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天地賜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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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多遠,紀空手瞅見前方的路口有幾個人影晃動,為了安全起見,兩人乾脆離開大路,尋了一條崎嶇曲折的山路而行,準備翻過眼前的大山,再達沛縣。
這條山路其實不算路,只是附近的一些藥農圖捷徑,走的趟數多了,踩出的一條便道。不僅難走,還要經過一段懸崖峭壁,十分的兇險,尋常的百姓寧願多費時間,也不願冒險經過此道。
紀空手和韓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比起花間派的高手來說,這條路雖然兇險,但還不至於拿刀砍人,只要兩人多加小心,所擔的風險相應也就少了許多。
兩人走上山道後,爬過一段山坡,這才知道這條山路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難走。且不說茅草叢生,山林茂密,一路怪石嶙峋的,單是那不時隨風傳來的虎嘯狼嗥,就足以讓他們心驚跳,戰戰兢兢。
“紀…紀少,我…我現在…明白了…什麼…叫做…才出虎口,又…進狼窩。要不…我們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再走吧?”韓信嚇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打顫,帶著央求的語氣望向紀空手。
紀空手似乎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一臉煞白,卻故作鎮定地道:“此處離大路太近,容易被人發現,只要再翻過這道嶺,我們就歇腳休息。”韓信跟在紀空手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以話壯膽。兩人好不容易上到山嶺,來到了山脈的主峰——天線崖。
天線崖,顧名思義,天之一線,不可謂不高,此時兩人所站之處,正是天線崖的一段極險處。從此處向遠方眺望,已經可以看到淮陰城的數點燈火。
“歇一歇吧,紀少。”韓信一股坐在大石上,不想動了。其實他的身體並不覺得乏累,倒是一顆心老是吊在半空,不累都難。
紀空手挨著韓信坐下,心中也有些詫異,按照他們平時的體力,要走上這麼一段山路,至少需歇上好幾口氣。可是這一次他們一鼓作氣直至山頂,竟然毫不費力,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他的眼芒透過夜,順著山勢而望,便見大山連綿,仿如一頭盤踞不前的巨獸,橫亙於天地之間。夜風瑟瑟,引起陣陣松濤,抬頭放眼蒼穹極處,已可隱見絲絲霞光嵌襯那無盡的天幕。
“黑夜雖長,但很快就會過去,可我們所面臨的兇險,只怕一時半會還很難化解。”紀空手的心裡有而發,平添無數惆悵。想到花間派在江淮一帶的勢力,就算自己曾經有恩於劉邦,劉邦也很難給他們一個比較安全的庇護,畢竟這是一個亂世的年代“我為魚,人為刀俎”就是這個弱強食的社會賦予人類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他驀然生出對這個世界的無比憎厭,同時也深刻地理解到陳勝在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時的心境,這句話固然道出了陳勝王傲視天下的豪情,同時也是陳勝對這個世道不公平的強弱劃分進行了一次思想上的反省。
“上天讓我立於天地,總不會是讓我一生下來就任人宰割!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放手一搏,好歹也要出人頭地一回!”紀空手深邃的眼眸彷彿觸及到了霞光的餘輝,讓他看到了一線生存下去的機會。他也許不能主宰別人,但是他可以主宰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
“我們也許走錯了路。”韓信凝視著紀空手,眼中帶出一絲後悔的表情:“其實我們本可以不像現在這樣疲於奔命的,完全可以過著另一種逍遙自在的子,但是我們沒有這樣做,這到底是為什麼?”
“當一個無賴真的很逍遙嗎?我實在不敢苟同你這個觀點。”紀空手沉聲道:“我只知道,如果再讓我回到淮陰去做無賴一行,我寧願死,因為無賴是永遠沒有屬於他自己的尊嚴的!”韓信搖頭道:“做一個無賴也許沒有尊嚴,至少還有命在,如果一個人連命都不能保全,又何來尊嚴可言?”紀空手詫異地看了韓信一眼,突然笑了:“這麼說來,你已經後悔所做的一切了?”韓信一本正經地道:“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好也罷,歹也罷,總而言之,我得緊跟著你,誰叫我們是兄弟呢?”
“那你前面說的不是廢話嗎?”紀空手深這份友情的珍貴,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我沒法不說廢話,因為我心裡害怕。”韓信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在這時“呼…”一股勁風憑空而生,驀然捲上滿山的松林,發出懾人的松濤聲。
韓信嚇得跳了起來,臉全變,到有一股莫大的恐懼漫卷全身。
“紀少,這風來得好怪。”韓信突然拉住紀空手的衣服,渾身哆嗦道。
紀空手心中一驚,伸長鼻子在空中聞了一聞,帶著顫音道:“豈止是這風怪,這空氣裡的味兒也變了,好像有一股淡淡的猩味。”看著一向鎮定的紀空手尚且是一副變的驚容,韓信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試著伸出鼻子作了一個深呼,搖搖頭道:“我可沒聞到什麼,是不是你多慮了?”
