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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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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轉表演怎麼不需要主持人報幕呢?符銳只看到舞臺上亂哄哄的一群人,彈琴的、拉弦的、吹管的,還有遊手好閒的,一堆人相互嘻嘻哈哈,打打鬧鬧,本也沒有在意自己在舞臺上,下面有那麼多觀眾看著他呢!也不知道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也不清楚他們要表演什麼節目。

符銳很納悶,看看左右的觀眾,別人卻都不納悶,可能他們都是這裡的常客,知道這裡面的奧妙吧。

符銳突然發現舞臺的角落上有一個小丑打扮的演員,正看著這一堆亂哄哄的人生氣,過了一會兒,那一群亂哄哄的人不亂了,都發現小丑在瞪著他們呢!於是這些人都坐下,開始緩緩的彈奏樂器。

那個小丑突然扭著誇張的股,幾乎要把股扭掉,跳著一種快節奏的舞步,幾乎要把破鞋踢飛。他一路扭來一路跳一直跳到臺中央。小丑嘴裡叭叭叭叭象機關槍一樣往外蹦著順口溜,那張嘴一旦動起來就可以永不重樣的說下去。

不論官多大,都買“桑塔納”;不管哪一級,都要坐“奧迪”別看廠子小,廠長有“藍鳥”;廠子欠著錢,廠長坐“豐田”工資發不了,領導買“藍鳥”;工資發一半,領導有“皇冠”;群眾拼命幹,掙下30萬,買個“烏龜殼”坐個王八蛋!

大家鬨堂大笑,符銳覺的非常過癮,對,這就是東北民間的二人轉了,用各種形式把民間的喜聞樂見表現出來。對了,大街上跑著許許多多的烏龜殼,凡是那種目空一切,耀武揚威的都是王八蛋!難怪人們喜歡二人轉,二人轉把人們心裡想說的許多話都說出來了。

“對上級甜言語,對輿論豪言壯語,對外賓花言巧語,對群眾謊言假語,對同事言蜚語,對下屬狂言惡語,對‮婦情‬溫言細語,對自己胡言亂語。”符銳一聽,這不說的是我們行長嗎?他正好就是這個樣子的,簡直就是‘兩個**炒菜,一個**樣’。也許其他觀眾還不太瞭解,符銳可是有切身體會的。

小丑的舌上翻花,本就不給你休息的機會。

眠不覺曉,麻將聲聲了;夜來風雨聲,輸贏知多少上午輪子轉,中午盤子轉,下午骰子轉,晚上裙子轉。

符銳拍手稱快,許多領導不就是這樣的嗎?一夜麻將,玩的上班遲到,早晨開車到處跑,中午到處吃喝,下午拿公款出國賭博,晚上二、小姐忙的團團轉。好,好,好。

菸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貢,工資基本不動,老婆基本不用如今幹部一大怪,五六十歲才學壞。唱歌要唱遲來的愛,跳舞專抱下一代!

好,好,好,觀眾不斷的叫好,符銳發覺這些叫好的未必還都是平頭百姓,即使那些坐在前排的顯赫人物也是拍手稱快,可見受益的和受害的心裡都有一個對錯標準。也許在這個熱鬧的場合,人人都能夠達成一致,但是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該受益的照樣受益,該受害的照樣受害。

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反對**。不佔地,不佔房,只是用了一張。不生女,不生男,不給政府添麻煩。無噪音,無汙染,只是偶爾喊一喊。無資金,無貸款,自帶設備搞生產。下崗妹,別淚,跟我走進夜總會。災不招,禍不惹,堅決不當第三者。雖舒服,也勞累,拉動內需創外匯!

