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妙解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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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玉秋水,江乘風有種難言的情。當年他們不能說沒有情,相反地琴歌相和,無比相知相得。但是為了各種原因,他終究捨棄了她。且不論玉秋水原先的身份是什麼、她的武功是從哪裡學來的,單看她的轉變並且站在與重陽教敵對的立場上,完全是江乘風一手造成的。因此江乘風對她既存愛意又有歉意,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深入去剖析玉秋水的各種秘密的原因。
或許這也可以著落在這個如煙姑娘的身上去探究吧。江乘風心中暗歎,因為他發現李閒的目光嚴肅而深邃,很明顯也是希望從如煙身上,窺探到楚夢的秘密乃至某個神秘人物的秘密。
門開。
在座的四人全都看傻了眼。
一個一身純白的女子捧著一方古琴緩步走來,頭髮隨意地挽著,不施一點脂粉,美得不加任何雕飾,但身上卻散發著清新自然的體香,令人心曠神怡。在她捧琴而行的短短數步之間,盡顯婀娜的體態和高雅的風韻,卻又給人弱不風的嬌柔覺,讓人一看就想盡情地呵護與愛憐,全然興不起任何敵意。
“她有沒有用重陽蝕心?”李閒悄悄傳音給江乘風,對著這個女子,他開始懷疑她是否完全與楚夢無關了。
江乘風了太陽,傳音道:“我可以肯定,這女人不會一點武功,更不用說重陽蝕心這樣的秘技了。”
“如煙向四位請安。不知哪位是楚公子?”女子輕啟櫻,聲音甜美得不可方物,令人到她的歌喉必將顛倒眾生。
李閒定了定神,道:“我是。”如煙忽然輕輕一笑,道:“如煙從沒有見過公子,不知為何公子卻說曾與如煙有過數之歡?”李閒瞪了江乘風一眼,江乘風裝著沒看見,自顧喝酒。李閒厚著臉皮道:“其實只是在小弟的心裡,早已與姑娘神不只數了。”如煙捧琴在靠窗的小几上坐下,伸手輕撥了一弦,仙音般的琴聲響起,未成曲調,已見深情。
“如煙不知諸位是什麼身份,但是諸位卻幫瞭如煙一個大忙。故特為諸位獻上一曲,以表謝意。”彭翎忍不住道:“我們幫了你什麼忙?”如煙奇怪地望了彭翎一眼,出若有所悟的神,抿嘴笑道:“那間廂房裡的客人品惡劣,偏又不是我等伎家開罪得起的。正巧楚公子來喚,如煙就藉機告罪出來了。”
“原來如此。”李閒笑道“那他們會不會來鬧事?我們最怕打架了。”如煙輕笑道:“楚公子說笑了。四位身上都帶著兵刃,兩位姑娘的刀劍是掛在間,而兩位大爺的兵刃雖然藏於衣底,但仍可一眼看出。在江湖上打滾的人物,又豈怕鬧事?何況煙水閣並不是人人可以鬧事的地方。”李閒和江乘風心中凜然,這如煙雖然不會武功,但由於見多識廣,鍛煉出來的銳利眼光,實非常人可及。
江乘風點頭道:“既是如此,倒是我們佔了便宜。佔便宜就要佔到底,煩請姑娘為我們彈奏一曲,讓我們欣賞姑娘的仙樂。”江乘風急於聽琴,是有道理的。琴為心聲,聽她的琴,可以看出許多表面上看不出來的事情。
如煙微一頷首,眼光落在琴絃上。在這一剎那間,神變的肅穆而專注。李閒直覺到,就在她準備彈琴的這一刻,剛才那個弱不風的女子已經完全變了個人,在她的身上可以受到強烈的信心和全身心的奉獻,彷彿一個無助的旅人,忽然看見了一片值得永世停駐的天堂。
琴聲響起,四人同時沉醉。
李閒眼裡,彷彿出現了絕美的桃源,他在青山綠水之間歡快地奔馳,四周盡是如雲美女,含笑相望。路邊是熱鬧的酒肆,絕世的美酒和佳餚的清香撲鼻而來,走進酒肆裡,入目盡是天下豪傑,肝膽而快。慕容雪、蕭如非、司徒貝貝等人,正托腮坐在桌邊等待他的來臨。忽然景象全變,眼前是荒蕪的禿原與沙漠,熾熱的炎陽照得人睜不開眼睛,遠處傳來駝鈴聲,卻看不見人,景蒼涼而落寞。畫面再變,獨孤殘臨死前無奈而又期盼的神情清晰在目,顫抖的雙手舉著一塊形狀醜陋的玉佩,莊嚴地掛在他的脖子上,旁邊是強忍著熱淚的江乘風,帶著如釋重負而又無限憧憬的神。忽然玉佩變成了牢籠,緊緊將他栓在裡面,他用盡了力氣去掙扎,卻只換來斑斑血跡。
琴聲忽止,李閒淚滿面。