“但願如此吧!”紀空手放眼望向四野,側耳傾聽,半晌才悠悠一嘆道。
話音一落,風聲又驟然而起,比之先前那一陣風尤為狂烈,韓信陡然變。
因為這一次,他清晰地聞到了這風中的的確確夾裹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猩臭。
“是大蟲!”韓信忽然明白過來,一顆心猛然下沉!他幾乎可以肯定,有一頭猛虎正以他們兩人為目標,快速地朝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迫來。
他們此刻正站在懸崖邊上的一個小平臺上,滿打滿算,不過方圓五丈,難有騰挪的空間,而前路狹窄難行,不利逃跑,猛虎又正是從他們上崖的方向而來。毫無疑問,這一次他們真的是置身於絕境之中!
紀空手的眼芒一閃而出,透過虛空,望向風之來處。
月之下,一團暗黑的虎影仿如電芒般在一片茅草叢中飛快地移動著,一縱一躍,其速驚人,所過之處,草翻林斜,氣勢迫人。紀空手頓覺自己的心裡一片冰涼,一種絕望的情緒油然而生。
“哎,想不到我堂堂紀少沒有死在他人的刀下,卻要死在大蟲的嘴中,好不冤枉啊!”紀空手長嘆一聲,只覺得上天真是無眼,老是捉自己。
韓信心驚之下,整個人幾乎癱倒在大石之上,暗叫一聲:“完了,徹底完了,韓大爺的命今天總算是走到盡頭了。”他回頭看看身後,那是萬丈深淵,本沒有退路可言。
“韓爺,你快跑吧,由我來擋一陣子!”紀空手情急之下,大聲叫道。
韓信又何嘗不想逃走?只是腳下發軟,本直不起身來,渾身如篩糠般不停哆嗦道:“紀少,我可走不動了,要不你先跑,讓我來先喂大蟲!”兩人心裡都非常明白,猛虎在飢餓的時候最為可怕,只要有一個人先給猛虎吃了,那另一個人逃生的概率就變得很大,完全有可能逃出虎口。
但無論是紀空手,還是韓信,兩人自小往,既是朋友,又情同兄弟,在這危急關頭,誰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葬身虎腹,而自己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就這一猶豫間“嗷…”一聲虎嘯終於暴響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一片密林中,風隨聲出,聲借風勢,聲勢端的驚人。
紀空手的心神一跳,放眼望去,只見一頭猛虎身軀龐大,運動中充滿著力度的美。它的每一個縱躍,每一步近,都帶著咄咄人的氣勢,儼然有山林之王的霸氣。
這種來自於獸類的殺氣,遠比人類表現出來的殺氣更為狂野,充滿了野獸的獸與情,它似乎擁有勢在必得的自信,以至於它的每一個動作都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力。
虎步鏗鏘有力的“蹬蹬…”之聲,如戰鼓般一點一點地摧毀著獵物的意志。它的昂然長嘯,更似一把穿膛的利刃,將獵物最後殘存的一點勇氣也耗之殆盡。
紀空手面對如斯霸烈的獸類,魂飛魄散,思維中竟是一片空白,只有在這一類猛獸的面前,他才真正受到了人類的渺小。
在他的記憶中,猛虎雖然霸烈,但總是英雄拳腳之下的敗者。英雄往往通過自己征服猛虎的過程來展示他所擁有的那份豪情,那份氣概,常令紀空手摺服不已,好生崇拜。可是當他真正直面猛虎的時候,心中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絕不會是英雄。
他出身市井,若非巧遇丁衡,他本不識武功為何物,但是妙手三招與見空步雖然神奇絕妙,如果沒有內力為基礎,在出擊的效果上自然就會大打折扣,難以發揮出它應有的優勢。不過,饒是如此,紀空手此刻亦只有放手一搏。
丁衡以盜技聞名,冠絕天下,一身小巧功夫堪稱世間奇技,俗語云“無巧不成盜”沒有這世間一的小巧功夫,他又何來的“盜神”之名?
而此刻的紀空手,似乎正想用丁衡所授的見空步與猛虎周旋,以柔克剛,也算是暗合了搏擊之道。
不知不覺中,他的心緒已不似先前那般慌亂,漸漸冷靜下來,隨著猛虎一縱一躍地近,他的體內驀然生出一股幾不可察的暖,開始遊動於他的七經八脈中。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覺,就像體內有一隻小小的蟲蟻,在他的經脈裡做著不規則的動,癢酥酥的,卻顯得異常舒服。這種不經意間的快刺著他身體的每一個官,他開始醞釀起自己將要做出的第一個動作。
對紀空手來說,這是關鍵。在此之前,他與人手的經驗僅限於街頭混戰,而用見空步來克敵制敵,尚屬首次,何況對手還是一頭兇猛異常的野獸。
他要做的,就是必須在猛虎撲出的瞬間,在最快的時間內作出相應的反應。
紀空手深深地了一口氣,凝神以對。也正是因為他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猛虎行進的路線上,所以在這一刻,他的心裡已是夷然不懼,或者說,他本沒有力去考慮恐懼。
這無疑是極為重要的,未戰先怯,不僅是人類之間搏殺的忌諱,也是人類與獸類搏殺中的忌諱。猛虎之所以要在攻擊之前發出嘯聲,其實志在瓦解對方的鬥志與勇氣,只要人類心中無畏,縱是常人也並非就不能逃過厄運。
因為人類擁有思想,擁有智慧,完全可以用思想和智慧來戰勝比自己強大的異類,人類從來就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