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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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世延倒沒怎樣,只瞧了瞧玉娘,忽的略側身湊到她耳邊悄聲道:“莫不是玉娘仍吃著味兒,若如此,爺罰了她與玉娘解氣如何?”玉娘不想這廝竟說出這番話來,這是擺明了要往自己身上推,想得美,她眸淡了淡道:“雖是內宅婦人無甚大見識,比不得你們外頭行走,卻也要個規矩,沒有規矩怎成方圓,便爺的心再偏些,也要講個理兒,該罰當罰,才是治家之道。”若為了翠雲發落了二姐,柴世延確有些捨不得,董二姐知情識趣兒,比之翠雲,不知強了多少,他是有心用話兒試一試玉孃的。
柴世延自是知道,內宅也要規矩,若無規矩,早晚是破家的禍,只心裡著實有些不捨董二姐,有心與玉娘說笑幾句岔過去,想來依著玉娘平素子,抬抬手,也便過去了,不想玉娘卻義正言辭的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倒令他有些訕訕起來,臉便有些僵。
一邊秋竹瞄著他的臉,暗裡拽了拽玉孃的衣裳角,玉娘自是知道秋竹這是提醒她,好容易夫和緩,莫再僵了,論說為著一個翠雲,也不值當她如此較真兒,且玉娘心裡清楚,這一回事,說白了也不過口角之爭,柴世延斷不會把董二姐發落了去,卻思及後董二姐興風作,便不想就此輕饒了她。
這會兒見柴世延如此護著董二姐,雖心寒,卻是回過味來,這事不可急在一時,急了恐適得其反,這廝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想到此,臉略緩,輕嘆一口氣道:“我倒不是為了自己,只翠雲伺候了爺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爺便不念著往昔情份,也要想著婆婆下世前,特意囑咐的話。”這柴世延雖有些荒唐,卻是個孝子,不然,當年也不會依著爹孃娶了玉娘進門,玉娘這幾句話可不正說在他心上,便有些惱董二姐不知事,才來了多少子,便出如此事來,開口使了平安去喚她前來問話。
這當口雍和堂的馮郎中到了,因翠雲病沉起,不得身子,便放下帳,請入寢室診脈,玉娘與柴世延在明間裡坐下,不大會兒馮郎中出來行了禮道:“瞧得二孃這脈息不大甚妥,左寸沉數,左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濡而無神,肺氣虛弱,脾土被肝木剋制,心氣虛而生火燥,可見夜間不寐,不思飲食,時久了,便成了如此身心俱虛的症候,若不及早醫治,恐有命之憂。”柴世延倒是真沒想到翠雲病的如此厲害,雖不喜她,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便生出一二分憐意愧疚,開口道:“說這些作甚?只管開你的方子抓藥來,若吃的好了,爺另外有賞。”馮郎中聽了,哪敢怠慢,忙去寫方子使藥童去抓藥,代了煎法兒,柴世延賞下五錢銀子,使小廝送了他去。
董二姐這才姍姍來到,董二姐心兒靈,見平安來喚她,忙讓劉婆子與自己匣中取了一串錢,強在他手裡道:“平裡跟著爺走動辛苦,這些莫嫌少,拿去吃酒。”平安想著爺的眼,分明心裡舍不下這董二姐,便這會兒一顆心都在大娘身上,後卻也難說,董二姐那些手段使出來,不定又把爺勾了來,倒不好得罪她,想著賣她個好,也不是什麼大事,便接了錢。
董二姐這才悄聲問他緣由,平安多,沒底細說,只略透了些風,董二姐哪有不明白的,心便有些慌,卻進去換了身素淨衣裳,頭上的冠兒也摘了下去,刻意了些憔悴的樣兒在臉上,這才跟著平安行來。
進了外間只見柴世延與玉娘兩人一個一邊坐在炕沿上,瞧臉倒也瞧不出甚麼來,董二姐到了跟前福身下去,玉娘瞥了她一眼,暗暗抿嘴,這麼一會兒功夫,倒換了一身素淨的衣裳,臉兒上脂粉也不見了蹤影兒,頭上的銀絲兒髻摘了,只了一支金裹頭的簪子在頭上,鬢髮蓬亂,臉兒黃黃兒,腮邊淚痕尤存,身子抖顫顫,眸光驚怕怕的福身下去,便明知她欺負了人,如今瞧來,卻成了委屈的苦主,這等心機,又豈是常人能比。
玉娘發現重來一回,倒把這些婦人瞧得越發清楚,或是丟了心裡那絲期望,跳脫出來的緣故,如今看來,須當處處用著心計手段,才得保個安穩,這董二姐做出戲來,明擺著的事,她就不信柴世延心裡不知,卻見他原本的僵著的臉,已有些和緩勢頭,可見男人果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東西。
