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番外長孫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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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晏趕緊上前扶住幾乎力竭的森格,焦急的看著他渾身浴血,急的手足無措,“我帶你去療傷,走…”森格勉強睜開眼,素來淡漠孤冷的眼底竟然通紅似血,看起來駭然的很。他費力撥開長孫晏的手,顫巍巍的伸手指向自己口——連番受傷,他已經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長孫晏破口大罵,“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先帶你療傷!”
“袁…袁…”森格揪住長孫晏的衣襟,聲音含糊不輕,一張口就有鮮血從口裡溢出,乍看之下,真的有如七竅血般了。
長孫晏好不容易才聽清楚森格在說些什麼,心臟驟然急跳,“你知道知陌在什麼地方?”森格定定看著眼前少年驟亮的眼眸,孤狼似的眼神微顯黯淡,堅定指著自己口。
長孫晏趕緊手忙腳亂的從口裡找出那封幾乎已經被血染透的信箋,信箋封頭上果然是袁知陌的筆跡,森格破碎低道,“他在…幫我送給容潯,我…我去不了…”長孫晏快速將那信箋收入懷裡,當機立斷,伸手試圖扶住森格,“我帶你過去!”森格用力撥開長孫晏的手,猛地撐地藉著最後一點力量站起身,用著破碎的聲音嘶聲低吼,“我要回南越!我不要留在這裡!”長孫晏愣愣看著渾身浴血的少年,脫口而出,“可是蘇克哈剛才說你不能回…”他猛地住口,看著少年更加灰敗的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是有多麼殘忍!
對於人來說,被驅逐出故土都是難以忍受令人發狂的事情,更不用說這個從小被狼養大的孩子,他的執拗忠誠更是尋常人無法比擬,從蘇克哈將他從狼群裡帶出來之後,南越便是他的狼群,蘇克哈便是他誓死效忠的狼王。
森格為了他,被他忠心祀奉的狼王親手驅逐出了他的故土他的狼群,從此之後,這個孩子便只能獨身在外,再也尋不到歸屬。
長孫晏呆站在原地,怔怔看著面前那個彳亍往前走的少年,一步一步走的艱難萬分,腳下拖曳出長長的血跡,幾乎是要連成了一條線!
那些血跡,那些線,都是為了他挨的。
冰封的心口突然像是被什麼打開,有些他也不明白的熱緩緩淌,熾熱的幾乎要燙壞了他的五臟六腑,燙的他全身上下都彷彿著了火!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抱住了暈厥過去的森格,他放下敲昏人的手刀,毅然決然的將人打橫抱起。
既然森格為他失去了一個歸屬,他便給他一個歸屬,一生一世,哪怕是來世都可以!
※森格身上的傷雖然都沒有接觸到要害部位,但絕對並不輕鬆,尤其是為長孫晏擋的那記刀,幾乎是差點砍斷了他的右邊胳膊,雖然療傷的及時,保全了胳膊,但從此之後別說是動刀了,可能連舉起筷子都費力。其次是長孫晏給他間的一刺,陰差陽錯的刺壞了膽囊,雖然不算深,但到底是人的臟器。
但最重要的倒不是身上的傷勢,是他心裡的傷,雖然是自願,但被放逐出狼群的孤狼是寂寞的,到現在甚至連回去的自由都沒有了,怎麼能不讓他沉默。
森格身上傷勢大好,整個人也彷彿焉一般,他本來就是話少的人,如今連最後一點話都沒有了,只是睜著眼睛漠然坐在那裡,彷彿外界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害的每次江文幫他治傷,都心驚膽戰的,叫的歡鬧的病人難伺候,可是這種一聲不響的病人更難伺候,他簡直要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把人給治死了,這位主都不會說上一句話。
長孫晏站在門外,眉頭緊緊鎖起,一順不順的看著房間裡木然的木偶人,又氣又急又怒,一肚子的火氣卻又沒地方發洩,他猛地咬牙,一拳狠狠捶上牆壁,用力之大,連牆壁都微微顫了一顫,出現一個微微凹現的坑。
屋子裡的森格卻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彷彿失去了魂魄。
“讓他走吧。”漫不經心的輕佻聲音自身後響起,“你再這麼砸下去,我家哪裡有那麼多房子給你砸,我家世襲的封號可沒了,以後子孫後代說不定就指著這房子賺錢呢。”長孫晏轉過頭,狠狠瞪著一身輕鬆的容潯,“你給老子滾邊去!”容潯嘖了聲,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鳳眸微微睞起,裡面閃著燦亮的芒,“唉唉唉,這可是我家,你在我家對著我這個主人吼,你也好意思的很。”衣袖微揚,變戲法的似從衣袖裡掏出兩小瓶酒來,“喝酒不?你真該學學我,人家要走就讓他走,你綁在身邊像什麼呢,當木偶?”容潯無限唏噓的嘆了口氣,“爵位丟了,枕邊人跑了,連房子都快被你砸爛了,你說怎麼那麼慘呢?”長孫晏一愣,“知陌走了?”
