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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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是在夜裡進行,今便是預定的子,由皇帝親自設宴款待遠到而來的客人,只不過這次大臣們的身邊多了許多女眷隨行。
離夜還遠的很,一向清靜的御花園要比往常豔麗上許多,四處是衣香鬢影,巧笑倩兮,風景顯得格外的優美,人間仙鏡也不過如此。
垂著菸灰的紗簾的小亭裡不時瀉出如水的琴音,帷幔隨著輕風飛揚時出裡面彈琴年輕的女子,纏綿的琴聲絲絲入扣,如泣如訴。九曲廊橋上有三三兩兩的盛裝女子憑欄而依,顯出嫋娜旎的神態,說到動情處不以扇掩面輕笑,風情無限。
一聲啁啾,晴空中飛鳥點水而過,抓破了平靜的水面,那些美麗的身影便隨著扭曲的湖面層層盪開,久久不靜。
即便笑的再優雅再恣意,她們的目光依舊不可控制的看向秦顏所在的位置,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看向坐在秦顏身旁的南越世子趙辰君身上。
趙辰君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是他喝的幾杯,因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副美人詩意圖的秦顏身上。如果不是她的眼睛依舊專注的看著前方,趙辰君怕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同他一樣無聊的快要睡著了。
他撐開墨的摺扇,看著前方無限嬌柔的女子,指著其中一個微笑道:“娘娘以為如何?”空氣幾乎停滯了片刻,趙辰君有些尷尬的等待著秦顏的迴音,直到見她先*動了覆在膝上的手,象是一個提線木偶被人先拉動了縛住手的線,然後不緊不慢扇動著手中的團扇,打量著那名因看見趙辰君的動作而顯得有些失態的女子道:“是世子選妃。”言下之意就是要選妃子的是他,是好是壞,自己拿主意,與她無關。
趙辰君搖扇的手一抖,看著秦顏微笑道:“我相信娘娘的眼光。”
“我怕世子後怨憤。”意思就是選的好還尚可,選的不好的話你後心中難免有怨言,因此而留下藉口,受人責難就不大好了。
“我突然覺得娘娘你很象我認識的一個故人。”秦顏因他的話而轉過頭來,趙辰君本是好整以暇的等她提問,沒想到她輕輕的說了句:“那個人是不是姓秦,名鴻。”只是在陳訴而已,趙辰君一時無語,借搖扇掩飾眼中的挫敗,道:“娘娘是如何猜到的。”
“他是我哥哥。”秦顏答道,後來似乎覺得一直這麼簡短的回話似乎對遠方的客人有些失禮,於是補充道:“他從前跟我提到過你。”
“以他的人品大概也不會說我的壞話。”趙辰君搖頭失笑,眼裡卻出一絲傷,道:“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只可惜我們立場不同,只能惺惺相惜卻不能成為莫逆之。”
“斯人已去,世子何必徒增煩惱。”
“雖然我們只見過一面,但他同你說話的語氣實在太象了,果然是兄妹。”趙辰君搖扇看著亭外的女子,嘆息般道:“看來還有些子要勞煩娘娘了。”秦顏認真的看著他,知道他的意思是對這批女子不甚滿意。名門之後又何其多,若一次招進宮實在顯得太刻意,做的也太招搖。皇上為他在宮內闢了一處行宮由他暫住,意思是他遠到而來,一時還不會回去,不如多款待他幾次,若是不滿意可以慢慢的挑,連不久後千馱山的狩獵都已經準備帶上女眷隨行。
見他目光閃避開,秦顏輕笑一聲道:“思前索後總是要選一個的。”趙辰君已經習慣從她的話裡理解出一堆意思,她說的是眾多名門女子中,即使再看不上,也要從皇上安排的人裡挑一個的,喜不喜歡完全沒有關係,頂多只能選看著順眼的,又何必勞師動眾。
