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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修羅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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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紫瓊突然一掀簾,飄身躍出輿外,冷冶道:“丹藥給你可以,但最低限度在天地盟九九會期之前,修羅門不得有任何舉動,更不得與中原各派接觸。”易曉君突然言道:“這事辦不到。”任長鯨瞪了他一眼道:“只要丹藥有效,我們便可答應。”孟紫瓊冷冷對他一瞥道:“你們究竟誰說了算?”任長鯨怔了怔道:“這個…”他生雖極桀驁,究竟事體甚大,況有大師兄在場,是以一時之間到不好措詞。

易曉君深知大師兄郝雄正直謹慎,忙搶先答道:“那還用說,自然是大師兄。”此時郝雄不能不開言了,沉聲道:“修羅門乃是天地盟三十六盟友之一,叫我們不問天地盟之事,那可辦不到。”孟紫瓊冷笑道:“難道對令師的病,你們竟毫不關心?”郝雄仰天一陣狂笑道:“家師失去功力之事,除了對在下略略透外,幾位師兄弟俱都不知,而芳駕居然知道,倒叫在下不得不懷疑了。”孟紫瓊變道:“照你這說法,那是懷疑我們對令師施毒?”郝雄道:“家師失去功力,系在當選四大副盟之後,當時便懷疑係在慶賀筵上中了人家的手腳,只是查不出是什麼人,今晚芳駕突然提起這事,那是不打自招了。”孟紫瓊怒道:“好啊,老身好意為令師解毒,你竟懷疑起我來了,可見好人做不得。”易曉君錚的長劍出鞘,指著孟紫瓊道:“你若沒參與此事,怎知家師中毒失去功力?”郝雄沉聲道:“七妹住手。”隨對孟紫瓊道:“在事情真象未明之前,在下不願節外生枝,不過一旦真象大白之時,不論此人是誰,修羅門決不與他干休。”孟紫瓊冷哼一聲道:“看來老身的好心變作驢肝肺了,你既無誠意合作,那就不用再談了。”她冷冷瞥了郝雄一眼,飄身躍入彩輿之內。

易曉君怒叱道:“這妖婦敢於暗害師父,咱們決不能輕易放過她。”郝雄搖手道:“由她去吧,她並非天地盟的主腦人物。”彩輿之內突又傳出孟紫瓊的嗓音道:“老身對你們已是一再容忍,自今以後咱們走著瞧。”郝雄素剛直,仰天一陣狂笑道:“修羅門若是怕事的,也不會進入中原了,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彩輿行走甚速,郝雄說完話時,已行出數十丈遠。

易曉君怒衝衝地道:“咱們不該讓她走的。”任長鯨冷笑道:“你當她是好惹的嗎?”郝雄屹立廣場之上,仰望長空悠悠白雲,喟然嘆道:“此後修羅門已是步步荊棘,三弟與七妹務必多加小心。”任長鯨躬身道:“小弟遵命。”易曉君不服氣地道:“我就不信她能把咱們怎麼樣。”任長鯨接道:“目前咱們該作何打算?”郝雄沉忖有頃道:“第一,絕不可把力量分散,第二,暗中與未歸附的盟友合作,萬一情勢危急,那就只有先回修羅島。”任長鯨不以為然道:“大師兄怎的變得如此怕事了,無論如何咱們也得過了九九會期再回島。”郝雄深籲一口氣道:“此事不是三言二語可以決定,咱們先回去再說吧。”只聽易曉君冷笑一聲道:“好啊!原來他竟埋伏人了。”郝雄抬頭一看,只見四下人影憧憧,果有不少玄衣人緩緩由四下繞了上來,不重重哼了一聲道:‘他們既用這等卑汙手段對付咱們,那就讓他們知道知道修羅門的利害。”任長鯨為人機警,一看來人,俱都一律玄衣,個個面目猙獰,不言不語,不心裡一動道:“這些人有些古怪,不似普通一般常人。”話猶未了,遠遠倏然傳來一陣琴聲,任長鯨曾有過這經驗,急道:“大哥、七妹,小心留意琴音。”喝聲中,一個玄衣人已飛撲而至,易曉君嬌喝一聲,長劍疾揮而出,修羅門的劍術,向以迅快見稱,玄衣人才行攻到,劍光已一閃而至,玄衣人似乎本沒把劍光放在心上,十指箕張,凌空抓來,但聽嚓的一聲,玄衣人的身子已被易曉君揮出的長劍齊斬斷,鮮血腸肚迸,但上半身去勢不變,仍然撲向了易曉君。

易曉君大吃一驚,左掌疾拍,一股潛力湧出,把屍體震落一旁,饒是應變得快,仍被隨風飛灑的鮮血,灑得一頭一臉。

郝雄久經戰陣,目睹此情景,心中甚是駭異,大凡與人動手,必先求自保,再謀攻敵,玄衣人武功不弱,竟然奮不顧身,顯然事有蹊蹺,當下沉聲喝道:“三弟,七妹留神,不可大意。”此時玄衣人攻勢已然發動,齊都悶聲不響地攻了上來,好在三人俱有準備,背對著背,結成了一道縝密劍幕。