柴世延瞥見玉娘眼,以為是嫉意,忽而心中生出一番歡喜來,若不是心裡想著自己,怎會如此在意,若罰了董二姐,能博她歡喜暢快未嘗不可,且董二姐越發不知輕重規矩,當他的柴府還是那院中不成,倒要讓她吃些教訓才好。
思及此,便生出惱恨,臉也陰了下來,瞧得董二姐心中暗暗敲鼓,聽得柴世延開口道:“爺來問你,可知翠雲的病由何而來?”董二姐聽得柴世延話中冷意,心裡咯噔一聲,忙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奴冤枉,想奴得爺眷顧進得府來,爺的恩德,莫不處處守著規矩,哪敢有絲毫行差之處,只那去上房路上,撞遇上翠雲姐姐,說了兩句玩笑話兒罷了,那回去聽得翠雲姐姐便病了,爺如今說來,奴便生就百口也難辯駁了…”說著哽咽著落下淚去。
玉娘著實看不得她這般裝樣兒,道:“你莫著急喊冤,那也不止你倆個在場,還有我院中灑掃的媽媽瞧在眼裡,你與翠雲說的什麼玩笑話,今兒當著爺的面兒再說一遍,自然清楚明白。”董二姐臉一變,哪裡敢把那樣的話兒當著柴世延說出,只吶吶半晌兒,垂下頭去一個勁兒的抹眼淚兒就是一字不說,玉娘暗哼,今兒便發落不去她,也要讓她知道個厲害,免得後欺到自己頭上來,便喚了趙婆子近前道:“想來三娘記差,忘了當說過什麼話兒,你若記得,替她說來,也省得咱們在這兒白費功夫。”那董二姐兒慌慌的抬頭看了玉娘一眼,這會兒才知,這個冷兒不理事的大娘,勢要與自己為難呢,那些話若此時說出怎生是好,心急之下,倒生出一計,眼睛一翻,撅了過去,跟著她的劉婆子知意忙上前道:“哎呦,三娘可見是被冤枉的狠了,心兒硬,這一下子竟厥過去了。”說著上來又掐又,半晌董二姐嚶嚀一聲方醒過來,雖醒過來,卻一雙眼直愣愣瞧著柴世延,好不委屈。
這番戲做的真好,玉娘目光掃過那劉婆子,忽得記起,這婆子可不就是被自己打了板子攆到灶上,後使了她去伺候董二姐,倒不知怎的就成了董二姐的心腹,後董二姐做下那許多醃趲事,莫不是她在後鼓動的,如今瞧來,竟是養虎為患,怎樣尋個由頭先把這老貨發落了才好,倒省卻不少事。
柴世延卻未瞧董二姐,只對玉娘道:“爺最是主子,這內宅之事還是你發落的妥當,就似你說的,沒規矩怎成方圓。”
“我發落?”玉娘目光閃了閃:“真個讓我發落,怕是發落的狠了,爺回頭心疼要惱恨我呢?”說著話兒,明眸若有若無瞟了他一眼,雖只一眼,竟仿似有百般風情藏於其間,柴世延只覺心裡又酥癢上來,真恨不得這會兒就把她按在身下,心起來,哪還顧得地上的董二姐,倒一疊聲道:“爺惱什麼,由著玉娘發落就是,爺若吱一聲…”說著略傾身湊到她耳邊低低的道:“爺若吱一聲兒,叫爺晚間上不得玉孃的榻…”玉娘不想這廝如此無恥,當著這些人呢,便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張臉撐不住紅起來,落在柴世延眼裡,倒更是明麗奪人,本來玉娘就生的好姿,只平總冷著一張臉,就似那牆上的美人圖一般,便再好看,看久了也不免膩煩,如今這般竟鮮活起來,宜喜宜嗔說不出的勾人。
那地上的董二姐把兩人之間的眉眼兒官司盡數瞧在眼裡,直覺心裡一陣陣兒發寒,若爺不護著自己,任玉娘發落,不定是個怎樣結果,又想,這玉娘雖如今與爺和緩,到底也要顧及些,這事說底細論起來也不過兩句口角,真罰的狠了也說不過,傳出去,她也甭想落個賢良的名兒,玉娘一向最重名聲,必不會落了口實去。
想到此,心下略定,卻聽玉娘道:“妹妹剛來沒多少子,便不知規矩也可諒,姐妹之間在一處,有個口角也難免。”董二姐聽了話頭,不由鬆了口氣,暗道,她果真忌諱著爺,卻忽聽她話音一轉:“雖可諒,到底惹的翠雲病臥在,若罰了妹妹怕爺心疼,若不罰,翠雲這裡又著實代不過,不若如此,從今兒起,你莫回你那院子了,就在翠雲這裡住下,與她奉幾湯藥,就當罰過了。”她話一出口倒是柴世延愣了愣,還道她心存嫉意,與董二姐又慣有心結,不定要藉此機會給董二姐一個下馬威,哪想她如此處置,只旁邊的趙婆子唬了一跳,心道讓這粉頭來伺候二孃,哪得個好,忙道:“哪敢勞動三娘,若真如此,恐二孃這病一輩子都好不了了。”玉娘卻道:“二姐已知錯,該當有個機會悔過才是,若真個不好,你到上房說與我,再另行罰她便是了。”這話的意思就是,你盯著她,若她再敢生事,再罰可不是這般輕巧了事了,那婆子怎會不知,忙磕頭下去。
玉娘目光略過董二姐,落在她身邊的劉婆子身上,語氣忽而沉下來:“二姐妹妹初來不知規矩可諒,只她跟前都是府裡的老人,若無他們平攛掇,姐妹之間斷不會生出如此嫌隙,若這回寬了去,後不定要惹出怎樣的禍事來…”作者有話要說:*d^_^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