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火青狼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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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鐸惱得起,描金摺扇摟、拂、磕、掃,大半箭羽竟被反震回去,弓弩和刀斧手,遇著便傷,碰著即亡,噯唷連天,紛紛倒地,一時隊形大亂,有那不曾受傷的弓弩手和刀斧手,就再也不敢放箭了,那領兵官兒還算見機,早已退後,不然也必受傷。
阮天鐸並不想傷人,也是他第一次用扇來接打暗器,連他自己也未想到會有如此威力,現在人已傷亡了這麼多,本來沒罪的,現在反倒有罪了,殺官拒捕的罪名那還了得,而且又是在京師之地,天子腳下,趁兵丁停止放箭的當兒,忙一拉北觀音,擰身上房。一前一後,向西翻房越脊而去。
西直門大街盡頭,即是西直門,很近,哪知來到當地,城門已關閉了,城門兩邊站滿了抱刀的兵丁,大街上的鋪戶,也正紛紛關門閉戶,再向後一看,人吼馬嘶之聲也越來越近,再一看那城牆之上,更盡是刀山箭林。
阮天鐸要硬闖,這些豈能阻止得了他,但他卻顧忌前後受敵,自己雖是不怕,北觀音確甚堪慮,再者,適才傷人是無心,若要硬闖,難免要再傷人,當兵吃糧的誰也有父母兒,怎忍心傷害,因此,阮天鐸一拉北觀音,折向北奔得勝門而去。
兩人也算快捷的了,哪知來到得勝門,一般兒城門也已緊閉,城牆上也站滿了抱刀張弓的兵丁,阮天鐸也不驚心,心說:“京師果是不凡,這般昇平時期,兵馬竟也出動得如此快法。”北觀音見阮天鐸遲疑,並不越牆出城,就說:“你怎地如此膽小,量這些擺樣的兵丁,也阻不得我們,讓我來開道好了。”說罷,手中劍一擺,就要越前而去。
阮天鐸忙阻止她,說道:“該殺的是那般仗著父兄之蔭,仗勢欺人,橫行不法之徒,這些兵丁何辜,我們這一闖,豈不有傷亡,一般兒有父母子,他們吃糧當差,又是身不由已,又何忍殺傷。我們且暫避其鋒,俟防守稍懈,夜晚出城便了。”北觀音眉眼兒一挑,心裡想說:“你怎麼這般婆婆媽媽的。”但嘴裡卻道:“那麼這還有大半,我們到哪兒去?”阮天鐸未想定去處,驀地街道上十數匹快馬已如飛追來,後面隱隱地人聲沸騰,原來這大白天,兩人雖在房上,但卻無法掩蔽身形,因此,他兩人走到那裡,後面也追到那裡。
時不可待,阮天鐸舉目一看,不遠處有一條小河,兩岸有不少樹木,房屋也較少,比較荒僻,這河正是繞紫城,注入中南海的御河,兩人不敢怠慢,幾個縱躍,飛身下屋,阮天鐸容得北觀音奔出數丈遠去,回頭一看,追騎已見到了,這才一伏,快似脫弦急弩,瞬息工夫,兩人已隱沒於夾岸樹林深處。等到追騎到了河邊,哪還有兩人蹤跡。而且人馬也一時過不了河。
兩人擺脫了追騎,沿著河岸奔馳,前面已來到一個岔,北觀音就要向左,阮天鐸卻反而領她向右,越過河去。
北觀音道:“我們這不是反而上去了麼?”阮天鐸道:“你沒見我過河時,故意讓他們見到我們過河麼,他們一定已過河來追趕,我們現在再又過河去,不是正出他們意料。”果然,過得河來,並未碰到追騎,但兩人仍然藉樹林掩蔽著身形,不敢大意,不大功夫,前面陡地短牆阻路,那短牆沿河而建,佔地甚廣,裡面隱現出亭臺樓閣,氣派非凡,一看就知必是王公府第的花園,阮天鐸一想,若藉此園隱身,倒是最安全不過。
阮天鐸和鐵若蘭一商量,北觀音也認為如此最好,兩人也不怠慢,一看停身之處,牆裡正有一棵大樹,枝葉蔭拂,從此入園,正好可防園內有人發覺。
