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三章明知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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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喬神一滯,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人,又四下裡瞧了瞧,最後看向兒子:“哪裡顯靈了?”
“方才我說著話就到背後陰風陣陣…”朱厚照回頭看了一圈,發現什麼都沒有,面茫然之。
“我看是你多心了,不過一陣風而已。”朱厚照跑上前來,打量了漪喬一番,道:“母后方才那麼清醒地分析道理,像不像被爹爹附身了?”漪喬面沉了沉,道:“你胡說什麼呢。”朱厚照垂了垂頭,低落道:“兒子是真覺得母后最近說話做事都奇奇怪怪的,可方才卻是難得的清醒冷靜。”漪喬頓了頓,隨即又神如故地將祐樘安置回上,不以為然道:“可若是被你爹爹附身的話,說話聲音不該變成你爹爹的麼?而我方才的聲音還是我自己的。”朱厚照思量了一下,覺著有理,這才壓下了心頭的猜疑。他又想想方才背後那陣若有似無的陰風,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但他心中怒火未平,仍想帶兵去教訓蒙古小王子。
漪喬見他依然是一臉憤憤,做完手上的事後,回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姑且壓一壓氣,想想其他的應敵之策。你不仔細思量一下,眼下這個時候,你能離京麼?”朱厚照深了口氣,憋悶地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漪喬繼續道:“你若是實在抑制不住情緒,就只管領兵去好了,只要你不怕半夜你爹爹去你夢裡訓你。”朱厚照正要放下茶杯的手抖了抖。
倒並非懼怕爹爹來找他,他只是瞬間想起當年自己因心生懷疑而衝撞母后那回,爹爹訓他的樣子是何等可怕。
他抬頭看了看靜靜躺著的爹爹,坐在沿微微垂著頭,緘默不語。不知過了多久,他鬱郁重嘆一聲,旋即起身後退幾步,正對著爹爹的遺體,斂襟屈膝,鄭重其事地跪下,正道:“爹爹,兒子方才想通了,兒子不會意氣用事了,後也會磨磨自己的子的。不過,有朝一,兒子定要還那廝以顏!”言訖,神認真地伏地頓首。
漪喬站在一旁看著,微微出神。
面前虔敬跪拜的少年,雖然確有他這個年紀的輕狂叛逆孩子氣,但本質卻是懂事知禮識大體的。這還是她認知裡的正德帝麼?
她淡淡苦笑。她不相信是她改變了正德帝,她如今只覺自己的力量在歷史的滾滾長河面前,顯得無比微薄渺小。
朱厚照如今心情平復了不少,起身時看到母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愣了一下,又擔心母后是在想著自裁的事,扯著母后的衣袖,趁機動之以情,作委屈狀道:“兒子發現母后最近都不怎麼理會兒子了啊!母后心裡難受可以多和兒子說說話,兒子每下朝回來就來給母后請安好不好?母后不要總一個人悶著…”漪喬抬眼看了兒子一眼,面無表情道:“不用費力氣了,入殮的事免談。”朱厚照被說中心事,有些心虛地輕咳一聲,又道:“那下月初四母后就答應入殮?”
“也不一定。”朱厚照瞪大了眼睛。
漪喬望著外頭明亮的天光,自語似的輕聲道:“或許到時候就有結果了。”她這幾都過得渾渾噩噩,如在夢中一般,只是靠著一點信念支撐著。如果到時候連那點信念都不存在了,那她即使是不自殺,也活不了多久。不過,到時候能和他一起下葬,大約也算是圓滿。漪喬在心裡自嘲道。
不過兒子倒是說得沒錯,方才確實是她這陣子以來難得冷靜清醒的時候,但她沒有到什麼異樣,身體和思維也都還是她的,她並不認為那是被附身的結果。
至於巴圖蒙克犯邊一事,她也並不擔心。事實上,若非來到這裡,她也不會知道元皇室後裔巴圖蒙克這號人。她的明史雖然學得算不上好,但這麼一個她沒什麼印象的人,不會對大明王朝產生什麼大的影響。至於反明覆元,更是痴人說夢。
她心裡清楚這些,所以之後也沒再過問宣府告急之事,只隱約聽說兒子選了幾個領軍的武將,前後共調撥了八千京軍前往增援策應,之後她就沒聽到什麼動靜了。
六月初四那天,她一早便動身啟程了。由於路上難免顛簸,即使是讓祐樘躺在她腿上,她也不能保證一路上都能把他抱穩妥,所以汲取了上回的教訓,在暗中出了宮之後,她就暫且將他安置到了之前就備好的一副棺木裡,將棺木裝在靈車上,隨著馬車一道前往碧雲寺。
她命人將靈車拉到碧雲寺的後門處,然後親自去找了慧寧大師。她到了方丈院的禪堂門口,正要邁步入內,剛一抬頭,身子就是一僵。
禪堂內,一名黑髮黑鬚的道人正低頭調撥琴絃,神態專注,又透出些難以言狀的莊重。
半舊不新的道袍,仙風道氣的神骨,一切都彷如當年她在碧雲寺後門偶遇時的模樣。
那道人撥好琴絃,似乎是一早便在等她,直接起身上來,朝著漪喬施禮道:“無量壽福,多年不見,姑娘別來無恙。”上回見面還是十八年前,確實是多年不見了。
漪喬從思緒中回神,想到近來種種,看向對方時便是目光一寒,一忍再忍,強按著脾氣才沒有衝上去。她直著身子,並不還禮,微微冷笑道:“託道長的福,我還活著。您總算是出現了,見您一面真是不易。”那道人見狀也不惱,淡笑道:“姑娘可是認為貧道欺騙了姑娘?”漪喬也不和他繞彎子,冷著臉徑直道:“我照著您的意思,費盡周折尋到了藍璇,可為何最後還是保不住我丈夫?甚至,我覺得他那一場病,病得都很蹊蹺。汪機那樣從不誇口的人,起初都告訴我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最後居然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病勢。”言至此,她不想起他臨終前受的罪,咬了咬下,又凜然道“若那東西真有用,為什麼還會這樣?我縱然說是道長欺騙於我,難道錯了麼?”
