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荒蕪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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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僅僅用一木閂閂著,上面有一個螺釘,可以轉動。她拉開門閂,這是很簡單的事情,她不知道,打開面前的這扇門,對她來說需要的不是體力,而是神的和意志的力量。對於她來說,彷彿一個小的舉動就將使她進入一個她無時不在擔心的現實和多難的世界。
“怎麼辦?”她對自己說“有什麼能阻止我?”她猛地拉開門。
她發出一聲恐怖的叫喊。小屋裡有一具男人的屍體。與此同時,就在她瞥見屍體的一剎那,她就看到那是非正常死亡,因為死者缺了一隻手。
這是一位者人,灰白鬍須成扇形散開,長長的白髮拖在腦後。黑的嘴和腫脹的皮膚的顏使韋蘿妮克想到死者是被毒死的,因為身體表面上沒有任何致命傷口,只有胳膊上有個傷痕,很明顯是刀砍的,而且已經好幾天了。他身上穿的是布列塔尼農民服裝,乾淨但很舊。屍體是坐在地上的,頭靠著木凳,腿是蜷著的。
這些情況都是韋蘿妮克處於麻木狀態下觀察到並在後來回憶起來的,因為當時她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發抖,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屍體,口中不停地說:“一具屍體…一具屍體…”她突然想到可能自己錯了,這個男人並沒有死。可是當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接觸到他冰冷的皮膚時,他竟然扭動了一下。
這個動作倒使她從麻木中醒過來。她決定行動,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要返回法烏埃去報警。首先她得查看屍體,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標誌。
口袋裡空空如也。外衣和襯衫都沒有什麼標記。然而在她擺屍體進行研究的時候,死者的頭耷拉下來,並牽動上身壓到腿上,這樣就出了凳子。
她看見凳子底下有一卷紙,是一張很薄的繪畫紙,被得皺皺巴巴,幾乎被爛了。
她拾起紙卷,把它攤開。但紙卷還沒有完全展平,她的手就顫抖起來,並且喃喃自語地說:“啊!我的上帝!
…
啊!我的上帝…”她竭力保持必要的鎮靜,用眼睛盯著以便能看得清楚,並使頭腦清醒過來。
她的鎮靜頂多只維持了幾秒鐘。在這一短暫的時間內,她透過似乎越來越濃的霧看到了一幅紅的畫面,畫著四個女人被釘死在四棵樹幹做的十字架上。
這幅畫的前部中心位置畫著第一個女人,戴著修女頭巾,軀體僵硬,面部帶著難以忍受的痛苦引起的那種表情,但是這張臉還是認得出來,這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就是她!毫無疑問,就是她,就是她自己,韋蘿妮克-戴蒙!
她全身一陣哆嗦,站了起來,硬撐著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外,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韋蘿妮克身體很好,她身材高大,體格強壯,體型勻稱優美,各種折磨都沒能損壞她那健全的神,健康和優良的體魄。只有今天這樣特殊的意想不到的情況,加上坐兩晚火車後的疲乏,才使她這樣神經緊張失去控制力。
這種狀態也不過是兩三分鐘的事,很快她就恢復了清醒的意識和堅強的意志。
她站起身來,又回到小屋裡,抓起那張紙,當然心裡還是有種不可名狀的不安,不過這回她的眼睛看得見,頭腦也清醒,她聚會神地看著。
