷冷的看著一直都原地未動的胖子,問道:"水庫存在安全隱患的事情你知道嗎?"胖子稍稍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不太清楚。"邵聞天狠狠的拍著桌子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你們做過什麼你們最清楚,如果還執不悟的話,別怪我沒給過你們機會。我不說你也應該清楚,水庫要是真的存在安全隱患的話,你們受到的可能就不僅僅是紀律上的處分。"胖子依舊搖了搖頭道:"邵市長,剛才是我錯了,可是水庫出問題的事兒,我們真的都不知道呀。"邵聞天顯然不會輕易相信這幫傢伙的一面之詞,冷笑道:"那就等結果出來之後,我們再好好算算這筆帳。機會我可是給了你們每一個人,好自為之,出去吧。"剛才的那個女人安排了另外兩人將工作組帶上了水庫,不多一會兒她便回到了管理處,輕輕的敲了敲處長辦公室的門。邵聞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這個遲疑的女人,點點頭道:"有什麼事情,進來說吧。"雖說剛才出手打人的並非是她,可上班時間在市長面前搞成這樣,恐怕誰也逃不了遭受處罰,她緊張的朝外看了幾眼,隨即將門關上。這才如釋重負的說道:"邵市長,我想跟您說的是水庫確實存在著嚴重的安全隱患,而從發現至今已經差不多有一個多月了。"女人的聲音很小,表情也很緊張,這些都讓邵聞天產生了一種不詳的預。為了能夠更多的瞭解飛仙山水庫的情況,邵聞天略顯平靜的示意女人坐了下來,微笑道:"你不用緊張,就算說出真相,也沒人敢把你怎麼樣,你身後有人民政府,有濱江百姓。"女人繼續說道:"邵市長,其實我們其他的同事恐怕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也是無意之間才聽聞此事的。那一天…"原來,水庫的技術人員早在一個多月前就發現了水庫c區出現的一條裂紋,並當即將這一情況向管理處的馬處長做了彙報,可一個多月過去了,事情還是沒個著落。

邵聞天追問道:"那你知道發現這一隱患的同志叫什麼名字嗎,我想你很清楚,要是讓他直接告訴我們具體情況的話,工作組勢必就會立即採取相關的補救措施,否則我擔心會釀成一場可怕災難。哦,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女人低聲說道:"我叫黃小娟,當時向馬處長彙報這一情況的技術員我剛好認識,叫薛志兵。不過前些子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突然被調離的崗位,這會兒還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不過,我有他的手機,我馬上給您聯繫他。"邵聞天點頭道:"小娟呀,你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啦。"黃小娟隨即便撥通了薛志兵的手機。然而,此時的薛志兵並非是被換崗,說白了就是開除。就在他心灰意冷,準備離開濱江的時候,以求做到心安理得,還是試著撥通了市防總的緊急電話…

黃小娟焦急的說道:"邵市長,薛志兵馬上就要離開濱江去北京了,火車再有五分鐘就要開了!"事態緊急,邵聞天本來不及考慮,接過黃小娟的手機對薛志兵說道:"我是濱江市市長邵聞天,飛仙山水庫存在嚴重安全隱患的事情,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現在工作組的同志已經展開了全面排查,我們需要你的配合。這是關係到萬家村上千口百姓命的大事,不管你之前受到了什麼委屈,我都希望你能夠以大局為重,以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為重。"已經坐上火車的薛志兵哪裡會想到,就在他即將離開濱江的時候竟然接到了市長邵聞天的電話。邵市長的一番話讓這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非常動,連聲說道:"邵市長,水庫的裂縫正在急劇擴大,現在又碰上這種天氣,我擔心——"邵聞天動的說道:"小薛呀,我馬上派車過去接你,水庫這邊沒有你不行呀。"薛志兵道:"放心吧,邵市長,我薛志兵雖說幹不了什麼大事,但也知道輕重緩急,是非善惡,我不走了。"飛仙山水庫的問題基本上已經清楚了,c區存在的重大安全隱患已然確定,邵聞天隨即給王君去了電話,讓他立即派車去火車站將薛志兵接至萬家村;同時向市防總說明了水庫這邊的具體情況,讓他們立即組織力量參與到這場搶險救災的工作中來。相關部門,相關單位,相關人員必須立即到位,聽從市防總的統一調配。能不能在釀成災難之前,將隱患消除,邵聞天此刻心裡確實沒有絲毫的把握。

