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回:彈指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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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被拉入這畫中世界了,當初她雖然口說“神仙本是凡人做”可又何曾真正理解過什麼是凡人?她天生就有靈骨,又出身於修仙家族,即便葉家早已沒落,她在六歲以前也不曾得到功法傳承,但這些都改變不了她自小就認知到自己會修仙,可以追尋長生的事實。
既然一早就有了這個認知,她又哪裡算是做過真正的凡人?
凡塵多苦,百年只如蒼駒過隙,他們卻也同樣有著諸多**、種種矛盾。那這百年,又該是何其彩,或是何其貧乏?
此時小雯已自覺站起身,半蹲著行了個禮道:“奴婢見過十三娘。”葉青籬待要跟著起身,卻被十三娘按住肩膀,她半掩朱,哎喲哎喲地道:“行啦行啦,你還跟我講究這些虛禮?”然後她也不客氣,便在葉青籬用飯的小圓桌旁坐下,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細膩的汗珠,開始親親熱熱地跟葉青籬拉起了家常。
葉青籬一邊聽她說話,一邊不動聲地觀察隨在她身後過來的兩人。
這兩人都是高壯的年輕漢子,一淺灰短打,光看那體型就能讓人
覺到那衣服下肌
墳起,充滿了力量。他們的目光銳利堅定,下盤穩當有力,太陽
也高高鼓起,看這模樣功夫應該不弱。
葉青籬估量著:“他們修的應該是外門功夫,這種凡間的武技雖然只沾了武修皮。但也不是我現在這個狀態所能對付的。所幸我一開始就沒想要跟這十三娘正面對抗,不然這永樂教坊裡,像這般打手護衛可還不知道有多少。”十三娘就在那邊說:“只說這城主府呀,富麗輝煌,可真不是我等凡人所能奢想。織晴,你姐姐我呀便是進去轉上一圈,也覺得沾了仙氣,年輕不少呢。”葉青籬心中暗道:“莫非那城主也是修仙者?這倒不無可能,如張兆熙就是拜在那個楓晚城城主門下,或許此間的城主都是修仙者也說不定。這制度…倒是同連城派有些相似。”她又覺得好笑,這畫中世界卻怎麼可能跟連城派扯上關係?
十三娘說起城主府便滔滔不絕,一臉豔羨。
修仙者不理解凡人,凡人卻是仰望修仙者的。
“姐姐這一去可真是開了好大眼界,叫人羨慕。”葉青籬也就順著她的話題恭維了一句。
十三娘臉上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又拍拍葉青籬的手,說:“織晴啊,這一次可不是姐姐偏心,只帶良意過去,卻不帶你。你也知曉,城主大人有令,傳上個月十五的舞魁前去獻舞。你從前雖然是咱們教坊裡的頭號人物,可最近這幾個月,卻在舞魁賽上連連失利,姐姐雖然有心偏袒你,卻也不好做得太過呢。”葉青籬聽得分明,雖然不怎麼了解前因後果,但也
銳地
覺到了,十三娘說這話,一半是安撫,還有一半卻是警告!
