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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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覺得法文是安琪兒所說的語言，自己斷斷續續學了幾年，毫無成績，如今見人說得不費吹灰之力，不衷心佩服。

我多看她幾眼。

她一時並沒有留意我。

一套黑的褲子與上衣，襯著白皙的皮膚，看上去神采飛揚。

這時巴黎的華僑已經很多，貿貿然與人打招呼不是不可以，但若要施展"咱們是同胞"這一招，就不大新鮮。

我猶豫一下，沒有什麼舉動。

是她先與我攀談的。

她說，"這一隻尺寸不好，不夠大，那邊那隻起碼可以多放兩枝酒一條煙。"我很喜悅，連忙聽從她的意見，雖然我不菸，亦不常喝酒，更不想買大箱子。

quot;遊客？"她問。

我點點頭。

quot;上海人？"我又點點頭。聰明的女人。

quot;我是無錫人，"她說，"然而沒去過無錫。"quot;我亦沒到過上海。"她取出一枝香菸，燃著了深深一口，左手無名指上一粒頗大的鑽石戒指，看得出是常常戴著，托子很舊了。咱們這些寫作由人，觀察入微的本事是有的。

售貨員替我們包好了貨品，忙著去應付一隊進來的本客。

我剛想告別，那位小姐卻問，"喝杯咖啡？"我詫異，打蛇隨上？我並不希企在今時今才嚐到豔遇。

我說，"啊，當然。什麼地方？在街上喝？"quot出去再說。"她一笑，"提著這麼多行李像私奔。"我又一怔，說話這麼大膽。

quot我叫許言。"我說。

我們握了握手。

這就自我介紹完畢。

結果因為午餐時間到了，我們共餐。

她的話不多，我的話也不多。

隔了很久，她說，"你的名字對我來說似乎很悉。"quot是嗎？"quot有位小說家也叫許言。"quot你有看他的作品？"quot有。你是他嗎？"她欠一欠身。

我微笑，"我便是他。怎麼猜到的？"quot你氣質不一樣。"quot真有氣質這回事？"我失笑。

quot有。"她點點頭，"我很你的小說呢！"我有點靦腆。

quot;不相信？隨便考我，我都可以背得出來。"她閒閒的說。

我更窘了。

quot;沒想到你這麼年輕，看上去似廿餘歲。"quot有三十二歲了。"她呷一口白酒，用手撐著頭，"我收集你的小說，家人買了寄給我。"quot;你在這裡工作？進修？"我急於要改變話題。

quot我在這裡住，什麼也沒做。"她伸個懶，整個人像一隻貓，"我覺得每個人都應在巴黎住一陣子。"那種純小布爾喬亞的姿態，自有其矜貴驕縱之處。

她又把話題兜回來，"我喜歡你的小說，每次都捨不得看，先擺一兩，因看完就沒有了。"我默然。

quot;人物很通靈，我最怕小說中男女主角一見面就撲上去痴戀，仙死，"她抿住嘴笑:"哪有這種事？早三五十年或許，但現在的社會是條件世界，還是你寫得有時代氣息，合情合理。"quot謝謝。"我不是不尷尬的。

quot從什麼地方找題材？"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