符銳一聽這個,有點尷尬,這樣的事情做了就做了,怎麼能拿到檯面上公開討論呢!這些唱二人轉的真是不要臉,啥都敢說。

也許我們就是因為太要臉了,而使許多實實在在的事情無法拿到檯面上來公開討論,把該做的事情硬是給擱下了。

接著這個小丑就跟臺下的觀眾自問自答起來。那一套一套的,朗朗上口,叫人真是佩服他的記憶力和口才。

這年頭,警察脾氣特橫,說打就打,說罵就罵,越看越像氓;氓啥事都管,組織紀律不斷提高,越看越像警察。你能分得清,誰是警察,誰是氓嗎?

這年頭,官員小手常伸,得拿就拿,得摟就摟,越看越像小偷;小偷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教養十足,越看越像官員。你能分得清,誰是官員,誰是小偷嗎?

這年頭,明星時常犯賤,今天賣給他,明天賣給你,越看越像女;女時尚新,風情萬種楚楚動人,越看越像明星。你能分得清,誰是明星,誰是女嗎?

這年頭,導演生,玩了這個,再玩那個,越看越像狼;狼和藹可親,循循善誘誨人不倦,越看越像導演。你能分得清,誰是導演,誰是狼嗎?

這年頭,學者專門溜鬚,上面說什麼,他就闡述什麼,越看越像意氣風發,苦心鑽研拍馬之道,越看越像學者。你能分得清,誰是學者,誰是嗎?

這年頭,教授一心向錢,手裡有什麼,他就賣什麼,越看越像商人;商人附庸風雅,臉上眼鏡身後書架,越看越像教授。你能分得清,誰是教授,誰是商人嗎?

這年頭,醫生心黑手辣,只管賺錢,不顧人命,越看越像殺手;殺手益求,宛若庖丁解牛嫻自如,越看越像醫生。你能分得清,誰是醫生,誰是殺手嗎?

這年頭,言飛遍天下,基本屬實,極少摻假,越看越像新聞;新聞一倆謊,隱瞞真相胡吹亂侃,越看越像言。你能分得清,哪是言,哪是新聞嗎?

這年頭,電影枯燥乏味,從頭到尾都是宣傳說教,越看越像政治廣告;廣告越拍越,畫面優美引人入勝,越看越像藝術電影。你能分得清,哪是電影,哪是廣告嗎?

這年頭,老闆特別摳門,對員工錙銖必較刻薄吝嗇,越看越像乞丐;乞丐出手闊綽,山珍海味廣廈美軒,甚至還有小,越看越像老闆。你能分得清,誰是老闆,誰是乞丐嗎?

語言大師,真的是語言大師。這個小丑未必是這些順口溜的作者,這些順口溜的作者應該是生活在這個社會上的人民,他們是這些生活的體驗者,只有他們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才是真正的語言大師。

小丑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下,退臺了,符銳正準備往下看好戲,那個小丑又出來了,他對觀眾說他還有一點事情沒有辦,大家正在納悶,這個小丑突然轉過身對著那些彈奏的人說:那個拉弦的,你他媽傻呀,我都下臺了,你還他媽的拉,你拉你媽的巴巴啊?那個拉弦的氣得把弦往地上一扔,不拉了。全場觀眾鬨堂大笑。

符銳覺的這個二人轉真好玩,表演形式特別自由,演員可以任意臨場發揮,即使說一些話也絲毫沒有影響,反而更加有趣。

那個小丑剛一下場,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子飛身上臺,上來就脫,脫的只剩下一個大褲衩,還假裝想脫,嚇了觀眾一大跳。接著就開始翻跟頭,不停的翻,好長時間才停下來,停下來以後,擦擦身上的汗水,轉身對著那些彈奏的破口大罵:那個拉弦的,你他媽傻啊,我翻跟頭這麼辛苦,觀眾不給鼓掌,你他媽不會鼓啊?!