一聳身,單肘一掛牆頭,探頭四望,園內空蕩蕩,並無人跡,回頭一招手,即飄身而入,北觀音也跟踵到了裡裡。
兩人借大樹隱身,仔細對園內一打量,好個園子,但見樓臺聳雲起,繡閣映冬陽,玉階連朱戶,雕欄繞茜窗,園內大有數畝,雖時屆初冬,但秋菊竟豔未衰,臘梅已吐芬芳,松竹常青,綠波澄澈,了無冬令的蕭殺。
兩人隱身之處,前面是一個荷池,池水是牆外河水引入,池的左面,堆土作小山,山上有亭,樸實無華,繞亭疏竹風,阮天鐸未上去,但亭高,想必牆外景定可一覽無遺。再一看,亭上有匾,題著“聽雨亭”三字,阮天鐸回頭見池中殘荷未除,不由點頭讚歎,這名字取得不俗“留得殘荷聽雨聲?”想必這園主定是個雅人。
阮天鐸和北觀音兩人,貼牆繞過土山,見牆邊有兩間小屋,前有叢竹隱蔽,但門前並無人常走跡象,知是管園人存放整理園亭工具之所,一看四下無人,兩人一閃身穿過竹叢。兩間小屋門扇均未上鎖,即推進而人,果然所料不差,只是並無桌椅,屋裡也顯得很零亂。
北觀音長長吐了口氣,霎眼一笑說:“此地倒不壞,難為你怎麼找得到,只是缺茶少水,好生不便,真是晦氣,好端端的惹這場是非。”阮天鐸解下背上包袱,笑道:“江湖上不平的事多著呢,不要說惹到了我們頭上,就是路見不平,我們也要伸手,今天我不過存心仁厚,不然,躲避他們怎地。”北觀音瞥了阮天鐸一眼,嘴兒一撇,說:“別說得好聽,午前在天橋,你怎又阻止我出手。”阮天鐸怔怔地望著她,半晌,嘆了口氣,說道:“這又當別論,你怎知…”阮天鐸嘆了口氣,沒有接著說下去,這會子反倒是北觀音一怔,猜不透阮天鐸有何心事,而且見他楞楞地望著窗外,雙眉緊鎖,咬著下,半天,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好教北觀音費猜疑,左思右想,總想不出他不痛快的原因來。
正在發楞,驀見阮天鐸一閃身,躲到窗戶一邊,北觀音知阮天鐸定有所見,也一伏身到了窗下,探頭一看,那花徑之中,走出一個女人來,是一個婦少裝束,好美,但美而不豔,似是重大憂戚,兩手不斷握,十指不斷扭屈,似乎心亂如麻,痛苦萬分,漸走漸近,更看出她那剪水雙眸,蘊漾波光,看來正柔腸百折。
那婦少來到池邊,並不停留,竟繞池向小屋方面行來,這荷池本來就不大,眼看她即要來到竹叢邊上,北觀音心說要糟,忙一瞄阮天鐸,哪知他這時不但未躲避,而且直的站在窗前,兩眼望著那婦少,一瞬也不瞬,竟似發了呆。
北觀音心裡好不自在,心說:“原來你竟是這樣的人,見不得漂亮女人,呸!她不見得就比得下我去。”北觀音又犯了小兒,哪知就這一瞬工夫,那婦少並非向小屋行來,而且連小屋看也未曾看一眼,竟從竹叢前面向小土山走去,顯然是要到那亭上去。
北觀音一顆緊張的心才要放下,哪知耳邊風聲颯然,北觀音猛驚回顧,不由一咬牙,心說:“好呀!原來你竟是個膽包天的狂徒。”原來北觀音一驚回顧,身邊已不見了阮天鐸,忙向窗外一看,阮天鐸已飄身穿出竹叢,攔在那婦少前面。
那婦少一聲驚呼,霍地退步撤身。
北觀音也是一驚,敢情這婦少也有一身武功。
那婦少看清了面前之人,顯得十分慌亂,忙回頭四顧,似是見園中無人,這才回首,吐鶯聲,聲音急。說:“阮相公,你!你怎麼來到此地?”就見阮天鐸一聲冷笑道:“想來這是侯府了,你是說:我不配前來此地麼?”那婦少原來是綠珠,薛雲孃的丫鬟,北觀音自然不認得。就聽她急促的低聲說道:“阮相公,你還沒見到小姐麼?”阮天鐸哼聲冷笑道:“大將軍的千金,侯府貴婦,我這江湖人那配也。”只見那婦少急得一跺腳,說:“噯呀!阮相公,你辜負了小姐一片苦心了,就在你走後的第三天晚上,小姐已追趕你前去了。噯喲,小姐從來大門未出,孤身在江湖中行走,又未找到你,這來怎好?”阮天鐸聽得綠珠一說,瞪圓了一雙朗目,半天,才說了句:“當真?”