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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湊巧,平安家的小院就在柴府側後邊的衚衕裡,每早起,從後頭的角門繞過院牆進府很是便利。

趕上爺家來的早些,天未黑,平安索就從後頭角門出去了,不想東邊的門上了鎖,便從西邊夾道過去,走著走著不防頭上咚一聲,捱了一下子,不知什麼東西打在頭上,倒生疼。

平安腦袋,低頭去尋,卻是個塊石頭,撿起來端詳了端詳,抬頭看去,定是從牆那頭丟過來的,平安先是想罵人,後一琢磨不對,這院牆後是許家的宅子,前幾月就搬走了,縱留個家人看家,也該在前頭守著門,沒得跑到這大後沿子來做什麼。

越想越不對勁兒,平安立在牆下,往上仔細瞧了瞧,忽發現這一骨截的牆頭草東倒西歪的,想到什麼,平安唬了一跳,暗道,莫不是半夜裡頭進來了賊,打聽得許家宅子沒人,從這裡翻牆進來的。

正想著,忽見又一個石頭從牆那邊飛了過來,這回倒沒落在自己頭上,隔著牆,落到了旁側小院裡。

平安越發疑惑上來,卻一時想不透,家去跟秋竹說道:“明兒你讓娘去掃聽掃聽,不是許家的宅子典了出去吧,今兒我從後頭回來,從許家院牆那邊飛過來個石頭子,正打在我頭上,莫不是住進了人家,有小孩子淘氣。”秋竹聽了,卻噗嗤笑了一聲道:“可見你是個討嫌的,那麼大的院子,一個小石頭怎偏偏打中你了。”平安見她抿嘴淺笑,眉眼含情兒,以往一條大辮子打散,梳了婦人髻,四鬢光溜,出一張粉面珠圓玉潤的好看。

想兩人才成婚沒幾,平安哪有個不饞的,見四下無人,湊上前親嘴,秋竹小臉通紅,卻也沒躲閃,任他胡鬧。

兩口子正在屋裡鬧,忽聽外頭平安孃的聲兒道:“可是平安家來了?”秋竹唬了一跳,伸胳膊就推了平安一把,不想慌亂中力氣有些大,平安沒防備,給她推了個倒踉蹌,一股坐在地上,抬頭愕然瞧著秋竹。

秋竹忍不住想笑,聽見外頭腳步聲,怕她婆婆進來瞧見,忙過去拽了他一把嗔道:“還不起來,讓婆婆瞧見像什麼話。”平安站起來,拍了拍股咕噥道:“以前倒不知,怎力氣這般大。”秋竹白了他一眼,忙出去著她婆婆進來,便去灶上撥火造飯,留他母子在屋裡說話兒。

平安娘顯見是有事,坐在炕邊上半天不動,過了會兒才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娶了好媳婦兒,你弟可還沒找落呢。”平安一聽話音兒便笑起來道:“可是壽安那小子瞧上哪個丫頭了不成,倒長了心眼兒,知道讓您來跟我透話兒了。”他娘道:“你弟弟年紀畢竟小些,臉皮沒你的厚,又不知為自己算計,只得來求娘。”說著暗暗瞄了兒子一眼。

平安道:“一家子骨,這般見外做什麼,您老只跟我說,他瞧上哪個,我才好幫他謀劃。”他娘目光閃了閃,半方道:“你弟說瞧著上房有個丫頭生的俊,就是上回你跟秋竹成禮,在一邊扶著秋竹的那個丫頭,娘倒也記得,莫怪你弟瞧上,生的真真白淨,又是上房的丫頭,想來也是極規矩的。”平安不聽便罷,聽了一張臉立時就沉下來:“您說壽安瞧上了小荷?若果真如此,讓他趁早歇了心思,那丫頭最是個不安份的,成想著鑽爺的被窩兒呢,哪會瞧上壽安,縱她瞧得上,若娶了這等,婦家來,只等著當活王八吧!”一番話說得他娘一聲不敢念語,秋竹擺飯上來,瞧見娘倆臉不大對,也沒吱聲,吃了飯服侍婆婆睡下,回屋來與平安打了洗腳水放在地上,讓他洗腳。

平安卻耍賴道:“今兒沒跑多少路,不洗也使得。”秋竹眯著眼瞧了他一會兒,伸過手去要褪他的襪子,奈何平安機靈,嗖一下縮回腳去,嘻嘻笑了兩聲:“好秋竹,不洗腳也沒什麼,做什麼成這般麻煩。”秋竹一叉:“不洗也成,今兒晚上你在外間炕上睡,不許湊過來,便你臭死誰耐煩搭理你。”平安一聽,沒法兒,把襪子褪下,剛一伸進盆裡,忍不住噝一聲了口氣,秋竹忙把桌上的燈拿在地上,蹲□子去瞧,見平安兩隻腳上磨了大大的水泡,虧了他也不怕疼,想是不讓自己知道,才不洗腳。

