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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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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亂騰旋,穿梭在南烈及漂亮男人之間,一柄脫了鞘的劍,對南烈及漂亮男人都是恐怖的存在。

“阿烈,用我用我啦…”她越竄越快,削斷了林裡叢生的草木,不一會兒工夫落葉紛紛,枝殘啞斷,不只漂亮男人,就連南烈身上也捱了好幾道劍痕。

“等等。”南烈朝漂亮男人比出暫歇片刻的手勢,大掌一探,扯住百里劍的蘇,將她給硬生生止住了飛勢。

“你這柄兇器,再放任你胡亂劈砍,只怕我會先死在你劍下。”南烈將汩溢鮮血的左掌遞到她面前,上頭俐落筆直的劍痕便是拜她所賜,他住血勢,右手將劍一拋,再自百里劍的柄端猛一使力,迅雷不及掩耳地將百里劍牢牢釘嵌在數十步遠的巨巖中,匡鐺劍嘯,入石八分,起不小塵囂。

而她,這抹與劍不分不離的劍魂,在百里劍嵌石的同瞬間,也教那種無形的拉力給扯飛了數丈。

“哇…臭阿烈…”南烈的內力竟然如此渾厚!

漂亮男人靜靜看完南烈與劍的自言自語及怪異行徑,不出口臆測:“那柄劍…是蝕心劍?”

“喔?你也知道蝕心劍?”南烈有絲訝異。

“蝕心劍在仙界、魔界、妖界是人人慾奪之物,即便我居處深山,孤陋寡聞,亦對蝕心劍顯赫之名有所耳聞。”漂亮男人瞧瞧自己被蝕心劍割斷的衣袖,指尖輕撫過俐落斷口,霎時衣袖回覆原樣。

“若得蝕心之劍,天下無敵。”

“這句話我都快聽膩了,不只仙、魔、妖在爭劍,連人界亦然。”

“人類若得蝕心劍,算什麼天下無敵?人畢竟、是人,驅使不了蝕心劍。蝕心劍最可怕之處在於它會取執劍者的心魂,若教人類所執,充其量是柄好劍,若執劍者本身便是擁有法力之仙佛妖魔,蝕心劍便會褪去凡劍形態而成幻劍,幻劍一成,蝕心劍才算完全…到那時候,佛來殺佛,仙來弒仙,這才謂天下無敵。”漂亮男子說著說著,自際取出一面銅鏡,攏攏自己的發,蹙起眉宇瞧著臉上被百里劍劃傷的劍痕,指尖戳戳抹抹,痕跡盡滅,接著不知由哪變出一枝繪眉墨筆,小心翼翼地為那雙完美無瑕的眉再添豔

南烈半側過臉,瞧著那抹嬌小劍魂正使盡吃力道試圖拔出石中劍,模樣好不逗趣可愛。

“關於這點,身為蝕心劍之主的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畫完了眉,漂亮男子還不忘點了絳胭脂,攬鏡許久才滿意地收回銅鏡。

“我只知道蝕心劍的蝕心傳言,可沒聽過什麼幻劍不幻劍的。”萬一劍娃娃真變成了幻劍,那他的麻煩就更大了,除了要避免武林盟主穆元朧察覺到百里劍近在咫尺,他還得對付排山倒海而來的妖魔鬼怪,那他豈不是要步上“過勞而死”的悲慘下場?

“所謂幻劍,便是依照持劍者本身的法力修為而成形,法力越強,蝕心劍亦然;法力越弱,蝕心劍便得虛名。”漂亮男人恢復了最美麗的打扮,幾乎要教人分不清別“但…若是經由你之手,百里劍或許會變成數一數二的幻劍”一句話,讓南烈的笑容灰飛煙滅,再尋不著一絲一毫。

“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劍魂雖距離兩人有段距離,但漂亮男人的話仍是聽得清楚,礙於百里劍被困,她沒辦法飛近南烈,只能嚷嚷問道:“阿烈,他在說什麼!”可惡!這劍怎麼嵌得這麼牢!

“即使你隱藏得極好,但瞞不過明眼人,更瞞不了同類。”漂亮男人扯起薄間約略能見一雙血獠牙。

“你,與我一樣是血妖,對吧。”萬里無雲的晴空中傳來了轟隆的悶雷響,震得大地瞬間靜寂,那雷聲像戰鼓沉鳴,驚起梢頭飛鳥。

就如同南烈能毫不費力地在深山闊林間輕易尋到他的蹤影,漂亮男人亦能一眼瞧出南烈的本體,這也就是為什麼漂亮男人在一開始凝覷他時,便惱怒著同類竟成為人類走狗,同族相噬而兇意。

南烈只是靜靜的,靜靜的斂睫,靜靜的揚笑,好似他只是聽到一句無開痛癢的話。

“你不以血為主食,自是淡化了身上腥味,但骨子裡的妖血是怎麼也消抹不去,即使你這副人模人樣仍埋藏不了非人的事實。但你竟向著人類,妄想斬除同族,豈不吃裡扒外?”漂亮男人臉上又浮現慍。心存反叛總是最教人鄙視,無論在仙魔人三界皆無法獲得諒解。

