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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鮑里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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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和徐仁宇在韓江之前就已在聖彼得堡大學安頓下來。聖彼得堡大學始建於1819年,坐落在涅瓦河北岸,正好與南岸的冬宮遙遙相對。這裡曾孕育了俄羅斯歷史上許多重要人物。在蘇聯時代它被稱為列寧格勒大學,蘇聯解體後,它隨著彼得堡這座城市的變遷,又改回了它原先的名字。聖彼得堡大學學科齊全,專業眾多。這裡的東方研究系久負盛名,集中了俄羅斯東方學研究的英。

徐仁宇早年曾在此遊學。他興趣廣泛,工科、理科、文科的課程均有涉獵。有一次,他無意中聽到了東方研究系一位教授的課程,至今清楚地記得那節課講的是亞洲遊牧民族史。他也清楚地記得那位教授的名字——鮑里斯。

年輕時的徐仁宇為鮑里斯教授的淵博學識、儒雅氣度,以及嚴謹的治學態度深深折服。僅僅一節課,鮑里斯教授就從匈奴、鮮卑,講到突厥、回鶻、吐蕃,進而又講到了契丹、女真、蒙古,當然還有項。原本只能容納三十個人的小教室裡,聚滿了各專業的學生,大部分學生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觸東方這些古老的民族。徐仁宇沒想到一個西方人,竟對東方的歷史如此知。雖然他以前也在書本上一知半解地瞭解一些,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系統地瞭解這些歷史。於是,徐仁宇一週之內連續聽了鮑里斯教授的三節課。鮑里斯教授也注意到了這個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學生。

徐仁宇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他與鮑里斯教授第一次談的情景。那是在鮑里斯教授一次上完課後,徐仁宇想問教授一個問題,可當時俄語口語還不是很好的徐仁宇,猶豫良久,也沒有鼓起勇氣向鮑里斯教授開口,反倒是鮑里斯教授看出了徐仁宇的疑惑,用練的中文先問道:“你是中國人?”徐仁宇沒有料到鮑里斯教授的中文竟如此之好,更沒有料到他竟一下看出了自己是中國人。徐仁宇微微漲紅了臉,點點頭,鼓起勇氣,反問鮑里斯教授:“你怎麼看出我是中國人的?”鮑里斯教授出一絲頑皮的微笑道:“用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語叫‘天機不可洩’。”

“看不出您倒詼諧,和上課時完全不一樣。”徐仁宇也放鬆下來。

“因為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中國學生了,準確地說應該是很久沒看到中國人了,雖然我研究的是東方。”鮑里斯教授說到這裡,沉重地嘆了口氣。

“是啊!自從中蘇兩國惡以來,就很少有中國人來這裡了。不過,現在好了,今後應該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學生來聽你的課。”徐仁宇安道。

“借你吉言!”鮑里斯又出了頑皮的笑容,隨即又問徐仁宇“怎麼樣,對我的課還興趣嗎?”

“非常興趣,以前在國內我對這些歷史也不瞭解,還是聽您的課,才瞭解了許多。”徐仁宇道。

“那歡你常來聽我的課吧!對了,你不是我們系的學生吧?”鮑里斯教授問。

徐仁宇搖搖頭:“我是來學工程的,那天,我只是偶爾路過這間教室,聽見您在講東方遊牧民族的歷史,才進來聽聽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您的課引了。”

“真是遺憾,我相信你如果做我的學生,一定會是個優秀的學生。”鮑里斯教授不無遺憾地說。

徐仁宇受寵若驚,趕忙說道:“您放心,以後只要有空,我就會來聽您的課。”鮑里斯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那兒以後,徐仁宇只要有空,就會跑到這間教室來聽課。這一聽,就是一個學期。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徐仁宇雖然不是鮑里斯的學生,但儼然已經成了鮑里斯教授的座上賓。那是蘇聯剛解體的困難時期,盧布每天都在貶值。鮑里斯教授剛拿到手的成捆工資,沒幾天,就已經貶值得所剩無幾。但就是在這麼困難的境遇下,鮑里斯教授還是經常邀請徐仁宇到自己家去做客。那是學校分配的一間狹小的教師公寓,徐仁宇每次去,都只看見鮑里斯教授一個人,沒有女主人,也沒有其他人。

