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永世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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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酒壺居然是沒有壺嘴的。壺身隱現青銅,卻黯然無光,似乎早已長滿銅鏽。但李閒卻看出,在斑斑鏽跡背後,隱隱透著詭異的光芒,正沿著壺身遊走,讓人覺得這酒壺彷彿本身就有生命。
壺蓋揭開,酒香撲鼻而來。
蕭如是起身為李閒添上一杯。酒水隱現青紫的光澤,動之間顯得有點稠,不像一般酒的濃度。李閒湊進酒杯,深深一嗅,長長嘆了口氣,道:“果然是好酒!而且我居然認不出這酒的名堂。”蕭如是也嘆道:“如是也不知道這叫什麼酒,只不過飲了一口之後,就再捨不得喝第二口了。”李閒笑道:“所以你不是酒鬼。”說完,忽然又嘆了口氣。
蕭如是有點緊張地道:“李兄莫非也有什麼心事?”李閒望向窗外,嘆道:“說到酒鬼,我就忍不住想起厲天。這傢伙居然一個人去闖蹤谷,而以你爹的情報手段,至今仍收不到一點消息,讓我心中很是不安。”提起蹤谷,蕭如是忽然記起李閒的救命之恩,心中突地一跳。正是那次的相逢,李閒指名要蕭如非隨侍左右。
“原來這混蛋本就不安好心!”蕭如是終於明白了當時自己向父親彙報時,父親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和江乘風、藍舒雲那曖昧的笑容。
“厲大俠武功絕世,想必不會有危險,何況現在尚有孫大俠在暗中找尋。或許我們收到他們的消息時,已是‘死神厲天血洗蹤谷’的驚世之作。”蕭如是的聲音已經發寒,故意將話題引為殺戮,以掩飾自己不經意間出來的殺意“李兄如今擔憂也是於事無補,不如先飲此酒,盡解千愁。”李閒展顏道:“好!”舉杯湊進邊,就要一飲而盡。蕭如是的眼裡出熱切的彩,一眨不眨地盯著。
就在此時,窗外忽然穿進一道身影,大叫一聲:“不要!”伸手拍向酒杯。
事起突然,昏暗的燭光之下,李閒與蕭如是都沒能看清來人。李閒本能地一避,那人已撲到李閒面前。
李閒終於看清了來人的臉,忽然之間,一股寒意湧上心頭,有種天崩地裂的揪心莫名地升起。
蕭如是眼見事敗,不由兩眼通紅,狀若瘋狂地出雙劍,奔雷般刺向來人後心。
雙劍破空聲尖銳而悽然,來人卻恍如不覺,只是滿面淚痕,痴痴望著李閒。
李閒大驚道:“小心!”脫手擲出酒杯,劈頭砸向蕭如是的臉。
蕭如是卻不閃不避,劍勢依然不變。
一切都已不及,李閒大吼一聲,拼盡最大的力氣,狠命將眼前佳人往旁猛地一扯,蕭如是的右劍刺入李閒小腹,鮮血噴濺。
李閒已完全不知疼痛,呆望著蕭如是的左劍從那人的前透出,劍尖那一抹豔紅,在李閒眼前逐漸模糊,整個天地,都變成茫茫的一片血海。
蕭如是的神情瘋狂而猙獰,鬆開雙劍,倒退兩步,仰天狂笑道:“你搶走了如非,就是非死不可!任是誰來,也救不了你!誰也…”話音頓止,額頭出現一個酒杯大小的傷口,正汩汩著鮮血,血水與酒水混雜在一起,使他的頭髮與臉龐粘溼而凌亂,說不出的可怖。
李閒不能置信地看了蕭如是一眼,慘然搖了搖頭,拔下小腹的劍,隨手扔在一邊,緩緩坐下,將來人輕輕平放在大腿上,擁在懷裡。蕭如非的臉在月光與燭火的映照下已清晰可辨,美麗的眼出海樣的深情,還有一絲無奈、一絲愧疚,只有蒼白如紙的臉龐和嘴角淌的鮮血,訴說著她此刻的痛楚。
蕭如是被血與酒模糊了的雙眼忽然睜圓,聲嘶力竭地慘叫道:“如非!怎麼會是你!”蕭如非轉過頭去,聲音細如蚊吶:“哥,李大哥很快就會離開這裡了,不要、不要再…”蕭如非的話沒能說完,痛苦地慘哼一聲,閉上眼睛。
蕭如是騰騰倒退,直退到牆角,跌坐下去。血水浸如眼睛,淚水瞬間將血水沖洗。
李閒一直運指如飛,在蕭如非身周大上疾點,另一隻手同時握著她的小手,純無比的先天真氣毫無保留地源源輸入。
蕭如非緩緩睜眼,右手艱難地抬起,想為李獻擦去額頭的汗水,抬到半途,終於無力地垂下。
李閒伸手摸向貫穿著蕭如非的長劍,輕輕一碰,卻又觸電般縮手,淚水不能抑制地淌而下,大滴大滴地落在蕭如非蒼白的臉上。
蕭如非辛苦地笑了笑,輕聲道:“李大哥,你不要難過,我、我最怕你難過。”李閒的聲音已經沙啞,顫聲道:“你為什麼不躲!”蕭如非眼睛彷彿罩上一層薄霧,離而無神,輕嘆道:“在我心裡,世上最重要的人,除了李大哥外,不是爹,而是哥哥。現在…現在哥哥想殺你,我…你們都不能死,都要好好地活著。我想,或許只有我死了,你才會原諒哥哥,哥哥也不會再對付你。你們都可以、都可以好好的、開開心心地活下去。”李閒啞聲道:“一壺毒酒,怎麼可能毒得死我?你這個傻瓜…沒有了你,我還怎麼能開心地活著?你難道忘了,我們才剛剛說好了的,過幾天趁著去開封,永遠不回來了,我要帶著你玩遍天下的!”蕭如非無力地握著李閒的手,道:“這種酒…並不是一般的毒酒,這是神教當年封已久的物,炎陽心。只要一入喉,它就開始腐蝕,不消片刻,整個人屍骨無存。