從接到舉報到徹底展開調查,不足兩天時間,可邵聞天卻覺得他好像度過了兩年甚至更長。幸好黃小娟介入的及時,否則真要讓王曉東等人漫無目的的檢測,還不知道要耽擱多少時間。從管理處馬處長的知情不報,到薛志興的神秘調崗,邵聞天再也無法將整件事情單單理解為一次突發的意外情況。

自管理處的人給馬處長打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差不多有四十多分鐘,期間邵聞天又讓黃小娟前後給他打了幾次,誰知道手機竟處於關機狀態。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馬處長自知捅了婁子,本應該將功補過及時趕到才是,可這會兒竟然連個人影都不曾看到。邵聞天一連喝了兩杯茶水,越想越覺得整件事情有點不大對勁,他隨即又給柳國仁去了一個電話。

邵聞天原原本本的將飛仙山水庫的情況向柳國仁做了個口頭彙報,最後補充道:"柳書記,現在第一個發現水庫安全隱患的薛志斌,我已經讓王君開車去火車站接了,可到現在為止水庫管理處的負責人卻遲遲未能出現,我是擔心這裡面另有情況呀。"聽了邵聞天仔細的分析彙報之後,柳國仁也對這個馬處長產生了猜忌,幹了這麼多年的政治工作,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情況下也不曾碰到這種同志。然而,現在最關鍵問題在於如何儘快消除水庫的安全隱患,至於一干知情不報者也只有等到事後再做處理。柳國仁焦急的說道:"聞天呀,你務必密切關注水庫那邊的進展情況,我馬上去防總親自組織人手。連來的暴雨天氣,我擔心水庫的蓄水壓力會進一步加大。當務之急,是必須趕在發生災情之前,將隱患消除,否則我們誰也無法向濱江百姓,向省委省政府代呀。"這種事情被即將離任的柳書記給撞上了,實在有些造化人,他一向渴望標榜自己的心理需求很有可能會因為當前的意外而毀於一旦。掛斷電話,柳國仁朝窗外看了看,老天爺哪裡會管這麼多,只要他老人家開心,雨就是一直不停的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他深深的意識到,飛仙山水庫即將暴出來的問題恐怕是誰也不想看到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些頭偷工減料的建築承包工程公司。柳國仁無奈的搖了搖頭,把尚曉鵬叫了進來說道:"曉鵬,你馬上草擬一份書面彙報材料,遞省委省政府,還有省防總,這次恐怕單憑我們自己的力量是很難應對當年的險情了。"尚曉鵬從來沒有看到過柳書記如此擔心,他隨即安道:"飛仙山水庫那邊的情況,應該還不至於太糟糕吧,畢竟是五年前才建成使用的,就算再怎麼差,也不會連眼下這道坎也不過去吧,您也不用太擔心。"柳國仁回頭看了一眼說話輕描淡寫的尚曉鵬,嚴肅的說道:"正因為這座水庫是落成不到五年的濱江市重點建設項目,我才會如此擔心。你應該知道為了它的投資建設,我們費了多大的周折,從項目提出一開始,就遭到了上級有關部門的極力反對,可最終省委省政府還是派出工作組進行了實地綜合評估,眼下水庫出現嚴重的質量隱患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倘若為此又釀成人民生命財產損失的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你馬上去辦,我要去市防總親自督辦此事。你處理完之後,也來防總這邊,另外告訴市裡所有的領導幹部,提前做好抗災救險的思想準備。這將是對我們濱江市委市政府和濱江人民群眾一次巨大考驗,絲毫不能馬虎呀。"尚曉鵬點頭道:"放心吧,柳書記,我會處理好這邊的事情,我相信在大家的緊密團結下一定能夠度過這次難關。外面有點冷,您還是多穿點衣服吧。"說著,尚曉鵬拿了一件外套輕輕的披在了柳國仁的肩頭,這才急忙離去。