徐仁宇最後一次見到鮑里斯教授,是在他結束在彼得堡的學業,即將離開前。臨行前,鮑里斯教授特地為他用筆題寫了一幅字,那幅字上只有兩個隸書的漢字——不慍。

徐仁宇知道“不慍”二字出自孔子的《論語》,但他對其意並不瞭解,於是虛心請教鮑里斯教授。鮑里斯教授靜靜地說道:“孔子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意思是別人不理解我,不接受我,我也不抱怨。這是我的老師阿理克院士送給我的兩個字,今天我也送給你,雖然你並不算是我正式的學生。”徐仁宇大為動,回國後,心裝裱收藏了這幅字。

此刻,闊別十多年後,徐仁宇重返彼得堡,重返這座美麗的校園,慨良多。這幅字就裝在他的皮包中。徐仁宇輕輕嘆了口氣後,對唐風說道:“我們先去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來,然後我帶你遊覽一下彼得堡。不過,我們來的確實不是時候。寒冷的冬季,大雪遮蓋了彼得堡美麗的容顏,要是夏季,那才是彼得堡最美的季節。靜靜淌的涅瓦河,令人連的芬蘭灣,宏偉的冬宮,還有夏宮、皇村、伊薩基耶夫大教堂、彼得保羅要,都是美不勝收。更神奇的是彼得堡的白夜,每到夏季,太陽永遠不落,彼得堡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不夜城。”徐仁宇一口氣說了一大通彼得堡的著名景點。唐風倒很平靜地說道:“我們這次可不是來玩的,不要忘了我們的使命。另外,我覺著冰雪覆蓋的彼得堡也別有一番風景。”徐仁宇點點頭,嘆道:“是啊!我們現在哪兒有遊玩的心情。我只希望這一切早點結束。”

“唉!對了,博士,我們倆是以訪問學者身份來的,你到底給我們倆安排的是什麼方面的學者啊?”唐風疑惑地問。

“哦!這個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咱們是受俄羅斯語言文學系邀請來訪問研究的。”徐仁宇一本正經地說道。

唐風一聽,徐仁宇居然找了一個跟他倆的專業都沒關係的專業,竟冒充訪問學者,唐風差點兒沒暈倒。他衝徐仁宇吼道:“你這不是要出我洋相嗎?我連俄語才突擊學了那麼點,你居然讓我冒充俄羅斯文學研究方面的學者。我靠!我看下面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你以為我就懂俄羅斯文學?我當年也不過只學的俄語,而且還是偏工程方面的,對俄羅斯文學也是一竅不通。”徐仁宇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

“那你充什麼大瓣蒜!你不會找個其他的專業?”

“這不是跟他們系的教授嗎?都是哥們兒!”徐仁宇一向人脈極廣。

“我看你跟誰都是哥們兒,偏偏找這麼個咱倆都不行的…”唐風越說越氣。

“什麼咱倆都不行?其實,俄羅斯文學也沒什麼,不就是那幾位嗎?普希金,萊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還有…還有馬雅可夫斯基,對了,還有葉賽寧!”徐仁宇把他總共知道的那幾位俄羅斯文豪大名報了一遍。

“你知道的還不少嘛!那和俄國同行的重任就給你了。咱可不能給我母校丟臉。”

“得了吧,就你知道不給母校丟臉,你以為我這個博士就是一民科?咱好歹揣著十多所大學的聘書呢!這不是被那姓韓的徵用了嗎?否則,我現在也去大學裡教書育人呢!”唐風不再說什麼,徐仁宇笑笑卻道:“我給你實說了吧,我都協調好了。這次咱們去了就裝重冒,不用研究什麼俄羅斯文學。我們一大堆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兩人說著來到了一棟教師宿舍樓下。

宿舍的管理員是位發了福的老大媽,她將唐風和徐仁宇帶到了他們的房間,一間兩居室的套房。唐風看看房間,還算滿意,就是要再添置一些東西。徐仁宇卻道:“得了吧,咱還不知道在這住幾天呢,就這樣吧!”安頓好,唐風問徐仁宇:“不管什麼訪問學者,咱們正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徐仁宇想了想,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唐風說道:“要是我那位鮑里斯老師還在就好了。”

“鮑里斯老師?”唐風不解。

徐仁宇便向唐風介紹了一遍他的鮑里斯老師。說到最後,徐仁宇很有信心地說:“鮑里斯教授的研究方向就是亞洲遊牧民族的歷史。這個在國內一般叫做‘邊疆史’,和你的專業方向很接近。我還記得當年鮑里斯教授有一個很美的小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的研究心得,其中有不少是他用中文寫的,還有英語的、法語的,還有許多我本不認識的語言。鮑里斯教授說那都是古老東方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