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通體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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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朝陽穀便要與蜃樓城開戰。這條道路已經封鎖,這驛站天亮以前將被夷為平地。”轉身朝雨師妾躬身“龍姑,屬下先行告退。”雨師妾還未說話,卻聽見王亦君冷冷的聲音“且慢。”眾人朝王亦君身上望去,不知這少年是何方神聖,突然大喇喇的說話。
科沙度心想瞧你狗嘴裡吐出什麼象牙來。當下回身冷冷地瞧著他。王亦君聽科沙度喋喋不休說了半晌,威利誘,盡是要讓科汗淮轉投水族,不幫著蜃樓城,心中老大不耐,再聽到他口吐狂言,要將這裡夷為平地,更是心頭火起“他的,不出點鎮得住場面的東西,還壓不了他這猖狂之氣。”王亦君挑了挑眉“少爺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這夷平驛站,攻打蜃樓城的命令,是你下的呢?還是水族燭真神下的?”
“老夫可沒這權力,自然是燭真神。”
“不知是燭真神大呢?還是神帝大?”科沙度微微一楞“神帝大。”王亦君哈哈大笑“不知道科老爺子識不識得字,認不認得這個牌子呢?”從懷中緩緩掏出神木令,高舉過頭。
廳中眾人無不吃驚“神木令!”王亦君突然厲聲道:“見此神令,如帝親臨!科老妖,還不跪下聽旨!”科沙度措手不及,只得通的一聲跪了下來,心中驚疑之極,轉過千百個念頭:“這小子怎會有神木令?是了,難道在玉屏山上,藏在院中的神秘人竟是神帝麼?”臉登時慘白,說不出的難看。
見科老妖跪立當場,形勢急轉而下,眾人心中無不大快,但沒有一人敢笑出聲來,心中均是驚喜困惑不已:“這少年是誰?為何竟有神木令?”王亦君嘴角微笑,口中卻依然厲聲道:“神帝有令,水族所有軍隊立即退回自己領地,永不進攻蜃樓城。敢違抗者,五族一同討伐!”科沙度大驚,又聽到王亦君懶洋洋的聲音:“科老妖,聽明白了麼?還不領旨?”他只得伏地磕頭領旨,緩緩站了起來。群雄大喜,微笑相望。王亦君眼見自己一出手,便化解了一場浩劫,心中得意“行啦,你退下吧,趕緊帶著水妖走得越遠越好。本少爺要吃飯啦,瞧見你便大大破壞胃口。”一邊朝那小女孩擠眼微笑。小女孩格格笑個不停。科沙度心中怒極,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轉身走了出去。群雄轟然大笑。窗外蹄聲驟響,人影閃動,轉瞬間偃旗息鼓走了個乾乾淨淨。
群雄歡欣鼓舞,極為振奮。紛紛上前向王亦君行禮,王亦君一生中還從未象今這般受眾人矚目,心中得意,偷眼望去,瞧見雨師妾掩著嘴吃吃而笑。
“蜃樓城真是得道多助,想不到連神帝也出面幫忙。不知少俠怎生稱呼?”王亦君頗有些不好意思,報了姓名,於是眾人紛紛以“王少俠”稱呼,一時間得他麵皮微紅,連忙喝酒掩飾。
突然想起雨師妾,轉身四下尋找,卻見她俏生生站在屋角,燭光黯淡,瞧不見她的臉容,只看見紅髮飄舞,赤足如雪。
王亦君心中一蕩,朝她走去。雨師妾瞧他滿臉通紅的走來,心想:“這個小傻蛋已經亮出了神木令,那就是與水族勢不兩立啦。終於到了相別的時候,從今往後,我還能再見著他,和他這般親熱的說話嗎?”想起這幾肌膚相親,朝夕相對,從今後相見渺茫,心中又如刀絞一般,淚水再也不住,奪眶而出。
燭光將她的俏臉映得明明滅滅,一顆淚珠晶瑩剔透,懸掛在下巴上盈盈墜。王亦君心中疼惜,伸手去擦拭“眼淚袋子,怎麼又掉淚啦?”雨師妾撲哧一笑,纖指將眼淚撥落,到掌心。她將手掌張開,淚珠在掌心微微晃動,突然掌心騰起絲絲白氣,那滴淚珠變成一顆珍珠也似的透明珠子。
雨師妾從頭上輕輕拔下一紅髮,從那淚珠間穿過,串成鏈子,然後替王亦君掛在脖頸上。王亦君笑道:“這是什麼?”雨師妾低聲道:“小傻蛋,這是姐姐為你的眼淚。只要今後你能夜掛在前,姐姐便歡喜不盡啦。”王亦君明白她是在與自己告別,心中大痛,酒意全消,緊緊抓住她的素手,想說話腦中卻一片混亂,什麼也說不出來。雨師妾強忍心中的痠痛,微笑道:“小傻瓜,你都將神木令亮出來,從今往後,姐姐可是你的敵人啦。”她朝科汗淮瞧了一眼,他與那小女孩正盯著他們。雨師妾臉上緋紅“我已經和科大哥說過了,他這一路上會好好保護你。到了蜃樓城,他會教你御氣調息的法子,你好好練,將這體內的真氣都化解了,那時就有本事啦。”王亦君悵然道:“我還能見到你麼?”