市裡有了柳書記的親自坐鎮,邵聞天心裡自然是有了底兒,按照薛志兵指出的地點檢測,王曉東等人果然發現了一條正在不斷受到擠壓而繼續擴大的裂縫。此時的邵聞天也早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和同志們一起站在了一線陣地,王曉東指了指c區附近搖了搖頭說道:"如果雨繼續這樣下的話,我擔心這個地方恐怕本支撐不了多久就會出現決口,我建議馬上通過洩洪來緩解這方壓力。"邵聞天點點頭,深深的嘆了口氣道:"那邊就是萬家村了,一旦出現險情,村裡的幾百戶人家恐怕就要遭殃了。事不宜遲,必須馬上採取措施:洩洪。"就在這個時候,從人群之中擠出來一個瘦小的年輕人,急忙說道:"邵市長,您對濱河河道這邊還不是很瞭解,即便真要洩洪,現在恐怕也實施不了呀。"邵聞天渾身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急忙問道:"為什麼不能立即洩洪,我看了圖紙,飛仙山水庫在設計上主要的洩洪通道不就是濱河嗎,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邵市長,我叫唐斌,是水庫的一名管理人員。由於這些年,濱江一直都乾旱少雨,濱河的很多河都已經被改良成了農田,當然這還不是最主要的,當地有很多人是依靠在濱河挖沙為生,即便是現在這種天氣,也少不了有人開工作業。如果突然開閘洩洪,勢必會造成很大的人員傷亡。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情況,我——"唐斌稍稍遲疑了一下,似乎還沒有足夠的勇氣說出後面關鍵的一句。

邵聞天追問道:"小唐,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這倒是我們險些疏忽的地方,你說的那個重要情況到底是什麼,你儘管說!"從黃小娟到薛志兵再到唐斌,他們似乎都試圖想要逃避什麼,邵聞天閱人無數,這點心思還是看的出來。

唐斌點點頭道:"就在濱河飛仙鎮段,前不久濱江啤酒在河上修建起了一個工廠,廠房規模十分龐大,一旦洩洪,我擔心這裡將是個重要的攔路虎,不好洪水就會直接殃及到飛仙鎮中心街道附近。"邵聞天驚歎道:"什麼,濱江啤酒廠在濱河的河上修建工廠,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這些鄉鎮幹部到底都是幹什麼吃的!"所有人被唐斌的一番話給驚呆了,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圈地建廠的事情恐怕也不僅僅是濱江啤酒這麼一家公司。然而,水庫的蓄水量已經接近了安全水位,再不及時洩洪的話,決口的威脅就會進一步加大,誰會料想到現在又平添了這麼多事情出來。

王曉東看了看唐斌,對邵市長說道:"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拿出可行的方案,立即採取行動,對他之前所說的農民挖沙問題,我們應該讓有關部門立即進行疏導。從唐斌同志剛才的描述來看,我也擔心濱江啤酒廠的廠房會對我們的洩洪造成嚴重威脅,倘若真是如此,那麼水庫的洩洪只能是把風險轉移到了別處,兒並未徹底解決,這樣做的結果很有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亡。邵市長,依我看,應該對這裡的廠房進行定向爆破,為洩洪徹底打開通道。"邵聞天冷靜的說道:"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不過那邊的裂縫還能不能堅持到我們收拾完這一切殘局,就很難說了。"王曉東說道:"事不宜遲,我們也只有儘快下手。c區我們會採取實時監控,只要出現任何問題,都會及時向您彙報,放心吧。"邵聞天重重的點頭道:"我邵聞天代表萬家村的群眾,拜託各位啦!"這一個深邃的眼神,這一個人的舉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為之震撼。一個又一個意外的發生,一件又一件虛掩事實的真相被揭,邵聞天已然覺得肩頭的擔子越來越重,甚至到了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極限狀態。此時此刻,唯一讓他關心的就是要想方設法,杜絕一切可能發生的災難。雨還在"稀里嘩啦"的下著,下著…