“嗯哪,”容潯又嘆了口氣,“秦初把袁知灃殺了,袁知平又是個指望不上的主,他要回去盡孝,我要是攔著,豈不是顯得我太小家子氣了。”他似笑非笑的掃了眼房間,“狼的天,你壓抑不住的,你強留下來,其實是想要他的命吧。”這句話說的極其狠毒。
長孫晏臉一黑,森森的似乎下一瞬就是掐死容潯也不覺得奇怪。他咬了咬牙,猛地奪過容潯手裡的小酒壺,“你要請人喝酒就喝這麼點,堂堂定熙王府當真窮成這樣?”
“嘖,這可是最烈的酒母,一滴下去比得上五十年的陳年佳釀,”容潯晃晃手裡的酒壺,抬抬下巴,示意對面的屋子,“酒都在對面準備著了,要不要過去?”長孫晏回頭看了看屋子裡的人,再轉過頭時眼底已經全是瞭然,但腿雙卻像是紮了似的,死死定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容潯挑眉,“捨不得?”長孫晏咬牙,“你確定這樣對他最好?”
“我不確定。”長孫晏便要發怒,容潯卻又漫不經心的開口,“個人的事有個人的孽,我做不了主,你別忘了,長孫將軍府跟大雍還指著你建功立業,如今五越的諸事未平,你能在這裡待一個月,能陪著他一輩子…去不去?”長孫晏猛地握住拳,手上青筋乍,額頭上有冷汗微微滑下,掙扎的道,“可是他已經被放逐了…”
“那是他的選擇。”容潯打斷長孫晏。
長孫晏一窒,“容潯,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容潯一笑,“你還看不出來嗎?我當然是站在他那一邊。”不以為意的向長孫晏的怒瞪,“他幫我找到了知陌的下落,我當然是要幫他達成所願,至於你…”上上下下的掃了眼過去,輕輕哼了聲,“哪裡涼快哪裡歇著去,爺還真沒空搭理你。”
“你!”容潯一笑,把自己手裡的酒盅也進了長孫晏的手心,“隨便你怎麼選,我明兒可要去東越親,若是搭我的順風車,或許還能少跑一點,他現在的身體…可經不起折騰。”不負責任的東西一丟,容潯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案暗自咕噥,“勞心勞力的我,可真不容易…小陌兒,這個爛攤子我可收拾妥當了…”高龍悄無聲息的冒出來,大膽直諫,“主子,袁公子留下的書信可不是這麼說的,他是請您盡力撮合來著的啊…”
“撮合也要看時機,這個樣子能強麼?”容潯哼了聲,“放心,他心裡有數的。”長孫晏死死抓著手心裡的酒盅,酒盅冰涼,可也是燙人的很,他知道容潯的意思,分明是想他醉酒好製造機會給森格逃跑,到時候他若是反悔了,追起人來也算不得太丟臉。
果然是容潯做事一貫風格,就算到了極限,也要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厚顏無恥。
長孫晏死死盯著酒盅,呆站在門口半晌,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才一個靈回過神。
夜已濃,更深重。
房間裡沒有點燈,黑暗的看不清裡面人的輪廓。
長孫晏深了口氣,拽著酒盅大踏步的走進房間,咚的一聲重重擱上桌子!