玄衣人雖都奮不顧身地前僕,一時之間卻無法突破劍幕。

杜君平與阮玲居高臨下,把場中情景看得清清楚楚,杜君平首先覺出琴聲有異,暗用傳音對阮玲道:“玲姊,你覺出來了嗎,這些人似乎是受了琴聲驅使,喪失了靈智。”阮玲出身飄香谷,對音律亦屬行家,當下點頭道:“不錯,此人或許就是在過道中暗算我等之人。”杜君平義容於道:“若容他們再行下去,不僅玄衣人將死傷甚多,修羅門下三人亦將力竭而死,咱們得設法阻止他們。”阮玲搖頭道:“不行,咱們若是下去,固可助修羅門下一臂之力,那麼玄衣人的傷亡就更多了。”杜君平長身而起道:“你們且待著不要動,小弟去尋那撫琴之人。”阮玲方待阻止,杜君平已飄身落下樹梢,循著琴音疾奔而去,行了約有裡許,只見一處山坡之上端然坐著一位蒙面中年書生,膝上放著一具古琴,身後一排立了四個抱劍的青衣童子。悠悠琴音,隨風飄蕩,正是方才所聽見的怪異音調。

他久已領略過琴聲的厲害,暗中一提氣,將功力凝足,以備隨時抗拒琴音,大步行上坡來,遙遙拱手道:“閣下雅興不淺,此刻還在撫琴。”蒙面書生似乎全神貫注琴上,對杜君平之言恍如未聞,杜君平知他有意如此,隨又提高嗓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閣下怎可以琴音驅使那批人去送死?”蒙面書生仍然不理不睬,身後的四個琴童飛躍面出,擋在身前。

杜君平一揮手道;“閃開,我只問他幾句話。”四個琴童似已看出對方武功不凡,四支短劍齊擻,橫在前,擺開了攻擊之勢。

杜君平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了上來,忿然道:“難道你們都是啞子不成?”他雖嘴上在說話,暗中早已留神,只覺四個琴童,懷抱短劍,左手劍訣前指,個個氣定神閒,分明已窺上乘劍道,心中不由一顫,跟著沉聲喝道:“閃開。”翻腕一掌推出,一股剛猛絕倫的潛力,直湧了過去。

四個琴童似未料到來人具有如此深厚內力,吃那掌力一衝,紛紛後退不迭。

杜君平目的只是要他們讓路,掌力發出,人也隨著前行,可是腳步才行移動,四支短劍已挾著森森劍氣,由四面攻來,心知不擺脫這四個琴童,那是決然無法接近撫琴的書生,掌上一凝功,揮手連劈二掌,腳上施用飄香步法,一飄一閃,已然脫出了四個琴童劍影之外。

四個琴童深怕受到責罰,又紛紛劍趕了過來,蒙面書生突然琴聲一停,擺手道:“汝等不是他的敵手,還不與我退下。”四個琴童不敢作聲,低頭退到一旁,蒙面書生冷峻地道:“你就是杜飛卿之子杜君平?”杜君平點頭道:“正是。”蒙面書生仰面一陣淒厲長笑道:“虎子無犬子,果然不錯。”杜君平素敦厚,見他提到亡父,態度立改恭謹,躬身道:“前輩識得先父?”蒙面書生冷冷道:“我既提到他名自然識得。”杜君平又道:“敢問尊姓大名。”蒙面書生冷哼一聲道:“老夫不與你攀親論故,用不著稱名道姓。”頓了頓復又道:“老夫此番算是第二次進入江湖,而且一出江湖便聞知你的姓名,老夫原無意見著你,但你卻自己尋來,這也可說是天意如此。”杜君平愈聽愈覺不解,怔了怔道:“莫非先父與你有什麼仇怨?”蒙面書生點頭道:“可以這樣說,可是如今已然清了,我們兩下不欠了。”杜君平道:“是啊,有道是人死不記仇,先父已然去世,縱有過節可就我理論。”蒙面書生森森冷笑兩聲,沒有作聲。

杜君平接道:“前輩何故用這琴聲,驅使那些人去送死?”蒙面書生哈哈笑道:“你懂得什麼,我用琴音驅令他們效死,既不落殺害之名,而且可達到攻敵之效,將來他們的子弟或朋友要報仇,儘可去尋修羅門,不會找到我,如若修羅門將來要報仇,也只能找到他們,與我何干。”杜君平聽後只覺滿腔熱血沸騰,厲聲道:“你的如意算盤倒打得不錯,只怕難於騙過明眼之人。”蒙面書生朗聲笑道:“你別看輕了他們這些人,說起來可說都是江湖上揚名立萬之人,縱然有人發現,也只認是與修羅門爭雄,不可能懷疑到他們是為我效死。”杜君平愈覺怒不可遏,厲聲道:“須知在下倒是親眼目睹之人。”蒙面書生大笑道:“如是你還能活著,老夫也不會告訴你這麼多了。”杜君平怒道:“我倒不信你能把我怎麼樣。”蒙面書生斂去笑容,冷森森地道:“不信現在就試試看,憑你那點氣候,只怕還難抗拒我的琴音。”杜君平知他將要施展琴音了,立定先下手為強的主意,手掌一揮,一股巨大潛力,直向書生身前的古琴劈去。