濱江啤酒廠原本是首批扶持企業名單中被各方都非常看好的民營單位,眼下出了這種事情,再聯繫一下前些子在百姓之中廣為傳的潛規則事件,看來有關民企扶持在第一個實際調查環節上就存在著嚴重的漏。飛仙山水庫的安全隱患背後所牽扯出來的問題,遠遠超出了邵聞天和柳國仁兩人的意料以外,雖然在此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柳國仁、尚曉鵬先後來到了濱江市防總辦公大廳,負責人肖華將所有的準備情況向老書記做了一個詳細彙報。鑑於邵市長剛剛反饋回來的重要情況,他們已經派出了相關力量在濱河沿線展開了徹底的排查。公安、通、甚至連駐防在周邊的武警官兵都受到了統一的調配。

尚曉鵬將材料剛剛傳真給省委省政府,不到半個小時就接到了省防總的重要批示,由省裡安排的協助小組在省長楊永語的帶領下已經上了濱海高速,估計兩個小時之後便可抵達。各方對此次突發事件的重視態度可見一斑,省委書記在聽聞此事之後從北京專程給柳國仁打來電話,讓大家集中力量,統一安排,爭取將隱患消除在萌芽狀態,保證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期間對那些翫忽職守,不聽從安排的領導幹部要進行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省委書記和省長的電話中都不曾詢問飛仙山水庫為何會在剛剛落成不到五年的時間,就出現了嚴重的工程質量問題,但是柳國仁非常清楚,這件事情遲早都要被拿到桌面上調查,不管牽扯到誰,他這個濱江市的一把手恐怕都難脫干係,這件事情也會在他即將結束的政治生涯中將留下一個永遠都揮之不去的敗筆。肖華陪同柳國仁一起回到了防總辦公室,輕輕的推上門說道:"柳書記,現在情況又有新的變化,剛才邵市長來電話說濱河飛仙鎮段的洩洪通道,被在此修建起來的濱江啤酒廠的大規模生產車間給擋住了,如果不盡快進行爆破拆除,事態恐怕會進一步惡化呀。"柳國仁吃了一驚,回頭看了看滿臉嚴肅的肖華問道:"你是說濱江啤酒廠私佔河建了生產車間?"肖華點了點頭道:"邵市長在電話裡就是這麼說的,我剛剛也和當地的有關部門取得了聯繫,證實了這一點。現在的情況確實對我們很不利,水庫c區的裂縫還在進一步擴大,如果不能儘快疏通河道,恐怕萬家村的幾百戶人家就要遭殃了。依我看,應該立即對萬家村村民進行安全轉移。"柳國仁遲疑了片刻,抬頭看了看蒼白的天花板,聽著窗外的雨聲,輕嘆道:"你是說飛仙山水庫已經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決口?"

"從我們的技術人員剛從現場傳回來的資料來看,飛仙山水庫存在的質量問題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各項技術指標幾乎全部低於國家的相關標準,讓人想不通的是這種豆腐渣工程竟然順利的通過了檢查驗收。"柳國仁看著桌面上的一包香菸,不由的從中了一支,此時他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回頭對肖華說道:"是水庫所有的建築施工都存在問題,還是隻有這麼一段?"