秋竹心疼的道:“怎起了水泡?”平安道:“今兒在縣外頭多跑了些路,沒什麼的,不大疼,明兒就好了,你別急。”秋竹白了他一眼,一指頭戳在他額上:“傻不傻,藏著我便不知道了啊,這要用針挑了才好的快。”說著去裡屋針線簸籮裡拿了針出來,在燈上燒了燒與他挑了,尋些酒與他擦了擦,小心給他洗了腳道:“想是你今兒穿的鞋不合腳,我瞧瞧。”說著去拿他的鞋,見不是今兒早上自己與他備下的,卻是原先的舊鞋,便埋怨道:“怎又穿這個,底子都磨薄了,縣外頭又不好走,不起泡等什麼,我與你新做的那雙呢?”平安嘻嘻笑著,從炕裡頭的摸出來道:“縣外正蓋房,這雙鞋是你與我做的,還沒上過腳,磨破了豈不可惜。”秋竹白了他一眼道:“不防你倒是個捨命不捨財的漢子,一雙鞋罷了,值什麼,穿破了我再與你做,正是想著你在縣外跑,這雙底子納的厚些,你若不穿,明兒我給了壽安去,他巴不得要呢。”平安一把搶過去道:“誰說我不穿,明兒就穿。”秋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把洗腳水潑出去,剛收拾妥當,聽見平安已把外頭的門了,只覺臉上熱燙。

平安進來摟著她就往炕上按:“今兒倒是讓我惦記了一,爺代的差事,險些辦差了,就想我媳婦兒了。”著氣,三兩下便腿了秋竹的衣裳…抱著秋竹好一通折騰。

事畢,摟了秋竹道:“我與你說一事,你擱在心裡就是了,莫與大娘知道。”秋竹撐起身子問:“甚事值得這般藏著掖著?”平安的道:“壽安那小子瞧中了上房的小荷,想是知道與我說,短不了一頓打,倒拐彎讓娘來透話兒。”秋竹一聽,不暗暗咬牙:“我就說那小,婦不是個安份的,這是想著勾不上爺了,給自己尋著落呢,不定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勾了壽安的魂兒,你明兒尋壽安跟他說,惦記這麼個喪門星還不如打光兒的好。”平安道:“我也這麼想,沒容我娘再說什麼,直駁了回去,跟你說是讓你留些心,我是怕那丫頭存心勾引,壽安有什麼心機,若真跟那丫頭有什麼不清白,可就壞了。”秋竹道:“我省得。”兩口子說了會兒體己話兒睡下不提,次一早,秋竹便囑咐她婆婆留意許家那宅院的動靜。

聽不見音兒,平安只道自己疑心生暗鬼,想多了,不想這一進門,他娘就扯著他道:“今兒娘去上廟回來的晚些,從許家角門那邊的衚衕裡過來,正瞧見人進去,想是那院子典了出去,只這般偷偷摸摸作甚,倒似做賊的一般,況也不是旁人,你說稀奇不稀奇。”平安一愣:“娘識那人?”他娘道:“娘雖老眼昏花,到底不是瞎子,那周家二爺怎會認不得。”若是旁人,平安還不驚,只這周養卻另當別論,這廝是個膽包天的主兒,爺這般厲害,他還敢惦記大娘,不是尋死是什麼,正是有這番前因,周養此舉卻不難猜,若他真是要典下許家宅子住,何用如此藏頭尾,不定心裡計量什麼。

平安眼珠一轉,心裡暗叫一聲糟,若周養那廝死不改,藏在後頭的宅子裡,莫不是要趁機摸進來行不軌之事,卻想起那牆那頭扔過來的石頭,難道是暗號,既有暗號,自然有接應之人,那石頭子卻落在三孃的院裡,難不成是巧合。

平安忽想起之前董二姐在院中,與那周養便不乾淨,如今遭了爺的冷落,想那,婦如何忍的下,跟周養兩下勾上也在意料之中。

只平安倒越發想不透,雖周家那老太監手裡有錢,周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窮鬼,平尚時常傍依著爺混個吃喝,如何捨得下這麼大的本錢,置下個宅子只為戀著,情掩人耳目,況早把董二姐到了手,若真如此撂不下,當初還不如直接給了贖身銀子,把董二姐抬了家去,還不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典這宅子的銀子也儘夠了,何故費這些事。