她這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你要是還這樣繼續失利下去,我可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捧著你對你客氣了。”葉青籬隱約猜到織晴近來怠懶的原由出在張六身上,而那個舞魁賽,看起來是每月十五才舉辦的,巧合的是,今恰好是十五號。
“織晴前段時間身子不適,給姐姐添麻煩了。”葉青籬便笑了笑,隨口說著些套話,心裡繼續思量:“織晴如此作為…對那個張六用情,竟已是深到這般地步了麼?”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悲涼。
十三娘又道:“你呀,可是姐姐心裡的寶貝疙瘩,便是麻煩,姐姐也只能接著呢。”這話看似客氣,實際上抱怨的意味越發濃厚了。
葉青籬便垂下頭,只留個半側臉給她,一徑裝羞澀。
十三娘有些訝異地打量了她一眼,又轉動眼珠子,笑道:“好啦,姐姐又不是怪你,你這丫頭可真是的…不過,不是我說呀,那位張六公子可有一個多月沒來咱們教坊了呢。上個月你輸了舞魁的位子,說自己身子不適不能接客,姐姐憐惜你,便依了你。今嘛,你既然胃口大開,想必是身子大好了?”葉青籬著實被這“接客”二字磣得心裡發寒,不過從
明白現今身份起,她就對此有了思想準備。雖然絕不願糟蹋了自己,但如今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笑了笑,試探著問一句:“姐姐,今夜我若是摘到了舞魁桂冠呢?”十三娘眼睛一亮,笑得愈發親切:“有這樣的志氣,才是我們永樂坊的織晴嘛。好姑娘,你做了舞魁只管自己點燈挑人便是,姐姐今做主,夜間投擲花束,凡是入了三圍之人全憑你挑。叫你挑個如意可人的好郎君,今夜陪他小登科!”這一番話聽得葉青籬似懂非懂,只知道“登科”是神州中土平原一帶的說法。因為連城派由十六主城組成,他們實行城主聯盟,以集中向下管理的方式來管理門派,還設置了科舉。科舉有三榜,上榜者稱大登科,而新婚
房便稱小登科。
崑崙一帶不曾存在科舉制度,葉青籬還是回想起曾經看過的那本《神州地域志》,才聽明白“小登科”為何意。
她強忍著才沒有改變臉,心裡著實哭笑不得:“由我挑人?原來這就是做舞魁的好處?”這點好處也算聊勝於無,至少她可以挑個比較好對付的。
至於那“點燈”、“花束”、“三圍”等語,她也只能再找機會慢慢理解了。
暗地裡,葉青籬也想:“這十三娘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說話綿裡藏針,一言一行佔盡主導,我比她實在是差多了。不過她只提張六,卻不說我今出門之事,大約也有要示恩的意思。”好不容易,等這個難纏的十三娘滿意離去,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小雯忽就懊惱地坐到葉青籬面前。
“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小雯輕啐一聲,“硬著姑娘再去奪那舞魁,這一來,姑娘好不容易荒廢幾個月才降下來的贖身錢,可又得漲上去了!真是可惡可惡!”葉青籬才知道原來舞魁的位子還跟贖身價錢相關聯,她暗裡頗為無奈:“兩害相權取其輕,我現在卻只能顧得眼前,這舞魁的特權可一定要爭取到才好。”十三娘這一招可真是絕妙,這種擺明了包裹著鴆毒的
糖,偏偏叫人不得不搶著
下去。
“張六公子既然不能再過來…”葉青籬低嘆道,“我也不過是回覆從前而已。”小雯的眼睛卻有些泛紅,撅著嘴好生委屈地說:“姑娘,你好不容易把身價錢降到一千標準靈石,我們…我們這邊也已經存了八百三十一顆靈石,這、這一夜過去,可不知道又會漲到什麼程度…”葉青籬暗驚,沒料到織晴原來竟攢了這麼多錢。
她扯動了一下嘴角,笑道:“可我若是不能做舞魁…”
“十三娘定會給姑娘隨便一個不知道有什麼惡癖的客人!”小雯截住話頭,忽然撲過來抱住葉青籬,大哭起來,“嗚嗚…嗚…姑娘,你怎麼能再受那樣的苦?算了,算了,這身價錢還是讓它漲吧!那些狗東西簡直、簡直不是人…”她忽又推開葉青籬,自己打了自己以嘴巴:“呸!什麼話也拿來說!”然後她起身慌慌張張地走開,“姑娘,我去給你泡茶。”話音未落,一溜便快步走了。
葉青籬勉強猜到,小雯話中之意是說,十三娘往往會給手下不聽話的姑娘一些行止極為惡劣的客人。至於這個惡劣究竟會惡劣到什麼程度,葉青籬本身從未接觸過此事,卻著實難以想象。
不過只看小雯這表情語氣,就可以知道那種事情絕對很恐怖。
“這煙花之地…”葉青籬忽然輕笑著自嘲了一聲,“倒是叫我看到了一出彩的陽謀,這般手段,十三娘真是高明!好生高明!凡人智慧,果然不容小覷!”夜間倏然來臨,岐水城中水路四通八達,一道道水岸邊上楊柳隨風,各種形狀的花燈高高挑起,
瀉了這水國的遍地金粉,胭脂麗
。
如岐水城這般深居內陸平原,處處繁華安逸的中型城市,最是容易滋生風。
當永樂教坊內絲竹飄搖,撕開白裡端莊假相時,此間人
也格外的喧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