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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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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遲正津津有味看著本遊記,隨口答道:“好看。”並沒抬頭。過了會兒才覺著不對勁,慢慢抬起頭,看向窗外。四目相對良久,阿遲靜靜說道:“倒掛著頭會暈,老伯伯,您還是下來吧。”老者眉花眼笑,“女娃娃心腸很好啊。”還擔心我會頭暈呢,真是好孩子。這女娃娃很不壞,長好看,琴彈好聽,很合我老人家心意。

阿遲只覺眼前一花,面前紫檀圈椅上已坐著位鶴髮童顏、寬袍大袖老者。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紀,他頭髮、鬍鬚皆白,臉卻紅潤光潔,一雙眼睛是帶著笑意,靈動有神。

對於不請自來客人,阿遲向來只是敷衍應付而已。他本不是按禮數來,讓人如何按禮數對待他?不過眼前這位白鬍子一大把,笑又很和悅,阿遲大力發揚中華民族尊老敬老美德,客氣倒了杯熱茶奉上,“老伯伯,請用茶。”

“女娃娃,輩份錯了。”白髮老者且不忙著喝茶,先澄清重要事項,“我怎麼會是老伯伯呢,該是老爺爺才對。”徒孫叫我師公,女娃娃叫我伯伯,如何使得。

阿遲從善如,立即改了口,“老爺爺,請用茶。”白髮老者笑咪咪讚道:“女娃娃有眼,識實務。”這丫頭機靈,能跟京城那對母女相媲美了。

阿遲若不出門做客,衣飾便以舒適為主,並不追求華貴。此時她漆黑長髮只用只鏤空雕花掐銀檀木簪鬆鬆簪住,彷彿綢緞一般光可鑑人,柔順飄逸。清雅緻藕荷宮花錦束小襖,斜襟,左衽,衣領中出一截潔白脖頸。她儀態嫻雅,面對不速之客,毫無驚慌之,輕鬆和白髮老者說著家常,“我喜歡一個人看書,便將侍女都打發出去了。老爺爺您呢?也愛一個人獨來獨往麼?”白髮老者一身青袍,鬚髮皆白,看上去頗有些仙風道骨,笑起來卻像個大孩子一般,“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愛獨來獨往。後來我收了徒弟,再後來我有了徒孫,有了徒孫女,便愛跟他們一起玩了。我,我徒弟,我徒弟小媳婦兒,還有兩個徒孫,一個孫女,我們一家人玩可高興了。”阿遲眨眨大眼睛,“老爺爺,你們都玩什麼呀?”白髮老者大為得意,“什麼都玩,有時候打架,有時候下棋,有時候野炊,偶爾也彈彈琴、詩、作幅畫,附庸風雅。”捉藏什麼,我們當然也玩。不過,不足為外人道也。

阿遲笑道:“聽起來很有趣。老爺爺,我猜您撫琴定是意態閒適,手勢優美,琴聲曼妙悅耳,清雅脫俗。”白髮老者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啦,沒有沒有。我向來是不笑話人,不笑話人。”笑話人多沒風度呀,會被我乖徒孫數落。

阿遲微微一笑,伸出青蔥般手指,托起桌上細瓷茶盞,慢慢喝著茶。她手掌纖細白皙,比手中瓷器細膩勻淨,看人眼中,頗為賞心悅目。白髮老者笑咪咪坐她對面,心裡樂開了花,老子來對了!這女娃娃撫過琴曲,我乖徒孫出了好半天神,臭小子若是知道女娃娃不只會彈琴,人還長這麼美,不是該發痴了麼?

阿遲微笑吹捧,“老爺爺您功夫無下無雙,羨慕死人了。您教出來徒弟、徒孫,一定也是人中龍鳳,功夫卓絕。老爺爺,您功夫定是天下第一了,對不對?”白髮老者本是眉開眼笑,聞言板起臉,氣咻咻,“誰說我功夫天下第一了?”阿遲出些許詫異,“您功夫已入化境,世上居然還有人強過您?”白髮老者怒氣衝衝瞪了她一眼,仰頭向天吹鬍子,並不肯答話。

遠處傳來清亮嘯聲,這嘯聲一波接著一波,一波高過一波,連綿不絕。阿遲凝神聽了會兒,很善解人意詢問道:“老爺爺,這人功夫好似不弱,不過跟您比,還差遠了吧?”嘯聲由清亮轉為高亢,隱隱有相威之意。白髮老者吹了幾回鬍子,終於拍案而起,“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大鳥一般飛出了屋子,翩然遠去。他人雖去遠了,阿遲耳中卻還回響著他怒罵聲。

阿遲安安靜靜坐著,一動不動。雖說自從經歷過穿越重生這樣奇事,她涵養功夫已大有長進,很能做到處變不驚,可白髮老者方才舉動還是駭住了她。這太顛覆常識了,有地球引力,人怎麼可能會飛呢?