“若貧道真的欺騙了姑娘,今現身豈非自尋死路?況且,貧道又為何要欺騙姑娘呢?”漪喬冷聲笑道:“這我自然知道,但您不會想說,您所謂的渡劫指的便是保屍身不腐吧?”青霜道長嘆息一聲,道:“原本不是,但眼下看來,如此倒也好。”漪喬目光一銳,寒聲道:“這又是打的什麼啞謎?有話直說便是。”青霜道長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著難之事,面現難,兀自沉嘆一口氣,無奈道:“姑娘稍安,貧道今來,便是要給姑娘一個代的。”他理了理頭緒,娓娓言道:“姑娘還記得那張畫著個半圓的紙條吧?貧道當年雲遊前,託慧寧大師給姑娘的。其實,當年給姑娘留暗示時,貧道是甚為猶豫的,所以選了那樣隱蔽的法子,將玄機藏在紙裡,本意便是想要隨緣,不過姑娘終究還是看到了貧道在上頭留的字。”他幽幽一嘆,繼續道“那位公子實在是命格非凡,貧道能卜到的,幾乎都寫在那上頭了。貧道雖是方外之人,但那位公子乃難得的賢君,他若無恙便是天下萬民之福,何況貧道又親見二位情深至此,將來也不忍再見陰陽兩隔的慘事發生,於是有心相幫。當年說是去雲遊,其實也是想四處遊歷一番,再尋些頭緒出來的。”漪喬想起一件事,打斷道:“去年六月初四,道長回京,是否便是因為尋到了什麼線索想告訴我?”
“不是,貧道去年來京,其實是想告訴姑娘貧道沒尋到什麼,並想順道告訴姑娘,”青霜道長稍頓了頓,神情凝重“藍璇只可助渡劫,不可化劫。更直白地講,劫數不可避免,殘局只能補救。但貧道抵京那,居然飄起了六月雪。貧道當時也是唏噓不已,擔心執意為之會惹來更大的災禍,於是當又啟程離開了。”
“只能補救…”漪喬自語一聲,立馬問道“那如何補救?”青霜道長並未答話,只淡淡笑道:“姑娘不怕貧道再行欺騙?”漪喬斂容想了想,辭微降:“道長當時也不知情是麼?”青霜道長道:“貧道不知道是否還有旁的法子化解,所以想再尋些頭緒。但終歸是沒有尋到,這才於去年返京,順道與姑娘商議一下對策。”
“那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漪喬神情急切,但言至此又語聲微頓“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青霜道長沉默不語,似是在做著什麼艱難的考量。少頃,他抬頭看了看外間明媚的光,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一把瑤琴,最後終是嘆道:“世間奇事不勝枚舉,姑娘自身的來歷和經歷便甚為奇妙,眼下這一樁又有何不可信的。”漪喬自己雖然經歷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她骨子裡其實仍舊不太相信那些神乎其神的東西。但另一方面,她內心裡又寄希望於此,如此便形成了一種十分微妙的心理。
漪喬當下命錦衣衛將靈柩從後門運來,又悉數將人遣退,轉頭誠懇道:“還請道長出手相助。”青霜道長望著面前打開的棺木,微一猶豫,緩步上前。
躺在其中的人似乎不過是病倒昏睡了一樣。身上的衣冠被仔細整理過,一頭烏髮也被梳理得一絲不亂。面容安謐,神骨寧和。除開容略顯蒼白以外,其他一切如常。
青霜道長打量的目光裡透出些莊重虔敬的意味來,最後將視線定在了他前的玉佩上,心中唏噓不已。
“貧道出手也沒有用。”他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