"我們對其他區域也進行了必要的檢測,基本上就是c區這一段出了問題,恐怕這也正是為什麼水庫能夠通過檢查驗收的重要原因。不過,任何工程的局部出現了安全隱患,就算其他地方修的再好,也都是白搭。柳書記,我們不得不拿出第二套的疏散方案,再晚恐怕真就來不及啦。"柳國仁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他不是擔心自己會因此而功敗垂成,最核心的問題是進行緊急的人員轉移,稍有差池就會引起軒然大波,對濱江現有良好的經濟發展勢頭非常不利。他默默的思索了幾分鐘,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又陷入了沉默。肖華身兼濱江市副市長一職,也算是柳書記的老部下了,此刻他雖說心急如焚,可也能夠老書記的種種顧慮。"聞天那邊是什麼意思,畢竟他現在人就在萬家村,瞭解到得情況應該比我們的更準確一些。"肖華認真的說道:"聞天同志也是這個意思,情況還在進一步惡化,下一秒究竟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敢保證,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應該儘快進行疏散。您有所不知,現在通往萬家村的公路還沒有貫通,就算是在人員疏散上也存在著很大的困難呀。"柳國仁狠狠的掐掉了菸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不能等楊省長他們到了再做決定了,立刻對萬家村的百姓進行安全轉移,記住儘量將人民群眾的財產損失降到最低,濱江的百姓不容易,是我柳國仁對不起他們呀!"人一旦上了歲數,很容易多愁善,耳也軟了很多,但對於一個像柳國仁這樣經過大風大,經過改革洗禮的老同志老領導來講,關鍵時刻還總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名重要,民更重要。

肖華實在有些不忍再度打擾這個老人,安道:"柳書記,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省裡市裡也都做了最充分及時的安排,相信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算真造成了一些財產損失,只要人在,一切還都可以重來。"柳國仁怒視著窗外,深邃的眼神中折出無限的困惑,他冷靜的對肖華說道:"我們必須同時展開對造成這一事件相關責任人的全面調查,對那些官商勾結的醜陋嘴臉進行堅決打擊,絕不允許有任何漏網之魚逍遙法外。"肖華點頭道:"這次事件再次暴了我們某些領導幹部翫忽職守、監守自盜的私慾,如果不進行徹底調查、嚴厲打擊,確實很難給百姓一個代。柳書記,我立即通知各級有關部門展開對萬家村的緊急疏散,這裡就由您統一部署指揮吧。"柳國仁再次叮囑道:"肖華同志,人員疏散過程中一定不能再出什麼意外了,要做好百姓的思想安撫工作。"肖華堅定的說道:"柳書記,您就放心吧,有我和聞天同志一起做萬家村村民的工作,應該不會遇到太大阻力。那關於濱江啤酒新廠房的事情,我們是——"

"炸掉再說,對這種投機倒把的企業,要進行嚴厲的處罰。"

"我這就去辦,一線的情況我也會及時向您進行彙報。柳書記,我先走了。"說完,肖華便離開了辦公室,組織力量對萬家村實施安全轉移…

空蕩蕩的辦公室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不知什麼時候尚曉鵬已經站在了柳國仁的身後,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任何動靜。尚曉鵬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悶的空氣,說道:"柳書記,市公安局的連局已經到了,說有重要情況向您彙報。"柳國仁猛的一驚,又瞬間恢復了平靜,這才從沉思之中徹底的甦醒了過來,清了清乾澀的嗓子說道:"噢,那你讓他進來吧。"(就在柳國仁接到邵聞天第一個電話之後,隨即讓市公安局的同志對飛仙山水庫管理處的馬處長進行了調查。)連偉平一進門就看見了柳書記額頭那幾道深深的皺紋,疲憊嚴肅的表情更是讓人不由的緊張起來,可接下來他所要講述的這個消息,恐怕又將是一個定時炸彈。連偉平暗自吐了一口悶氣,鼓足勇氣說道:"柳書記,剛剛我們得到消息,管理處的馬處長在回水庫的路上出了車禍,不幸遇難。"柳國仁驚道:"什麼,人死了?"連偉平答道:"車禍很嚴重,車體嚴重變型,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初步認定是酒後駕車造成的。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來的太過蹊蹺,我們的刑偵人員已經展開了全面的調查,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柳國仁冷冷的笑了笑,回頭緊緊的看著連偉平問道:"你是一個從事刑偵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因果報應這麼一說嗎?"連偉平顯然有些不太明白柳書記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巧合是有可能,因果報應嘛這只是佛學上的一種教化人向善的說法罷了。不過就目前馬處長的這個案子來看,其中存在的疑點頗多,我始終不相信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柳國仁點點頭道:"你不相信,我更不相信,看來飛仙山水庫背後的受益者已經開始行動了。偉平同志,你立即組織力量對當年修建水庫的工程公司進行調查,尤其是負責c區那段的要作為重點。另外,要徹底清楚當年負責驗收工作的主要負責同志,注意,目前所有的調查都要嚴格保密,明白嗎?"連偉平點頭道:"明白了,柳書記…"沒想到邵聞天的擔心竟會這麼快兌現,看來隱藏在整個事件背後的黑手已經伸向了所有知情人,馬處長的車禍難道真就是酒後駕車那麼簡單…一個又一個疑團不斷在柳國仁的腦海中閃現,看來如若不盡早對整個事件展開調查的話,恐怕到最後所有與之相關的證據,全部早就已經被人銷燬。越是這樣就越證明,一個驚天大陰謀正在被一層層的揭出來,正義與惡,真實與偽善之間的較量也隨之展開…

