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的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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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她好像看到店員在驚呼她的名字,然後她被送到了醫院,滿屋子都是來蘇水味,有醫生小跑過來翻了翻她的眼皮,用皮筋束了她的手臂紮了吊瓶。她甚至覺到右手那螞蟻咬一般的疼,看到吊瓶的藥水一滴滴地進入了自己的體內。滿屋子的人都在說話,忽然,人又全部不見。接著,她好像看見一個無頭的女人向她走過來,聲音冷冷地說:你怎麼可能有我這樣美妙的身體。當年,司躍就是先愛上了我的身體又愛上了我。
她看不見她的臉,不知道她的神情,但她認識她的身體,她就是昨晚看到那副畫上的女人。
在一陣大汗淋漓後,青梅終於醒了過來。一睜眼剛好看到司躍的臉,他的眼裡寫滿了關心還有心疼。
他罵她真是太不知道愛惜自己了,醫生說她低血糖,特別容易暈倒。
青梅想說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病啊,可是看到司躍那麼關心,終究沒說,她喜歡也享受他關切的目光。
偷偷的,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還好,它們都在,還是那樣順滑和綿軟,那一小束被剪斷的頭髮混在其中。
4那兩幅畫不是司躍掛上去的,除此之外,不管青梅怎麼軟磨硬纏,他就是對它們閉口不談。
青梅問得急了,他便說,以後不許你上樓去。
青梅雖然不說話,但心裡生氣,越發地想要了解那畫的來龍去脈。只是奇怪的是,司躍在家,或者醒著的時候,一切都安靜的很,司躍不在家,或者睡著了,她又會聽到樓上的嚶嚶哭聲。
那是一個天陰的下午,青梅一個人在家,伏在茶几上寫結婚喜帖。
那嚶嚶的哭聲時遠時近地傳來,聲聲壓迫了她的神經。她打開電視,想要電視的聲音蓋過那哭聲,但是徒勞。她沒辦法假裝沒聽到,因為那聲音明明細弱卻驚雷一般地炸在她的心尖。
終於,她又上了樓,近那扇門。不知什麼時候,門鎖被換了,青梅開不了,卻聽到門內的哭聲一陣強過一陣,又變成了笑聲,悲愴蒼涼,令人骨悚然。
驚措間,青梅一腳踩空,滾下了樓。這次,她的頭髮掛了釦子,失控時,拽掉了一撮頭髮。
青梅又疼又心疼,手摸過去,頭皮出了血。
她去洗手間洗,抬頭看見鏡中有一個陌生女人的臉,完美絕倫的五官,卻是光頭,和畫上的光頭女人一模一樣。
她的眼中含著眼淚,幽幽地對青梅說:你說,把你的頭髮放在我的臉上是不是剛好?
恍惚間,青梅瀑布般美麗的頭髮移上了她的頭,果然是絕代佳人。
青梅搖搖頭再看,鏡中明明是自己,咧開了嘴笑,那笑容和光頭女人一模一樣,全是詭異。
司躍華美的別墅裡,青梅的尖叫聲烈又綿長。
5青梅哭著勸司躍,把那兩幅畫扔了吧,或者我們搬家。我實在受不了了。
司躍把她攬在懷裡,手指穿過她的長髮,安她:別怕,別怕,或許你是婚前恐懼症,壓力太大了。要不然,我陪你去看心理醫生。
青梅搖頭,眼淚小溪水一般的淌下來。她實在是貪戀在司躍懷裡這片刻的安,她捨不得,捨不得,只能忍。
她的頭髮已經越來越少了,比以往掉得厲害,又頻頻出現意外,或許她可以去諮詢一下保險公司,有沒有給頭髮的商業保險。
接待她的保險公司客戶經理說演員藝人的關於頭髮的保險都是投保於國外的保險公司,國內暫時沒有這個服務。不過本市有過投保身體和臉的兩項案例,只是當事人都死了。
在青梅的強烈要求下,她看到了那兩個投保人。一個叫小玉,她的照片告訴青梅她就是畫上那個五官絕美的光頭女人,她投保的是臉。而另一個女人叫方,照片上的她臉並不好看,但是客戶經理說她的身材好極了,絕對的黃金比例,比模特還好,她投保的是自己的身體。小玉的臉在一次意外中毀容,即使拿到了保險公司的賠償還是選擇了自殺,而方是為了保持身材得了厭食症而死。
客戶經理說,青梅小姐,如果你真的要投保自己的頭髮,我可以幫你聯繫國外的知名保險公司。
青梅搖搖頭,淚滿面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6如果她沒有猜錯,小玉和方是司躍的前女友。小玉長得美,身材和頭髮卻不好,方身材好,卻沒有美貌的臉。司躍愛她們,和愛自己一樣,先愛上的是她們身體的一部分,才是人。
回到家,婚紗已經送來了,隔就是婚禮了。青梅挽起了頭髮,換上了婚紗,看鏡中的自己。恍惚間,她長高了,腿長了,變美了,臉也美得絕倫。現在的她長著小玉的臉,方的身材,挽著青梅的頭髮,真是perfect,完美。再也不會有這樣完美的女人了。
她聽見小玉和方咯咯地笑,她們異口同聲地告訴她:如果她的頭髮哪天沒了,她也會死,也會很快地加入到她們之間,變成牆上的一幅畫,在夜間哭泣。是頭髮幫她得到一個男人的愛和幸福的一生。頭髮沒了,愛沒了,幸福沒了,一生完了。
不,不是這樣的。
青梅大聲地喊,如果愛的只是頭髮,這愛情太偏執。愛一個人應該不僅是愛她年輕時鮮靚的容顏,也應該愛她白髮蒼蒼的垂垂老矣。愛她,不僅愛她成長的陋巷,也愛她疼痛的過去,甚至她無法言說的秘密。頭髮算什麼?她願意剪去來鑑證愛情。
手起刀落間,長髮絲絲地掉落,房間變成了黑髮的海洋。
醒來時,青梅發現司躍抱著她,喊她的名字。她伸手去摸自己的頭髮,已然短了。她微笑問他:介意我短髮麼?
他答不介意。他說,他曾經的那兩份疼痛的愛情裡,因為沒有正確地表達而讓兩個女生含恨死去,現在他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再失去她。
青梅哭了,然後看到她面前的那兩幅畫,越來越模糊,就像油彩的眼淚在肆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