綠珠急得連連跺腳,又氣又急道:“誰還騙你,你呀,原來這麼狠的心,那夜你來了,不分青紅皂白,使氣即走,害得小姐好苦,這幾月來,小姐不知怎麼苦法,吃了多少苦頭。”阮天鐸聞言,竟木然,一動也不動,半天才又問道:“那麼綠珠姐,你怎會在此地?”此語一出,綠珠黯然低頭,眼裡又閃動波光,一咬香,那淚珠兒就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下,聲音哽咽的說道:“我作了小姐替身,代她出嫁了。”阮天鐸“噯…”的一聲未叫出,竟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正不知心中是恨,是愛、是痛、是、是悔。
恨是恨自己太過孟急躁,辜負了薛雲娘一片愛心。愛是愛薛雲娘情真意真,為了愛,竟違背父母之命,不顧大將軍的家聲,不顧關山險阻,千里迢迢,前去追尋自己。痛是痛薛雲娘一向錦衣玉食,怎受得了餐風飲,江湖奔波之苦。
是這綠珠忠義,竟頂替作嫁。悔則悔:若知那侯府的二公子,是綠珠的丈夫,恁怎麼也不該將其打傷,若那二公子有個三長兩短,綠珠作了未亡人,這不是恩將仇報麼?
阮天鐸萬集,心亂如麻,怔怔的望著綠珠,不知說什麼才好。那綠珠也低頭垂淚,一語不發。
兩人正這般相對無言,萬集,柔腸百折,驀聽得身邊一聲冷笑道:“好呀!原來你們是舊相識。”綠珠驚得一抬頭,見兩人身側正站定一個玄衣少女,幾疑瓊玉山頭見,恍若瑤臺月下逢,美是美極,但卻一臉冰霜,眼透凌芒,嘴兒撇著,鼻兒皺著,眉兒挑著。
綠珠驚向阮天鐸問道:“她是誰?”阮天鐸心煩意亂,瞥了北觀音一眼,說:“她是鐵姑娘,和我同道進京的。”綠珠見她酸溜溜的樣兒,又見阮天鐸答得隨便,以為她和阮天鐸定已攪在一起,不由臉突變,恨道:“好呀!我說你怎麼沒和小姐在一起,你是早把小姐丟在腦後了,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絕情寡義。”阮天鐸忙道:“綠珠姊,你說什麼?誰絕情寡義?”綠珠哼了一聲,斜眼瞥北觀音。
阮天鐸這才明白綠珠的意思,急道:“綠珠姐,你別誤會,這位鐵姑娘是和我同道進京,前來訪人,我們認識不過才幾天。”哪知這一來,又惹怒了北觀音,心裡恨道:“原來你竟是這麼無情無義,我這清白女兒身,你…好呀,你竟說得輕鬆,說得沒關沒系。”北觀音氣得一跺腳,一言不發,擰身飛上牆頭,晃眼跳出牆外。
阮天鐸又是一怔,有心不管她,但兩人同道進京,又是同道惹了事,外面又追捕得這樣緊,若她這一使氣出去,被官兵逮捕了,怎麼說得過去。
阮天鐸忙向綠珠道:“綠珠姐,我這裡謝謝了,我忘不了你的恩義,我這就去找雲妹。”說畢,忙對綠珠深深一揖,也一擰身跳上牆頭,回頭忙又對綠珠一拱手,這才翻身而下。
北觀音一怒而去,阮天鐸忙忙追趕,看在綠珠眼裡,不由又咬牙一跺腳,心說:“看來男人家都是靠不住的,說是沒關係,怎又急急趕去了,小姐呀,小姐,可憐你的一片痴心,可惜你的一片痴情。”綠珠正在恨恨不已,驀見牆頭人影一晃,阮天鐸又已來到跟前,急急忙忙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紅藥丸,遞給綠珠道:“綠珠姐,我幾乎誤了大事,這兩顆藥,快給二公子下,只要靜養一月,保證無妨,事出無心,還請綠珠姐原諒。”綠珠驚道:“原來是你。”阮天鐸忙又深深一揖道:“事前實在不知,我阮天鐸羞愧死了,綠珠姐,我們後會有期。”說罷,阮天鐸又奔進小屋,抓起放在地上的包袱,出門遙對綠珠一拱手,身形一晃,已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