觀眾們鬨堂大笑,一時間都理會了用意,大家都烈的鼓掌。那個瘋子這下樂了,他說:好,掌聲不斷,跟頭不斷。接著一通前空翻、後空翻,側空翻、風車翻轉、倒立頭旋。

在霹靂舞免費的時候,符銳也學過裡面的幾個動作,幾乎用了整整一年,幾乎摔了個半死,也幾乎沒有學會。

這個瘋子這些身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血和汗,現在那些電視上紅的令人窒息的大腕們,吊著威亞滿天飛的那種,對這個瘋子來說簡直就是兒戲。可是那些人一場戲就數萬數十萬,而這個身手如此了得的瘋子能掙多少呢?

這個瘋子本不管這麼多,只要觀眾的掌聲不斷,他的勁頭就不斷。瘋子突然哈哈大笑,說:各位觀眾,今天我特別興奮,我要發瘋了,你們有心臟病的、膽小的、有小孩的都照顧好,我來了。

這個瘋子說話間,突然轉過身去,等到轉過來時,頭上套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魔鬼頭套,簡直恐怖到了極點。這還不夠要命,要命的是他突然一個飛身落到觀眾席前,一通嚎叫著就往觀眾堆裡鑽,臺下瞬間大亂,尖叫聲此起彼伏。

太恐怖、太刺了,頭一次看見演員這麼幹的!這個瘋子跑到符銳身邊時,冷不定突然對著符銳‘哇’一聲大叫,符銳就到頭皮轟的一下,腦袋瞬間一片空白。等那個瘋子鬧夠了,跑回舞臺以後,符銳的心還在咚咚的跳,都快跳出來了。哪能這麼幹呢?他媽的幸虧沒有把茜茜帶來,如果帶來了,還他媽的不給嚇出後遺症來!

瘋子表演完了以後,也沒有人報幕,就見舞臺後面扭扭捏捏的上來一個傻子,這個傻子穿的衣服太短了,手一彎都能出胳膊肘,穿的褲子也太短了,都能看到腿肚子,背上還背了一個黃書包,空空的一本書也沒有,還穿著一雙帶泥的黃膠鞋,一看就只道是黑土地上走來的。他靦腆的摳手指頭,羞答答的低著頭,看誰都不好意思,腿杆是x型的,象唐老鴨那樣的走。

傻子還自我介紹呢!

“俺是東北農村來的,一聽俺地道的東北味就能明白,俺說的是普通話,相當於國際上的英語,通用!俺初來廣州,是來找俺媳婦兒的,俺媳婦啥都好,就一樣不好:太漂亮了。嘿嘿嘿。俺媳婦前些年來廣州打工,給家裡郵老多錢了,俺媳婦兒說廣州的錢可好掙了,吃的也好,住的也好,公司老闆也好,但就是不讓俺來看她,說是怕俺走丟了,娘們兒見識,俺一個大老爺們兒怕啥?俺就朝一個方向走,不往兩邊看,俺走一圈也能走到家,對不?地球,是圓的。嘿嘿嘿,嘿嘿嘿。可沒想到這個廣州還大的啊,一下火車站就糊,幸虧碰到一個好心人,又是幫俺扛包,又是幫俺領路,後來包也扛丟了,人也領沒了。俺都在火車站等他好幾天了,他怎麼一去不復返了呢?沒有辦法啊,兜裡沒有錢了,錢都給好心人了。現在俺肚子餓了,咕咕咕咕,怎麼樣才能不叫你叫呢?哦,不要緊,我有手藝啊,我可以自己掙錢花啊,我可是個人才啊,嘿嘿嘿,啥都會。

這個傻子邊說邊從兜裡掏出一堆小牌子掛在脖子上,什麼‘揹包’‘木匠‘‘刮大白’‘貼瓷磚’‘掏下水道’滴溜溜的掛了一長串,驕傲的跟觀眾說:我,人才,這些,都會。然後又從兜裡拿出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保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就你這個樣子,誰敢把孩子送給你保管,除非她是不想要了。還有更可笑的呢。這個傻子,鼻涕,看看身上的牌子,還覺的不夠,又從兜裡拿出一個牌子,上面寫的竟然是‘家教’!家教?這個傻子還敢當家教,大家更加大笑起來,這個傻子真是傻的離譜。