森格卻像是木樁子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幾乎要與黑夜凝成一個整體,一語不發。
長孫晏死死看著那個輪廓,嘶啞著聲音道,“你真的就那麼想回南越!你知不知道你會死的!”這些話已經說了千遍萬遍,森格眼皮只是顫了顫,依舊沒有說話。
長孫晏得不到回應,抹了把臉,有些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會,才疲憊的道,“我會待你好的,我真的會待你好的,你信我…”長孫晏沒指望森格回應,但一直漠然不動的森格卻奇異的開口,太長久不說話了,他的聲音沙啞而難聽,像是金屬刮動地面的聲音,簡直不像是人在說話了,倒像是孤狼的冷嚎。
“我信。”長孫晏被這一聲驚的站起,眼睛驟然亮起,“你跟我說話了…你信就好,我一定會對你好…”
“可是,我要,離開。”太久不說話了,森格的聲音一頓一頓,像是稚童在學說話。
長孫晏登時像被踩中了尾巴的老虎,急叫,“你既然信我,為什麼要走!”森格又不說話了,黯淡的眸光在黑暗裡亮的驚人,死死而執著的盯住長孫晏,長孫晏奇異的知道了那眼神裡蘊著的涵義,下意識撇開了臉,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什麼時,慌忙又看過去,果然那雙冷硬眸子眸光已經黯淡了下去,彷彿快要隕落的星。
長孫晏心裡一慌,“我一定會把他忘了的,我這輩子只會對你一個人好!你放心,我會努力的試著,我一定會…”
“不用。”森格硬邦邦的道,“我要,離開。”長孫晏只覺得一榔頭重重敲上自己的頭,敲的他頭昏腦漲一句話說不出了,這段時間臆裡積蓄的怒氣委屈瞬間爆發出來,暴躁失控大喊,“你以前不是死皮賴臉的纏著我嗎!怎麼我現在願意跟你試一試你怎麼不願意了!你他媽的裝清高還是拒還啊!當初你跳上我的你怎麼不說離開!”話一出口,房間裡又一靜。
長孫晏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時候就覺察出自己這話說的狠毒,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饒是他後悔不迭也是收不回來的,少年臉上立刻浮出惶恐不安的神,急急解釋道,“我剛隨口一說,你別在意!我嘴臭,你別搭理我…”
“那時候的森格是南越森格。”森格的聲音靜靜響起。
長孫晏一窒,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森格膽大執拗,是因為他是有族群的人,即使走的再遠,受了再大的委屈,他也可以有個回去舐傷口的地方。可是當狼若是離了家園,就是把他所有的歸屬全部離,也相當於將他的驕傲大膽離了。
他沒有膽量再等待再嘗試,就算他心裡再怎麼惦記,他也沒有勇氣去等待那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未來。
這樣虛幻的歸屬,森格是不需要的。
森格定定看著黑暗中的人,以前的他可以看清黑暗裡任何蛛絲馬跡,但現在的他已經連這一點能力都沒有了,他只能看清淡淡的輪廓,像是一隻殘廢的狼。
他緩緩閉上眼,不再去看,準備繼續回去做他的木頭樁子。
然後,寂靜裡有人疲憊頹然的開口,像是這句話已經乾了他的所有力氣,“那你走吧。”長長的車隊緩背對著早晨的朝陽,緩緩走出定熙關,遠處是蒼涼大地,雲深翻湧,車隊就這麼往前,像是走向天涯。
裝滿親彩禮的車馬發出轍轍的聲響,清脆的叮咚聲此起彼伏,伴著偶爾一聲的招呼,卻也是一副喧鬧歡喜的景緻。
車隊之中,有那麼一匹馬混在其中,馬上的人顯得瘦弱,脊背卻是的極直,彷彿鋼鐵鑄成一般。
卻是從未回頭。
長孫晏靜靜站在城樓之上,靜靜看著那個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原本還有些稚氣的面龐在這段時間已經完全擺脫了稚氣,當風而立,眼神沉鬱,卻是真真正正的像個男人了。
待那車隊已經看不到蹤影,他方才走下城樓,接過容慶淵早就替他準備好的馬匹,容慶淵皺著眉頭看他,“真的要去?小子,你該知道你的身份,你們長孫家可就你這麼一個獨苗了,就算不為天下計,也該為你長孫家考慮考慮。”長孫晏沉默一瞬,“我心裡有數,等大雍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回來。”
“那我跟你爹孃叔叔怎麼說?”
“老王爺你就幫我轉告他們,我會回來的。”容慶淵長嘆了口氣,拍了拍長孫晏的肩膀,“你是個固執的孩子,得了,我也不勸你了,這一路你暗中護著他,也要珍重己身,你還年少。”
“我知道的。”長孫晏點點頭,翻身上馬,疾馳向前!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是想分開兩章發的,但是長孫晏跟森格的結尾真的不太想拆開,一起發上來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