隔著淚眼望去,如煙竟也是滿臉淚痕,秦淮已泣不成聲,只有彭翎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而江乘風滿臉驚異,想說什麼,卻忍住沒說出來。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下瀟湘去?多謝姑娘指點!”李閒站起身來,臉恢復如常,端起酒杯道:“我敬姑娘一杯!”江乘風怔怔地望著李閒,在這一刻,他清晰地覺到李閒誓死脫離束縛爭取自由的決心。
如煙輕輕擦去淚跡,道:“如煙哪有指點公子的資格,是公子、這位先生和這位姑娘的心聲提點了我。人世間有那麼多的不如意,人應該努力探求生命的真諦,追求自己的理想,不應執著於外障之中。”李閒隨手扔下酒杯,大笑道:“所以我要追求姑娘,不知可否?”如煙淡然道:“公子要追求誰,如煙並沒有管束的資格。只不過,如煙此生的全部心力,已經奉獻給琴道,公子的好意恐怕會落空的。”李閒大笑道:“從你撥出第一個音,我就知道你的心已經不在這俗世了。但是追求美女的過程,正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所以姑娘儘管潛心你的琴道,我追我的人,各不相干。”秦淮低聲道:“自有的藉口。要追求人家,還說各不相干!”李閒扭頭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不用擔心,你也逃不了。”秦淮冷冷道:“你做夢!”李閒不去理她,對彭翎道:“五小姐也要做好準備。”彭翎沒好氣地道:“放馬過來!本小姐怕你不成?”江乘風搖頭嘆道:“這小子瘋了。”李閒眨了眨眼,道:“我不是瘋了,而且比原來清醒得多了。不信你問問如煙姑娘,本沒有什麼品行惡劣的客人之說,剛才姑娘本就閒得很。”如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為什麼?”
“我聽過楚夢的箏。”李閒拿了一個酒杯,在手上細細把玩,一邊沉思道:“你的琴與她的箏全然不同,但我直覺是出自同一人的傳授。你是為了‘開封楚公子’這個人而特意過來一看究竟的。但為了掩飾你與楚夢的關係,所以特意編造了個藉口。”江乘風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輕震了一下,出思索的神。如煙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李閒續道:“不過這麼說對姑娘不公平,因為我相信你對我們其實沒什麼興趣,讓你過來探察的,是你的唐老闆。我說得對嗎?不知躲在哪個角落偷聽的唐老闆?”廂房裡一片沉寂,過了半晌,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大笑聲:“子李閒果然名不虛傳,請稍候片刻,唐某馬上就來。”如煙的笑容綻放開來,說不出的明豔動人:“夢姐的箏和我確實是同一人教出來的,不過我覺得我們的意境相差甚遠。不知李公子為什麼能聽得出相似之處?”李閒沉道:“楚夢的箏音如夢似幻,裡面充滿了撲朔而茫的詭秘味道,讓人深陷其中不知所以,有種沉淪的覺。而姑娘的琴,坦坦蕩蕩,蘊涵著對生命的無限追求和探索,有種欣欣向榮的朝氣。如果說楚夢的箏音讓人聽後忍不住有發洩的衝動,那很正常;而聽了姑娘的琴,只會陷入思索,心靈會得到某種淨化。正因這種極端的反差,才令人覺得,只有同一聖手,才可調教出兩種同源而又相反的意境來。”如煙忍不住橫了他一眼,道:“你對我們琴境的理解深刻入微,不過最終的結論卻是謬論。”李閒大笑道:“確實沒什麼道理。不過這只是一種直覺,本就沒有道理可言。硬要我說出道理,只好胡謅了。”秦淮忽然低聲問道:“你懂音律?”李閒看了看神古怪的江乘風,道:“想泡妞怎能不學音律?不過我的音律全是他教的,我看得出來的,他應該更看得出才對,不知為什麼他始終一句話不說,也許想到了什麼重要的問題。”江乘風終於說話了:“我又沒聽過楚夢的箏。不過這琴法我是很悉的。”李閒臉驟變。
如煙猛然站起身來,道:“你認識我師傅?”江乘風閉目不答,門外傳來敲門聲:“是洛陽杜記米行的杜老闆吧,故人老唐求見。”江乘風的神頓時由莫測高深變成一臉尷尬,李閒哈哈大笑道:“洛陽市井中真是臥虎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