忽然覺得跟她這樣說話十分有趣,趙辰君存心戲道:“難得有次機會能將中原的名門淑媛遍覽一番,這樣也是很有福氣的。”
“娶回家中夜相對,欣賞起來更加細緻。”趙辰君沉默半晌,手中的扇子不自覺的舞得疾了些,臉上依舊謙和的笑著,惹得遠處一陣竊竊私語,連秦顏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極有引力的男子。
“娘娘不盡心撮合,是否也覺得這些女子不甚令人滿意?”秦顏的團扇搖的不疾不緩,顯得十分恣意,她望著遠處做無意狀的女子們道:“穿粉紅衣衫的女子是張丞相家的三女,擅長詩作賦,自幼便被灌上才女之名,正在彈琴的是禮部中書令的千金沈小姐,彈得一首好琴,世子方才聽著是否也覺得賞心悅目,再就是那穿藍深衣的女子,是兵部尚書的獨女,一曲劍舞跳得十分驚豔,至今許多人不能得見…”突然聽她一次說那麼多句話,實在讓趙辰君措手不及且無福消受,他連忙乘她換人的時候打斷她的話道:“沒想到娘娘為了我如此慎重,竟將她們每個人的絕技知曉得一清二楚,動之於也讓我有些困擾。”秦顏搖扇等他說話。
“傳聞畢竟是傳聞,娘娘你親眼見到過她們傳聞中的絕技嗎?”秦顏誠實的搖頭道:“沒有。”趙辰君連忙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也想乘機看看我南越未來王妃的出眾才藝。”這要求實在無可厚非,秦顏沉片刻後道:“世子打算如何?”趙辰君抿一笑,風拂水,他道:“請上筆墨。”秦顏回頭示意環兒去取,她只等趙辰君接下來的動作。
趙辰君出了石亭,那些千金名媛見他舉止瀟灑,搖著一把墨扇眼中含笑的看著他們,微風中顯得極溫柔優雅,見他從容著走來,心中不砰砰直跳,面上微紅,連忙低頭行了個見面禮。
趙辰君道:“趙某方才聽娘娘說諸位小姐才藝雙全,可惜無緣得曾一見,心中甚是遺憾,能否乘今風光明媚,讓趙某一償所願?”秦顏看著他頎長拔的背影,心中不輕笑一聲,趙辰君無非是想把這唐突美人的要求賴在她身上,還偏偏裝出一副禮儀周全的樣子,已經命人筆墨伺候了,還這般惺惺作態。
遠來是客,自己已經答應了李績會辦好這件事,秦顏自然不會跟他計較,反而會好好的配合他,免得再給旁人添亂。
再看那些小姐們,雖然是一派羞怯的意思,但眼中躍躍試,分明是想靠自己的才藝在這人裡搏得關注,好讓自己脫穎而出,可礙於身份不好應承,紛紛將眼光瞟向了正襟危坐的秦顏。
秦顏恰好低頭喝茶,姿態無端優雅,倒是兵部尚書家的千金肖沉寰氣道:“甘願奉陪。”趙辰君將墨扇一折,道了聲:“好。”便對著肖沉寰笑了笑,出一絲讚賞。
饒是出身武將門庭的肖沉寰也不有些羞怯,低了頭不敢看他。正好筆墨已到,趙辰君道:“就請沈小姐奏琴,兵部尚書千金起舞,張小姐只需將她們的表演用筆觸描摹下來即可。”他一說完,那些小姐們覺得這樣各取所長,還能一次分個勝負,若能拔得頭籌對將來自己的名聲絕對有益,於是點頭應下了。
張小姐來到已經安置好文房四寶的書桌前站好,只等她們開始表演。
肖沉寰踟躇了半晌,還是鼓起勇氣朝趙辰君道:“公子莫要見怪,小女子擅長的是劍舞,以剛柔並濟見長,可眼下手中無劍,怕出不了效果。”趙辰君聽她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可後宮不得佩帶兵器,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代替的東西,他轉而看著手中的墨扇,輕輕一笑,將它呈到肖沉寰面前道:“那就請姑娘屈就一次,以扇代劍如何?”肖沉寰也不故作矜持,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取了他掌中的摺扇點頭微笑道:“承情。”她取了摺扇,站在眾人中間,回眸時突然看著趙辰君笑道:“小女子名喚肖沉寰。”不待趙辰君回應,肖沉寰轉身看了一眼端坐在亭中的沈小姐,示意她可以開始演奏了。