開始是一些看來毫無意義,至少她還不明白的細節。左邊是一窄條十五行的字,不成文,而是一些不成形的字母,一些豎的筆劃往往拉得很長,顯然是為填補空白而畫上去的。
然而有幾個地方的幾個字認得出來。
韋蘿妮克讀道:“四個女人釘死在十字架上,”稍微離開一點的地方寫著:“三十口棺材…”最後一行字是這樣寫的:天主寶石賜生或賜死整個這行字用兩條規則的線條框起來,一條是用黑墨水劃的,另一條是用紅墨水劃的。上邊仍然是用紅墨水畫的兩把叉的用樹枝條捆紮的鐮刀,下邊是一口棺材的輪廓。
右邊部分是最主要的部分,畫滿了用紅筆畫的畫,並加有一行行的說明,看起來像一頁書,或者說更像一頁書的複製品——有點像那種不懂繪畫規則而用原始方法畫的古畫的大書複製品。
這就是畫著四個女人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畫。
其中三個女人在畫面上顯得很遠,而且一個比一個小,身上穿著布列塔尼服裝,頭上戴的頭巾也是布列塔尼式的,頭巾的打法很特別,是當地的風俗,特別是有一個大黑結,兩個結翅張開,就像阿爾薩斯的領結。畫面中心畫的是令人恐怖的東西,韋蘿妮克驚嚇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它。那是一個大十字架,一棵樹幹,下邊的枝條被砍掉,樹幹的左右兩邊是女人的兩隻胳膊。
手和腳並沒有釘釘子,而是用繩子一圈圈地綁住,從肩膀一直綁到兩條併攏的大腿。被害者穿的不是布列塔尼服裝,而是裹的一塊直拖到地的裹屍布,使得她那因受折磨而瘦削的軀體顯得更加細長了。
臉上的表情很悽慘,是一種順從的、痛苦的和有點憂傷的表情。這肯定是韋蘿妮克的面龐,尤其像她二十來歲時的面容。韋蘿妮克記得在那些憂傷的子裡,她從鏡子裡看到那雙失望的眼睛著淚的樣子。
同她一樣濃密的鬈髮,彎彎曲曲拖到問。
那上面的簽名是:v.d’h.
韋蘿妮克站在那裡想了好久,她回想過去,極力想在惑中找到眼前的現實與年輕時代的聯繫。然而一點線索都沒有。她讀到的這些字和看到的畫對她都不起作用,都不能提供任何解釋。
她又把那頁紙審視了幾遍,然後,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地把紙撕得粉碎,讓紙片隨風吹走。當最後一塊紙片飛走的時候,她已拿定主意。她推開屍體,關上門,急忙朝村子走去,以便此事儘快有個法律結論。
可是,一小時後,當她帶著法烏埃村村長,鄉村警察以及一群好奇者回到那裡時,小屋空空的,屍體不見了。
所有這一切實在太奇怪了,韋蘿妮克很清楚,她思想混亂,對人們向她提出的問題,對她目擊的真實,對她此舉的動機以及她的神智等等的猜測、懷疑,她是無法作出答覆的,於是她索放棄辯白的努力。旅店老闆娘也在場,她向她打聽了沿路哪個村莊最近,是否可以到達火車站以便乘車到巴黎。
她記住了兩個地名:斯卡埃和羅斯波爾登。她僱了一輛車,讓車伕替她取了行李再去追她,於是她就出發了。她以她的落落大方、善良美麗消除了人們的敵意。
可以說她是漫無目的地走著。路很長,走了一程又一程。她只想趕快擺脫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件,回到寧靜和忘卻中去。她大步大步地走著,竟然沒想到這種勞乏毫無用處,因為一輛車正在追趕她。
她上坡又下坡,什麼也不想,不想去為那麼多謎尋找答案。過去的生活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從她被沃爾斯基劫持到父親、兒子的死…她對過去的這些事極為恐懼。
她只願想她在貝桑松她為自己安排的狹小的生活天地。那裡沒有憂傷,沒有幻想,也沒有回憶;她相信,在她那間自己選擇的簡陋房子裡,做那些常瑣事,會忘掉那座廢棄的小屋、斷臂的男屍以及那幅有著神秘簽名的令人恐怖的畫。
可是,快到斯卡埃鎮的地方,就在她聽到身後的馬鈴聲時,她看見通往羅斯波爾登的岔路口上,有一座倒塌了一半的房子還剩一堵牆。
這堵牆上有白粉筆畫的一個箭頭和一個號碼10,還有那個該死的簽名:v.d’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