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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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裡的豆腐腦浮在紅褐香甜的糖水裡，白玉通透的軟豆腐上撒了些花生米，和著豆腐腦一塊吃，襯出豆腐腦的淡淡豆味。豆腐腦有甜有鹹，有人愛吃牛滷汁豆腐腦、末豆腐腦，也有人愛吃三鮮豆腐腦，偏偏她獨鍾紅糖豆腐腦，百吃不膩，帶些姑娘最愛的糖水甜。

那豌豆腐腦在他手裡輕輕晃動著，豆腐腦幻化為一名赤著光潔肌膚的美人兒，款款搔首姿，檀口微破，笑得好勾引人…來吃我呀！吃掉我呀！

司徒百合聽到自己正用力嚥唾，她無法將視線從豆腐腦上頭挪開，她相信只消張開嘴，這男人就會主動舀起豆腐腦喂她，將滿匙的豆香填入她嗷嗷待哺的裡，可是這樣太沒志氣了，有辱司徒家的名聲…

本嚕嚕嚕…肚子的叫聲更響，在抗議她的遲疑不決。

到底要繼續賭氣，還是窩囊一次？

司徒家的家訓…好漢不吃眼前虧，該放軟身段就絕不故作堅強。

她決定當個謹守家訓的好兒孫！

司徒百合困難地撐起身子，又得注意披護在身上的長衫不落地…雖然這男人看起來對她光的身軀沒半分興致，可要她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袒肚，羞赧小姑娘還是做不到。

好不容易蜷坐好，都還隱隱作痛著，雙臂從他的衣衫寬袖裡探出來，她一句話也不說，朝他伸來雙掌，待他將豆腐腦碗擱在掌心，她便急急收回前，窸窸窣窣舀著豆腐腦往嘴裡送…豆腐腦好滑，幾乎不需要咀嚼，狼虎嚥也不會有噎死之虞。

窩囊的代僵真是甜美，好好吃哦…她幾口就喝到見底，骨碌碌的圓眸閃亮亮看著他拿在手裡的那盤餃子。

反正窩囊都窩囊了，又不會因為她現在甩開頭不吃那盤餃子而比較有骨氣，於是她再伸手，無聲索討熱餃子。

他遞上，她接下，一顆一顆朝嘴裡。

好慶幸自己的窩囊…

還有包子、鹹粥和芝麻大餅…

窩囊到底好了。

當司徒百合完手指上沾到的最後一顆芝麻屑，終於饜足。

發現他正瞅著她，她沒逃開兩人視線的會，看見他臉上深刻的傷，以及殘了的右眼，吃飽的好心情又低落下來。

“我吃飽了，死也不會有怨言的，你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我做鬼也不會來找你報仇，你放心好了。”她不會夜夜在他耳邊追著索命。

“不過我很怕痛，你下手要乾淨俐落一點，最好是讓我連痛都覺不到就斷氣，千萬不要讓我在半死不活間掙扎…還有，我的屍首你也不要隨便挖個就丟進去，如果不麻煩的話，送我回司徒家，我家蘭哥會好好安葬，吩咐他每個月燒幾本書給我，不然我在下頭會很無趣。大概就這樣，我代完了。”

“你在代遺言？”宮天涯沒發現自己口氣嫌惡。

“難道你以為我在唱戲呀？”她的表情明明那麼認真。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趁我睡時再動手？這樣我比較沒有防備，你要是一掌打下，我在睡夢裡應該不會太難受。”說不定抖個兩下意思意思就快速死去，多好。要是叫她眼睜睜看著他伸過掌來擊碎她的天靈蓋，在那一掌轟下來之前的受驚和提心吊膽她可挨不住。

爆天涯才不想聽她說這些，一旁小火爐上的葯汁滋滋沸騰，他將葯盛到碗裡。

“喝下。”

“很燙。”光看他端著碗，碗裡冒白煙就知道。

爆天涯替她吹涼，她在一邊看著，嘴裡還不知好歹地嘀咕“要是這碗是麻沸葯多好，喝了就完全失去知覺，睡到讓人開腸剖肚也不會醒來，應該擊碎天靈蓋也不會痛醒…”應該沒機會看到腦子裡的玩意兒過眼前。

“你答應的哦，要等我睡著才可以劈死我，一言為定。”喂，誰跟你一言為定了？

“涼了。”司徒百合正要接過，才碰到碗又給燙得直擰耳珠子降熱。宮天涯似乎早猜到她怕燙，所以沒鬆手，否則一碗好好的葯湯要給灑了。

“還是很燙。”她抱怨。

“涼了葯會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