面對漂亮男人的指責,南烈仍維持一派淺笑,深沉且恰然。

良久,南烈才道:“我雖是血妖,但自小便由人類扶養長大,我同人類稚兒一樣,牙牙學語、跌撞學步、習字唸書,同樣有爹疼有娘愛,他們待我極好,即便知道我屬妖魔之,仍待我極好。我周遭的人,全是人類,何時曾接觸到同族血妖?若真有,也僅只一個識多年的兄弟。在我認定中,我是人類。”養育他的人類夫老年喪子,卻因緣際會在荒林拾獲他,喪兒之痛全數移轉至他身上,就算兩人對他的身分有所懷疑,仍視他如己出。

雖過著人類生活,但他也曾靠血為生,附近鄰人所養的牲畜幾乎全慘遭他獠牙荼毒,若依人類年齡推算,那年,他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不知如何壓抑體內渴血的衝動。

血的鮮甜,讓他有如上癮一般無法自制,一旦沾上了,只會越來越貪心、越來越渴望,體內的血魔被喚醒了,便只能以血哺餵。

他忘不了七歲那年的夏夜,喉間的乾澀讓他整夜輾轉難眠,無論灌下多少桶沁冷井泉,仍紆解不了火焚般的痛楚。

那時的他無暇多想,躍窗而出,尋找潤喉鮮血。很快的,他在鄰家門口找到了一隻狗,那狗時常伴隨著他們一大群孩子玩耍奔跑,大家總愛叫他“老黃”老黃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一雙圓亮的眼,在瞧見他時,尾巴搖晃成親暱示好的半圓弧線。

然後,他一口咬上它的頸子,覺到源源不絕的鮮血充口中,他貪婪地著、使力著,喉間的澀意獲得滋潤,老黃的哀鳴聲劃破夜的靜寂,饜足的他正想轉身逃離,卻怎麼也沒料到養育他的老夫婦神哀悽地站於他身後。

他們瞧了多久?瞧見了多少?

他不敢肯定,就怕他們是打從他躍出窗欞的同時便尾隨他而來。

三人之中沒人開口,老婦人蹣跚地走近他,以單薄衣袖為他拭去緣腥血,每擦去一抹赤豔,她便無聲墜下眼淚,素的衣袖染滿了他所犯下的殺孽,潔淨的眼淚卻怎麼也洗滌不了極紅的血跡。

滿布風霜刻痕的手,牽起他的右手,而老丈人亦牢牢握住他的左手,他不知道是自己害怕被爹孃所厭惡,抑或老夫婦對他萬般恐懼,那四隻握的手掌,竟傳來一陣陣的震顫。

沒有斥責、沒有辱罵,老夫婦只是一左一右地牽緊他,沉默地領著他回家。

進了屋,老婦人鬆開了緊咬的牙關,逸出哀痛的泣

“娘…”他怯怯地喚,引來老婦人抬頭。

“烈兒…烈兒…是爹孃不好…是爹孃的錯…”她緊緊抱著他,和著啜泣。

錯?娘說的錯是什麼?

是錯在將他拾回?還是錯在扶養他長大?

“烈兒,你要記住,你是人,是我們南家的孩子,是爹孃一輩子的孩子…不要再對那些牲畜下手了…有朝一要是讓人給瞧見了…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一隻血妖魔,會為這樸實的村子投下多大的驚恐!若南烈的真實身分被發現了,村人又豈會善待他?怕是縛綁著他,活生生將他給打死吧!

“你以後若餓了、若渴了,就爹孃的血吧,爹孃不怕疼不怕痛,在咱們家裡,你毋需隱忍…”衣袖翻折起來,出風乾如橘皮般的糙手臂,無論是老婦人或是老丈人的,那臂膀瘦瘦小小,他們已年近六旬,卻仍擔著清粥上市集叫賣,即便生活清寒,他們仍不吝嗇給予他衣食無缺,甚至連生命之血也願奉獻給他…

爹孃的血,苦澀得難以入喉,那苦澀來自於他們的心疼。

而所幸他懂了。

那夜之後,他開始壓抑自己,無論渴血的慾望多濃多烈,他也會學著壓抑。他是人,人不需要飲血為生,他總是在痛楚襲來之際,如此反覆告訴自己。

他怕見血,是因為怕見了血,體內錮的魔便會悖逆理智,快意地享受血的滋味,若真如此,只怕他戰勝不了那魔。

爹孃待他好,不忍見他為難自己,時常要以血喂他,他總是拒絕,一方面是不願再咬疼了他們,一方面是他已能控自如,讓自己成為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謝他們的包容對善待,若那夜他們目睹他的嗜血而心生懼怕及排斥,甚至以妖孽看待他,今時今的南烈只怕會是另一隻以血為樂的妖魔。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也害怕別人瞧出這種與眾不同,他總是畏縮在暗處,不與人爭,不與人鬥,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最不起眼的小角,只要他維持這般方式,他便能成為人群一員,沒有人會去對一個不具威脅的守門奴僕投注太多心力,如此一來,他便會是個單單純純的人。

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如同他爹孃那般寬待一隻非人妖魔?

沒有吧…

南烈的思緒緩緩迴歸現實,對上漂亮男人略顯詫異的眸。

“有必要這般錯愕嗎?”漂亮男人搖搖頭,長指落在南烈背後。

“不只是我,你身後的人看來比我還要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