雨師妾格格一笑:“要是你想姐姐了,可以偷偷到雨師國來找呀,你不是有一本《大荒經》麼?”王亦君點頭,忽然望著她耳上的催情蛇笑道:“這兩條蛇可別再隨便飛來飛去亂咬人啦。倘若遇到別人,可沒我這般老實。”雨師妾吃吃而笑:“小傻蛋,你吃醋麼?”她的咬了咬嘴,眼波一片濛,竟比美酒還要醉人,柔聲道:“江湖險惡,你多保重。”紅如花,輕輕壓在王亦君的上。王亦君心中一片茫,忽然想起仙女姐姐在與他離別之時說的也是相似的話,眼前美人如玉,吹氣如蘭,櫻輾轉,丁香暗渡,他突然心想:“我究竟是喜歡這個妖女多一些呢?還是喜歡仙女姐姐多些?”腦中混亂,一時竟無法呼。那香甜的瓣驀然離去,纖纖玉手也從自己手中離。耳邊聽到雨師妾銀鈴般的笑聲,只見她紅髮飄舞,衣袂如飛,剎那間便到了門外。
龍獸嘶吼,蹄聲如雨,瞬息遠去。王亦君追到門邊,屋內人聲鼎沸,杯盞碰錯,屋外風吹樹,月隱黑雲,人影全無。只有一縷幽香猶在懷中。夜風陰冷,烏雲聚散,雨師妾騎著象龍獸電也似的狂奔,面頰冰冷,珠淚縱橫。
直到奔離驛站數十里處,她才放任自己肆意地哭出來。心中難過悲痛,竟遠盛於自己的預估。
十年前那人拋離自己,絕情遠去時,她也如今這般傷心。她原以為自己的眼淚已於那時盡,想不到十年之後,自己竟又為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如此難過。
所不同之處,當是那人悄然離去,而今卻是她自己身而退。以她脾,斷斷不會讓自己心愛之物徒然失去。但不知為何,始終未曾想過將王亦君強留身邊,帶回雨師國去。自己宮中的數十男嬪,不都是這般擄去的麼?
與王亦君在一起時,只盼著他能快樂,他笑了,她比他還要歡喜。他難過了,她比他還要傷心。這情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不可思議,短短三天內便情深種,不能自已。
難道是因他身上那魔魅的氣味麼?還是上蒼註定他是她的第二次劫難呢?在驛站中瞧著眾人將他蜂擁,意氣風發之時,她突然覺得自己距離他好生遙遠,彷彿他註定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
這種宿命的無奈竟比被拋離更令她疼不可抑。原想與他一道渡過難忘的最後一夜,但她於那刻發覺,倘若自己在他身邊待到翌黎明,她將再無法離去。
她的命運會不會比這十年更為悲慘呢?鹹澀的淚水過面頰,滋潤著她的嘴。王亦君的氣息還在間纏繞,但是明這味道將逐漸淡去,終將消失甚至無法記憶。
想到此處她心中更為難過,猛地一拍龍獸,龍獸嘶吼,狂奔而去。燭火搖曳,那顆淚珠在燭光下剔透滴,王亦君輕輕摩撫著,心中依舊是茫一片。
忽然瞧見那小女孩手託著腮,饒有興味的盯著他看,大眼撲閃撲閃,滿臉盡是狡獪的微笑。王亦君臉上一紅“你笑什麼?”小女孩道:“我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你好在哪裡,怎地她就那麼喜歡你?哎,女人心海底針。”科汗淮叱道:“纖纖,你小女孩家知道什麼。”那女孩纖纖道:“我可不小啦。再說這傢伙又有多大?那還不是和爹爹的老相好又親又抱的麼?”科汗淮拿她沒轍,只有苦笑,朝著王亦君搖頭道:“小兄弟,小女素來口不擇言,你只當沒聽見便是。”王亦君正要回答,忽然窗外捲進一陣陰風,將桌上蠟燭吹滅。窗外不知何時烏雲漫布,黑壓壓的籠罩上空。
樹木搖擺,越來越劇,整片樹林開始翻卷如。龍馬驚嘶聲此起彼伏。狂風大起,飛沙走石,黃濛濛的一大片席天蓋地捲了進來。驛站內的燈火登時全熄滅了。
科汗淮忽然起身,氣運丹田,沉聲道:“火族的朋友,請點燃三昧火。大夥兒背靠背圍成一圈,聽我號令。小兄弟,你和纖纖站在圈子裡面。”眾遊俠對科汗淮極是敬仰,欣然從命。
群雄圍成一圈,將王亦君和纖纖護住。幾個火族遊俠點燃一個暗紫的火摺子,火焰跳躍,任憑狂風捲舞,越燒越亮。突然哭聲四起,狂風怒舞“蓬”然巨響,幾隻巨大的紅蟒也似的東西破牆而入,塵土揚,那幾條東西縱橫飛舞,向上捲起,勾住屋樑。
“咯噠噠”巨響聲中,偌大的驛站屋頂驀然被硬生生拔起,如稻草般被卷得七零八落,在空中飄舞。四壁迸飛,桌椅嘩啦啦傾倒,陡然騰空飛起,從眾人頭頂掠過,飛到遠處的樹林中。剎那間,眾人周圍空蕩無物,站在一片空曠的平地上。眾人“啊”的一聲,齊聲驚呼,只見夜下,一隻巨大無比的怪獸昂然而立,藍幽幽的巨眼如鬼火燃燒。
那怪物高約七丈,通體鮮紅,身形如巨大章魚,九隻碩大的觸角如巨蟒般遊走跳動,想來適才撞破牆壁、捲走屋頂的便是這九隻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