忽想到,莫不是周養那廝吃了豹子膽,惦記大娘的心思未熄,想著用著宅子做幌子,半夜摸進來想去上房,卻不知怎的撞到董二姐哪裡,兩下**成就了,情,有董二姐這個內應,周養便想做什麼還不容易。

入了夜,前頭上了二門,後宅裡連個小廝都沒有,若趕上爺不在家,給周養摸到上房去%想到此,平安不出了一身白汗,飯也不及吃,忙著便奔了出去。

秋竹喊了幾聲都沒喊住,心道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忙著摘了圍裙,代婆婆幾句,隨後跟了過去。

平安一路急奔,到了上房門邊上,卻站下了,想著爺如今在呢,又趕上今兒聽見大娘的喜信兒,心裡正歡喜,自己這麼闖進去,說這事兒如何妥當,雖爺這些子正使手段對付周養,可這事兒卻是件不能為外人知道的醜事,不說牽連上董二姐,真傳出去,大娘的名聲也受牽累,莫慌,莫急,需當想個妥帖的法兒才是。

一回頭正撞上秋竹,秋竹道:“倒是個沒耳朵的,任我那般喚你,只不理會,風風火火一味往前闖,都什麼時辰了,你怎又跑到上房來?”平安怕裡頭聽著,扯著秋竹往回走,出了柴府,進了自己家的院子,才小聲與秋竹說了,秋竹聽了,身子氣的直哆嗦,恨聲道:“真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不知,上回跟著陳府老婦人去燒香,我與娘從觀音堂後殿出來,頭就撞上那廝,也不知怎樣撞到後頭來的,就算不防頭,撞上女眷也該當即迴避,不想那廝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娘,下死力的端詳,白等我與娘忙著避開了,卻哪冤家路窄又在大門首撞上,那廝心上來,竟什麼都不顧,左右堵著孃的道,不是賈有德喚了他一聲,還不知要做出怎樣的輕浮之行,想必這齷齪心思未散,這會兒才出這等事來。”平安怕外人聽了去,忙捂著她的嘴,小聲道:“我的姑,可小點兒聲,不定隔牆有耳,再說,若被我娘聽了去也不好,這可是醜事,便要想法兒收拾那廝,也不能四處宣揚。”秋竹知他為了大娘好,便不再吱聲,只心裡氣氣的火燒火燎,飯也沒吃多少,夜裡與平安道:“依著你說,那廝與後院的粉,頭有了,情,倒不如明兒先知會娘,若此一番連那粉,頭一併除了才好,留下早晚是個禍害。”說著長嘆一口氣道:“想著這些,我就替娘委屈,爺雖如今好些,過往幹下的那些荒唐事,也真令人寒心。”平安知她與大娘的情份,便安她道:“以往娘不理事,又過於心慈手軟,才教這些,婦得了意,如今我私下瞧著,娘說話做事兒與過去大是不同,尋常那些婦人莫想在娘手裡討得好去,那高寡婦多厲害的手段,一門心思纏著爺納她進府,末了,還不是落得如此下場,只娘肯用心計籠著爺,便外頭多‮婦少‬人也無濟於事。”秋竹卻道:“你想的倒好,只怕娘不如此想,我在一旁度著孃的心思,雖面上跟爺好,那心卻仍冷呢,倒像應付爺一般,我倒不怕別的,就怕給爺知道,剛緩過來的清份,又丟開。”平安心裡暗驚,倒不曾想大娘是這般心思,還只當她想通了,下心思來籠絡爺,若果真如此,可不壞了,如今可跟過往又不一樣,他一邊瞧著,爺對大娘真真上了心,算起來,這些子也沒見爺宿在旁處,外頭高寡婦也丟開了,府裡董二姐也冷下了,只一門心思守著大娘,若末了知道大娘只是應付,不定又要鬧出什麼事來,這才剛消停沒多少時候呢。

只這些是主子們的事,自己跟秋竹便再急也沒用,只先把眼前這事過去是正經,次一早,平安尋了託辭留在府裡,待爺出門,才與秋竹到了上房,跟玉娘怎麼來怎麼去說了一遍。

玉娘聽了,真嚇的出了一身冷汗,如何想的到,那周養竟如此大膽,若不是給平安瞧破機關,有董二姐那,婦做內應,給周養摸進上房來,做出什麼事,自己縱死也落個汙名頭,好不歹毒的手段。

卻又想這般醜事若揭出來,便該捉,才是,不然,那董二姐自是死也不能認的,可在柴府裡捉,,若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

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不動聲,卻引柴世延安去董二姐哪裡,讓他瞧破端倪,出了這般醜事,玉娘不信他還當週養是什麼好人,若能借此除去周養,倒徹底去了自己一塊心病。