佩阿、知白盈盈走了進來,“大小姐,天不早,太太還等著您呢。”阿遲徐徐起身,笑道:“是該回了。”帶著兩名侍女,緩緩出了藏書閣。走幽靜小路上,阿遲忍不住往西園方向看了一眼,鳳凰臺徐府,添了位很有意思鄰居呢。

,西園主人,魏國公張勱親自來拜訪。徐郴帶著三個兒子接待,雖然主人是文官,客人是武職,不過賓主之間,相談甚歡。送走客人後,徐郴、徐遜不過是誇了句“吐屬文雅,舉止斯文”徐述、徐逸小哥兒倆興奮兩眼放光,“他個子很高,很英俊,很彬彬有禮,一點也不兇!”徐逸興奮過後,頗為懊悔,“沒求他舞劍!”初次見面,沒好意思提,可惜可惜。

陸芸這當家主母本是微笑聽夫婿、兒子說話,待到打開禮盒,看到一把渾厚古樸、刻著篆書“九霄環佩”古琴,臉上笑容凝固了。九霄環佩?琴中仙品九霄環佩?

徐郴覺察子神有異,緩緩踱步過來。看到古琴,徐郴也是呆了一呆,這琴梧桐為面,峨眉松為底,扁圓形,伏羲式,竟是一把唐代雷琴。

兒女們圍了過來。徐遜微笑,“雷琴‘其聲清越,如擊金石’,音韻定然極美。”阿遲點頭,“雷琴聲寬大復兼溼潤,不同凡品。”徐述、徐逸活詢問父母,“今晚能否聽聽天籟之音?”徐郴也是怦然心動,點頭應了。是晚,徐郴沐浴衣,焚香琴,曲罷,豔驚四座。九霄環佩琴音溫勁松透,純粹完美,美妙樂曲如水般傾洩而出,令人沉醉。

阿遲側耳傾聽,心中動。不愧是曾唐肅宗登基大典上演奏過琴,鼎鼎唐物,清雄沉細,琴聲出於兩池間,出而隘,徘徊不去,餘韻嫋嫋。

徐述羨慕推推她,“姐,真好聽。”徐逸不經意問道:“姐,你想什麼?”阿遲微笑,“九霄環佩琴體莊重渾厚,氣勢偉岸高大,聲音善美,確是琴中仙品,盛唐氣象。今夜能聆聽這天籟之音,何其有幸。”兒女們豔羨情態自然全部映入徐郴、陸芸夫婦眼中。

“這把雷琴,給咱閨女。”兒女們散了之後,徐郴微笑說道:“看她那小眼神,定是愛很了。”女兒不像兒子,兒子們可以有很多愛好,可以時常出門玩耍,女兒還是悶家裡時候多,偏疼些也不為過。

“好啊,給阿遲。”陸芸聽了這話,自是歡喜,“阿遲愛讀書,琴,送部雷琴給她,還不高興壞了。”讀書、撫琴,都是極雅事。

鄰舍西園,樹林之中,一青一白兩個身影迅疾無倫來來往往,打正烈。穿青袍是位老者,年紀雖大,身手捷,招式凌厲。穿白衣是位青年男子,掌法奇,灑脫飄逸。兩人愈打愈酣,虎虎生風,青袍老者縱聲長笑,“痛痛!”白衣青年臉上浮上出笑意,漸漸不敵,敗下陣來,“師公,您贏了!”老者大喜,“臭小子,知道厲害了吧?服不服氣?”面上雖佯裝怒,眼睛裡已是滿滿笑意。白衣青年笑道:“師公厲害,孫兒服氣,服氣很。”師公年紀越大越像小孩兒,不哄不行。從昨天硬他回來開始,他老人家生氣生了一整天,非要陪他好好打上一架,打輸了,他老人家才會轉怒為喜。老小孩,沒法子。

老者哈哈大笑,大鳥一般躍起,樹梢間跳來跳去玩耍,自得其樂。白衣青年負手站立,微笑看著活老人家。白衣青年風度翩翩,如玉樹臨風,皎潔月光灑下,平素帶著幾分威嚴面孔異常柔和,顯俊美。

老者高高興興玩了一會兒,笑嘻嘻落到地面,笑嘻嘻指指樹梢。白衣青年會意,縱身躍到樹上,取下一個酒葫蘆遞了過去。老者擰開葫蘆蓋,笑咪咪喝了兩口酒,“阿勱啊,師公替你相了個小媳婦兒,一個好看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