這個傻子就這樣脖子上掛著這一長串牌子,晃晃悠悠的四處遛活兒。

這時候,舞臺的後面又上來一位濃妝豔抹的女子,扭著細蜂一樣的肢出來了。上臺以後,對著那些彈奏的說:“傻呆呵兒,說你呢,那個拉弦的。”那個拉弦的生氣的說:“我又沒有犯錯,你為啥罵我?”女子說:“你他媽的沒看到嗎,每個人上臺都要罵你一句,我要是不罵你,你心裡能平衡嗎,你個傻玩意兒!”那個拉弦的氣的把弦往地上一扔,嘴裡罵道:“你他媽才傻玩意兒,一看你那個樣兒就只道你他媽是個女。”這位女子一點也不害臊,她嗲兮兮的跟臺下的觀眾說:“有一技之長的女人,簡稱女。大哥,玩兒不?我活兒好,試試就知道了,咋的,不好意思了,還害羞呢,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來吧,沒事的,玩兒玩兒唄。”這個女子就這樣在舞臺上調起情來。

符銳一看,這二人轉演員真是大膽啊,什麼話都敢說,在電視上看到的二人轉跟民間的二人轉簡直是兩種東西。

正說著,那個女子看到傻子了,上下打量一番,就笑的直不起。嘴裡說:“哪來的這麼個大傻冒,就這一身打扮,還家教呢,咋不叫勞教呢,我去逗逗他玩。”於是女子跑到傻子跟前說:“喂,這麼老些東西,你都會呀?”傻子說:“嗯哪,我,人才。”女子說:“你玩兒會不會呀?”傻子說:“玩,我最愛玩兒了,玩什麼啊?”女子說:“我唄。”傻子說:“你,你又不是球,怎麼玩啊?”女子說:“這都不懂,還說你是人才?我看你是蠢才。”傻子說:“你媽才蠢才,你要罵我蠢才就是罵你媽。”那女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對著傻子說:“傻子,你是不是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傻子說:“嗯哪,不知道咋的,肚子總咕咕咕咕叫。”女子說:“聽你口音你好像是東北人兒啊?”傻子說:“嗯哪,我聽你口音也是東北人兒啊。”女子說:“真的呢,你家是東北哪兒的?”傻子說:“我是梨樹縣的。”女子說:“我也是梨樹縣的!你是哪個鄉的?”傻子說:“我是梨樹鄉的。”女子叫道:“我也是梨樹鄉的,你是哪個屯的?”傻子說到:“我是梨樹屯的,你呢?”女子突然臉大變,支吾著說道:“我,我,我不是梨樹屯的,我是,是,是果樹屯的。”女子背過身去低著頭問傻子:“你來廣州幹什麼啊?”傻子說:“我來廣州找我媳婦兒,我媳婦兒叫翠花,她在廣州打工,她說她們那兒吃的好,穿的好,公司老闆也好,她出門已經有三年了,她走的時候丫丫剛斷,現在都已經會叫媽媽了,但是丫丫從來也沒見過媽媽長什麼樣子,我想來看看她,如果外面真的象她說的那麼好,我就把丫丫領來一起住,如果外面不好,那我們就一起回家去,現在農村政策好了,家裡變化可大了,爸媽和丫丫都在家門口等著我們回去呢!”女人低著頭含著眼淚說:“你回去吧,回去就對爸媽和丫丫說,翠花在這邊生活的很好,等翠花把錢掙夠了,就回去跟你們在一起,永遠也不離開你們了。”女人說完,轉身就跑了。

傻子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翠花,就伸開雙手,跪在地上。女子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突然撲了過來,夫兩個人抱頭痛哭。

臺下的觀眾很多都哭了,也許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也許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符銳一樣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