想到此,不瞧了眼平安,雖當初自己不想把秋竹許給他,如今想來倒虧了他,平安跟在柴世延身邊這些年,什麼不知道,心眼子多,又機靈,卻是個見風使舵的,輕易也不買誰的賬,這會兒因著自己把秋竹許了他,想是心存,凡事為著自己思慮周到,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奴才,前世倒錯看了他,後若得機會,倒該抬舉抬舉他。

玉娘想了半,方想出一個主意來,使人瞧著後邊許家宅子的動靜,只等那邊扔過石頭子來,便讓平安夜裡在牆邊兒背影裡守著,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倒是也不用等,那周養惦記著玉娘,今在街上又遇上玉孃的哥哥,倒謀了一條人財兩得的好計,想著哄了董二姐做內應,這事或許可成,倒那時這偌大的柴府,柴府裡的美嬌娘,還不都是他的。

懷裡抱著熱火罐怎捨得不來,只等入夜,估量著柴府上了二門,便從牆上翻了過來,平安蹲在牆兒下的背影裡,瞧了個切實,只見牆上那個黑影兒摸到董二姐院裡,那邊早豎起了梯子候著,不一會兒便沒了影兒。

董二姐哪裡的院牆不高,平安尋了塊石頭墊在下頭,翻了過去,順著牆兒摸到董二姐窗戶兒下,豎著耳朵聽見裡頭悉悉索索,仿似正解衣裳,接著便是親嘴幹事的聲兒。

幹著事也不消停,聽那周養道:“早知二姐這般銷,魂,當初如何捨得與了旁人,倒該爺納了家去才是。”董二姐卻聲道:“你當誰不知呢,你家裡那個老閹貨的叔叔,可是個活閻王,婦人到了你府還有個活路,哪個不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不知怎樣折騰,倒折騰出幾條人命來。”周養嘿嘿笑道:“二姐兒,你是未受用過我叔叔的手段,真讓你受用一回,管保你叫的比現在還歡,我叔叔雖說沒這般傢伙,手裡卻有的是器物,幹起事來,比爺這傢伙還中用,且有那宮裡秘藥助興,極美之處你如何得知。”董二姐聽了不免動意道:“真有這般好東西,改你要些來,咱們好好耍耍。”周養滿口應下道:“這有甚難的,這會兒先讓爺利了是正經。”說著發起狠來,那董二姐,聲,語的湊著,叫的跟房上那發,的貓兒一般。

一時事畢,平安怕周養出來,剛要摸回去,忽聽裡頭仿似釧兒叫了一聲,倒把平安唬了一跳,定定神瞧見窗戶上映出兩個影兒,那給周養按在窗下案上的可不正是釧兒,只叫了一聲,就給周養堵住嘴。

周養跟他叔叔的手段,尋常女子怎受的住,董二姐與他了一回,不得快,便把她的丫頭喚進來,讓他折騰,圖他喜歡。

周養折騰了兩回,眼瞅身下丫頭都有點兒受不住,才放了她去,收拾妥帖,跟董二姐想著如何哄的二姐跟自己一條心。

正想著,忽聽董二姐道:“如今這般也不是個常法兒,你若真舍不下奴,倒該想個長久之計才是。”周養正尋機會,聽了這話兒,心裡一動道:“只不知二姐這是真心還是假意?”董二姐道:“都這般了,怎還能假意,自是真心。”那周養卻假意嘆一聲道:“既是真心,奈何你身在柴府,柴世延又豈是好惹的。”頓了頓,才小聲道:“若想自在,倒也有個法兒,只怕你不敢。”董二姐忙道:“到這般時候,甚麼不敢,你且說來。”周養才道:“若想長久,需的如此這般…”窗外的平安聽了,不渾身發寒,何曾想到,這周養竟是個如此歹毒之人,便爺再大的本事,也架不住他這般暗裡算計,卻從周養嘴裡聽到陳玉書三字兒,更覺得畫人畫皮難畫骨頭,知人知面不知心。

想大娘對這個孃家的哥哥真真不差,這些子略冷些,以往隔三差五不知接濟了多少銀錢,若無大娘接濟,陳家早已破落,憑陳玉書成只知吃喝嫖賭的子,又娶了那麼個猾刁鑽的懶婆娘,早餓死了,哪裡還能過的如此順遂子,按說便不知恩戴德,也不該幫著外人陷害自己親妹子才是,可這世上便真有這般忘恩負義之人,且與周養湊在一起,倒令人暗暗心驚。

瞧著周養在爺跟前一口一個哥,叫的怎樣親熱,背地裡卻起了謀財害命的心思,這又豈是惦記大娘,連帶柴府的家產也惦記上了…##$l&&~w*_*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