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左男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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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阿蘿有點想哭。如果若干年前阿蘿就知道今天會和程嘉韓再次相遇在這條街，她一定不會選在這條街說分手。

三年前，程嘉韓是阿蘿的男朋友。三年前，她們的戀情僅維繫了三個月。

阿蘿的媽媽至今仍以為阿蘿和程嘉韓是朋友介紹認識的，當然，阿蘿是這麼對她說的。而事實卻是阿蘿在一個友社區貼上自己的相片，然後在一大堆邀約信息裡選中了程嘉韓。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家宜北町，阿蘿和程嘉韓分別點了自己愛喝的飲料，然後各自付錢。對於這種心照不宣的aa制，阿蘿頗為滿意——乾淨利索，現代人的作風。

程嘉韓問的第一句話是:我是不是和照片上出入很大？阿蘿一頭霧水，你有貼照片的嗎？我怎麼沒看見？回家後就迫不及待地進社區搜索，卻怎麼也找不到程嘉韓的資料。打電話去問，卻被告知在認識你的當晚就註銷了，因為已經找到了你！聽聽，多麼動聽的話，阿蘿毫無疑問地被動得一塌糊塗。

之後就是約會，頻繁而簡單的約會。以至於若干年後的今天，當阿蘿回想起彼時的約會，竟懷疑那些約會是不是都在同一天發生，因為內容實在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程嘉韓發現阿蘿跟他一同吃飯似乎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當然不是他痛苦，而是他覺得阿蘿很痛苦。但是既然戀愛就難免約會，而約會的一項重要內容必然是吃飯。

吃飯時阿蘿總是坐在程嘉韓的左邊，即便有時不小心坐錯了位置，等程嘉韓從洗手間出來阿蘿勢必已是將自己換到了左邊。還讓程嘉韓費解的就是阿蘿極少夾菜，總是就著很少一丁點菜慢慢扒拉著碗裡的飯，縱是夾菜也是在程嘉韓低頭吃東西時迅速夾回碗裡。程嘉韓起先覺得不可思議，仔細觀察了幾回，發現阿蘿其實是在掩藏她的手，坐在左邊的阿蘿拿筷子時手指蜷起正好可以讓程嘉韓看不到。

終一程嘉韓趁阿蘿不備時僅僅抓住她的手:給我看看你的手！阿蘿猝不及防被程嘉韓逮住了雙手很是嚇了一跳，怪叫了一聲回手來。程嘉韓就更是不解:你的手到底怎麼了？

阿蘿將手藏在身後好半天不語，咬著嘴似有很大心事一般，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將雙手伸展出來，掌心朝下地呈現在程嘉韓面前。程嘉韓吃了一驚——這是怎樣的一雙手啊——十個手指的指甲都是禿禿的，並且伴有傷痕，有的甚至還有淤血！

怎麼會這樣？程嘉韓吃驚地問。

灰指甲。阿蘿平靜地回答。

有搽藥嗎？

有。

程嘉韓拉過阿蘿的手，緊緊攥在自己的手掌裡:就因為這個你不敢和我一起吃飯？怕我看見你的手？

對。

傻瓜！這有什麼呢？搽了藥就會好的，再說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以後不要再藏了，我不怕。

阿蘿說你以後吃飯時不許看我的手，那樣我會很不自在。

那以後再一起吃飯，程嘉韓就總是坐在阿蘿的右邊，即便吃情侶餐也從不坐阿蘿對面。這樣的位置讓阿蘿覺很踏實，不光是因為可以擋住程嘉韓可能看見她手的視線，最重要的是坐這樣的位置吃飯，程嘉韓可以一隻手攬著阿蘿的，另一隻手為阿蘿也為他自己夾菜。

阿蘿的手在一個月後奇蹟般地好了起來，程嘉韓不解地問阿蘿搽了什麼仙丹妙藥，為何會好得這般快？阿蘿這才告訴了程嘉韓原來她的手本就不是什麼灰指甲，之所以是彼時看見那般模樣，全是她自殘的結果。阿蘿在小時候曾有過自閉症，在她覺孤獨和緊張的時候就會咬自己的指甲，當咬得不能再咬的時候，她就用刀片削，所以那十個手指的指甲個個傷痕累累。程嘉韓心痛地將阿蘿的手握在心口:我以後再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

程嘉韓的關愛讓阿蘿覺得溫暖，就連殘害了幾十年的手指甲都好了起來，看來這愛不是沒有一定分量的。阿蘿記得程嘉韓當年在社區的名字叫平淡如茶，而子過得真就如程嘉韓的名字一般平淡如茶。

所以後來，當阿蘿以前的男朋友來找回她的時候，阿蘿竟發現她原來還是愛他的。倒是那杯茶卻隨著沖泡次數的增多而越來越淡。於是阿蘿就約了程嘉韓在這條街說分手，就像二為什麼是二，三為什麼是三一樣，選中這條街，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只是分手時程嘉韓說的那句話讓阿蘿至今回想起來都會有想哭的衝動。他只是說，你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的手，縱使真的忍不住傷害了它，我希望那個男生能坐在你的右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