李大哥,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事,等著你去做。只要你心裡還有我,我就很開心了。”李閒泣不成聲地道:“不會的,你不會死的,剛才你哥哥笑聲那麼大,司徒先生他們一定很快就到了,你先別說話,好好運功療傷。”蕭如非搖搖頭,道:“我心裡有很多話,再不說,恐怕再也不能說了。李大哥,我心裡明白,你肯跟我在一起,只是不願讓我傷心。從認識你的那天起,每當看到你想起慕容雪的時候,我就說不出的難過。我知道,直至如今,我還是沒能真正代替了她,沒能好好服侍你。唯一欣的是,你心裡總算是有我的影子。”李閒急道:“我…”蕭如非忽然有了力氣,探出手來輕輕掩住李閒的嘴,續道:“後來我終於也能明白,愛情的滋味,就像這炎陽心。炎陽心燒的是人的身,愛情燒的是人的心。”李閒輕輕撫摸著蕭如非冰冷的臉蛋,覺得自己的心,已被燒成灰燼。
蕭如非臉上忽然泛起紅,輕聲道:“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真正地侍奉李大哥。我好恨徐弈,那晚要不是他搗亂,或許那晚已經…已經遂了現在的心願,或許、或許你…也就忘了慕容雪。”李閒的心變得冰涼。蕭如非臉上的紅,並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迴光返照之相。
“我李閒在此立誓,從今以後,心中再不會有慕容雪的影子。”蕭如非出悽美的笑容,搖頭道:“心裡的事,怎能控制。”李閒舉起右手,直指上蒼,一字一字道:“蒼天為證,李閒於此時此刻,娶蕭如非為,萬世千生,永不相棄!”蕭如是一直呆望著兩人,話語一句句從耳邊掠過,心中就像被鐵錘千萬次地傾軋。看著蕭如非的臉漸漸變得紅潤,而嘴角那抹血跡卻更加悽麗,蕭如是覺得,他的身、他的心,從此再也不會有生命。
李閒身上的血跡淚痕汗水,早已混成一片。蕭如是遠遠望著,忽然覺得就像在看著自己。只要真正能帶給她幸福,擁著她的男子是李閒或是自己,又有什麼區別?
蕭如是到傷口越來越痛,眼皮越來越沉,生命正隨著痴心、妒火、仇恨、悲哀、痛悔,慢慢消逝。
萬世千生,永不相棄。
若真有來生,自己一定無法投胎為人的。到時,願成為她的一支髮釵、一隻手鐲,默默地襯托著她的美麗,見證著他們兩人生死之間永恆的契約。
“萬世千生,永不相棄。”蕭如非反覆低著,眼裡出異彩,輕呼道:“李大哥!”李閒哽咽著將她摟住,輕輕吻著她的臉,吻幹她的淚水,一直吻到她的。
蕭如非細微的呼忽然變得急促起來,熱烈地回應著,兩人冰冷的嘴逐漸溫熱,舌尖瘋狂地相互纏繞,似乎要在這一刻,實現永世的纏。
蕭如是笑了一笑,移開目光。
門外傳來人聲,有人用力地敲門。
分。
司徒銘率先破門而入,身後跟著重陽教群雄。
眼前的情景觸目驚心。三人的傷口的血都還個不停,幾乎已把真個房間染上血。尤其是蕭如非,被一把長劍從後背至前對穿而過。而最令人心驚的卻是蕭如是,額頭一個偌大的傷口,不停地湧著鮮血,尤為觸目的是,他的頭髮披散著,竟已完全變白。
司徒銘以移形換位的速度,瞬間移至蕭如非身前,迅捷無倫地將一粒藥丸進她的嘴裡。蕭如非看見了司徒銘,卻想起了另一件事,輕聲道:“好好待貝貝,她是真心愛你的。”李閒急道:“你不會有事的,吃了司徒先生的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司徒銘暗歎一聲,垂首不語。蕭如非的美目漸漸悽,深深望著李閒,微不可聞地說了聲:“可惜,我們那局棋還沒有下完,我已不能陪你玩遍天下了。”出最後的淚水,終於緩緩閉上眼睛。
李閒忽然覺得懷內一輕,整顆心片片碎裂,碎片隨著小腹的鮮血,撒在虛無之中,再也沒有一絲氣力。
“原來他們是兄妹,還好!”
“奴婢服侍教主更衣。”
“師姐,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他,一定要治好他心裡的傷。”
“我不管江湖樂不樂意,我只想你平安無事!”
“這局棋,就當是我們玩遍天下的第一步。”李閒仰天一聲悲嘯,不停地失血和過度輸送的真氣,讓他再也難以為繼,驀地栽倒,昏死過去。重陽教諸人大驚失,擁上前來,司徒銘提起李閒的手腕,片刻後點了點頭,連點幾處道,又在傷處敷上一層藥。血立止。諸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唯一不同的是蕭無語。正當蕭如非說出最後一句話時,蕭如是正漠然對著他說:“孩兒之罪,萬死莫贖。但有一句遺言,望父親採納:立即同意與太湖水寨的結盟。這是教主事前指點孩兒的。”蕭如是的話說完,頭一斜,瞑目而逝。幾乎與此同時,蕭如非也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早已註定無法相守,死在同時,是否也是一種幸福?
只是,他們的父親呢?
江乘風與藍舒雲左右攙扶著蕭無語,緩步走出房門,蕭無語的腳下,是兩行長長的淚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