蒙面書生似早防到這一著,大袖一拂,一陣柔風驟起,向掌風推去,杜君平劈出的掌風,一入柔風之內,恍如石沉大海,立即消失無蹤。

杜君平心頭顫,長劍疾撤,一式“天外飛來”不攻人先攻琴,劍如匹練騰空,倏向古琴劈去。

蒙面書生哈哈一笑,身形呼地飛起,倒出去一丈多遠,仍然原式不動地坐著。

杜君平心中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揮劍再度前攻,這番他存心不讓對方脫出圈外,立將“大千劍法”施開,但見劍氣千條,挾著絲絲怪嘯之聲,倏忽已把蒙面書生圈入劍影之內。

蒙面書生眼見杜君平的劍式,恍如劍山一般湧到,臉上神倏變,驚呼一聲道:“咦!”手掌一揚,推出一股掌勁,五指齊彈,擊向琴絃。但聞錚然一陣震響,杜君平只覺心神一震,間如遭千斤重錘,震得踉蹌連退兩步。

蒙面書生嘿嘿笑道:“杜門劍法已經見識過了,你再嚐嚐我的琴音。”杜君平深知琴音厲害,急將真氣凝聚,護住心神,但覺琴音鏗鏘,時緩時急,聲聲猶如重錘敲擊心房,頓覺心神大震,血氣不斷翻湧,他此刻功力雖已十分深厚,但琴音近在咫尺,蒙面書生殺機甚熾,更助長了他琴聲的兇焰。

杜君平夙具慧,雖在琴音摧襲下,心神不亂,一面極力提功抗拒,一面暗思破解之法。

只覺間如遭重擊,熱血不斷上湧,心知只要一口鮮血噴出,真氣一懈,便萬無生理,情急之下,猛提一口真氣,引吭一聲長嘯。

他真氣本極深厚,又在悶之際發出,恍如鶴鳴九天,直上雲霄,竟將急如繁星的琴聲掩蓋,心頭也頓覺一寬,只是嘯音甚耗功力,無法持續不斷,長嘯過後,琴音依然如故。如此時嘯時歇,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杜君平已是力竭聲嘶,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忖道:“看來今晚決難倖免了。”蒙面書生似知對方已是強弩之末,暗中猛一加勁,琴音又復增強了幾分力道,杜君平此刻己無力再用嘯音抗拒,身形搖晃著頹然坐下。

蒙面書生示意身後琴童為他拭去額上汗珠,長長吁了一口氣。驀地,似有所覺地抬頭四望,但聽一縷琴音,悠悠盪盪,由山的那一面飄了過來,場中充滿殺伐之音的琴聲,猶如雪花入水,剎那與飄來的琴音溶為一體。直接受到染的是杜君平,頓覺心神一暢,哇的噴出一口瘀血,身立了起來。

蒙面書生知遇勁敵,呼地立起身來,把古琴往下一夾,對身後琴童沉喝道:“隨我來。”人隨聲起,循著琴音疾奔而去。

杜君平見蒙面書生已走,也踉蹌舉步前行。他內腑受傷甚重,極須找一處地方療治傷勢,原以為玩玲姊妹尚在等候,行至柏樹下叫了兩聲,竟沒有回答,再行至破廟一看,裡面亦人影全無。扶著廟門沉忖了片刻,覺得只有回到丐幫較為妥當,那裡有云夢道長,必可為他療治內傷。

當他踉蹌行出門外之際,只見任長鯨匆匆向他行來,一見他的臉,急問道:“杜兄,你受傷了?”杜君平點了點頭,任長鯨忙用手攙扶道:“杜兄傷的不輕,小弟的下處就在前面,我扶你先到那裡歇歇吧!”杜君平輕輕用手推開道:“不用了,此地離城不遠,小弟還能掙扎著回去。”任長鯨搖頭道:“那怎麼成,此去遍地俱是天地盟的爪牙,萬一遇上,極是不妥。”杜君平舉步踉蹌前行道:“任兄請便,不用管我了。”任長鯨目中掠過一個異樣的形,急行兩步將他拉住道:“杜兄內傷沉重,就算要回城,也該先行察看一番,把傷勢穩住再走不遲。”杜君平乃是極其敦厚之人,見他滿面關切之容,不願拂他好意,果真將腳步立住道:“小弟還不會察看這傷勢,我相信還不致於要了命。”任長鯨則別具用心,忙道:“此事絕不可大意,杜兄快進破廟察看,小弟為你護法。”硬拉著杜君平,行進了破廟之內。

杜君平強自支撐著行至神座前,盤膝坐於拜臺之上,緩緩試著將真氣提聚,哪知一口氣已然渙散,連續試探了幾次,均無法提聚,心知內傷極重,不覺頹然一聲長嘆。

任長鯨仗劍立在廟門,目光雖向外察看,暗中卻全神注意著裡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