貪婪總會讓人類在面臨危機的時候將倖存的良知全部湮滅,留下來一副可笑的皮囊與罪惡的靈魂,這時候人類與魔鬼之間的界限顯然已經不復存在。馬處長的死亡就如同開始融化的冰山一角,讓所有能夠覺到的人有種清冷的震撼與刺。車禍現場並沒有留下任何謀殺的證據,可憑藉多年偵破經驗的連偉平始終無法相信眼睛所告訴自己的這個事實,因為他很清楚,在與罪惡進行殊死較量的時候,所看到的大多數都是些經不住考證的假象罷了。飛仙山水庫的安全隱患還在進一步擴大,然而,沉寂在霧世界裡的濱江卻來了另外一場惡的生死易。

這場數十年不遇的大暴雨絲毫沒有能夠阻止媒體對飛仙山水庫的關注,事發之後不到十二小時,包括濱海省電視臺在內的多家媒體已經越過泥濘,齊聚萬家村,柳國仁在濱江的新聞發佈會才剛剛結束。夜已然籠罩在了這個沸騰的城市,心情煩躁的章大同有些控制不住內心極大的擔心與恐懼,因為他非常清楚水庫c區當年就是由自己的好友皮明良承包施工,最關鍵的是幫助他拿下這單生意的中間人正是章大同自己。事發之後,章大同曾經數次撥打過皮明良的電話,可一直都處於關機狀態,這無疑是一種可怕的信號。就在他最為絕望的時候,女兒的一個電話讓章大同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皮明良已經給他兒子皮皮順利的辦好了去美國讀書手續,已於昨天下午離開了濱江。此時的章大同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輕鬆還是應該緊張,雖說在籤成這單生意之後他拒絕了皮明良給了二十萬現金酬謝,誰知道差不多到了水庫建成使用的時候,章大同先後發現自己的賬戶多了兩筆十萬的匯款,之後他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皮明良的主意,那個時候正趕上老岳父患腎病住院,正好急需一大筆治療費,這錢最終還是被他給收了下來。不管當初自己是借的,還是拿的,現如今這筆款項沒能及時還上的事實毋容置疑,這些塵封的往事一旦被人追究起來,後果實在難以想象。

晚飯之後,章大同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待著,由於現在飛仙山水庫的情況,所有的濱江干部都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崗,隨時聽候調用。不知了多少支香菸,他還是覺得口堵的厲害,手機的鈴聲終於打破了只有雨聲織在一起的單調音樂。號碼顯得非常陌生,章大同警覺的接通了電話。

"喂,你好,我是章大同。"起初,章大同還以為是柳書記或者邵聞天那邊來的電話,可對方的聲音一下子讓他判斷出此人就是皮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