沈小姐本來對自己的琴藝極有自信,她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她學過的曲譜,思索前後,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曲子配以剛柔見長的劍舞。她多學的是風花雪月的嫻雅曲調,一時間下手遊移,諍諍的起了兩聲調便再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眼看一場做足準備的表演就不能繼續了,在場的幾位小姐都在等她,那沈小姐女子羞憤難當,眼中含淚,不等秦顏出面圓場,趙辰君幾步走到她面前一臉慚愧道:“是我疏忽了,方才小姐一直在演奏,我竟沒有想到小姐已經疲累,還冒昧的提出無禮的要求,多有得罪。”他折行了個禮,沈小姐知道他是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於是的看了他一眼,可眼前的局面是她造成的,她求救似的看著秦顏,望她能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秦顏再也不能用喝茶將自己置之度外,看著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她本想出言諷刺趙辰君巧成拙,可一想到當答應李績的話,不皺起眉頭,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起身走到了琴臺前。
“你先下去休息吧。”秦顏朝那沈小姐道。然後將手中的團扇遞給環兒,來到琴臺前坐好,琴旁邊擺著一鼎香爐,焚著清淡的安息香,是撫琴時用來淨氣安神的,為人營造出一種幽靜風雅的氛圍,可使奏琴之人全心放鬆投入,香味切忌太過濃郁。
她試了一個音,平淡中並無出奇之出,趙辰君知道表演即將開始,便將目光投注到場中的肖沉寰身上。
“叮!”有如金玉的聲音突然響起,肖沉寰剛做了個起勢,這一聲和的極準,將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肖沉寰身上。
起先秦顏只是用“挑”的指法,琴聲十分低沉,如同蒼茫大漠上一點殷紅的落,空曠寂寥,漸漸的琴聲拔高,蟄伏的風沙似乎呼嘯著近,肖沉寰身隨琴動,越舞越疾,琴聲鏗亮,她手中的摺扇刷的劈開,秦顏指尖一挑,琴聲頓時如碎玉飛濺,落地清脆,還不等餘音消散,下面的琴聲前仆後繼,彷彿萬馬奔騰,踏雪飛沙萬軍不敵。
漸漸的,肖沉寰覺得體力有些不支,可身體卻隨著琴聲越來越興奮,動作行雲水般收放自如。她只覺得身體本無法抗拒琴聲的牽引,沒有退路,沒有逃逸,只有永不變更的誓言與信念。
琴聲重重,到了最後眾人只覺得身旁的花草樹木都在顫動。
趙辰君已經無暇再看肖沉寰的舞,他眼中既是詫異又是驚豔的看向秦顏依舊面無表情的臉,她正專注的看著手中的琴,指尖在琴絃上翻飛如梭,幾乎沒有人能看清楚她用的是什麼指法。眾人只覺得身體裡血脈亢張,一股抱負衝出,晴空中鵬鳥忽然嘹亮的一聲清嘯,混合著高昂的琴聲劈空破,直衝九霄,恰此時肖沉寰往空中一躍,輕衫如煙,摺扇在一片翩躚的衣袂中隨之刺出,彷彿帶著雷霆萬鈞之力,有裂空的刺奪聲。
落地,音絕,半絲轉圜與纏綿都未留下,乾脆利落,看的人卻半晌都收不回自己的神思,也不知是舞太過奪目或是琴太過彩,只是怔怔的看著秦顏起身,收袖,取扇,然後突然抬頭看著他們身後。
“朕的皇后果然才智過人。”來不及收回臉上的沉醉,所有的人一齊轉身看向了聲音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