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情深不壽過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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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裡剎那間鴉雀無聲,靜的落針幾可聞。
容潯一張臉黑沉似墨,他在半路上遇見了他留在京都的隱衛,自從茶樓爆炸後,他便特地分派了兩個人專門負責袁知陌的安危,若無事這兩人也毋須時時向他彙報,再加上臨走那幾容潯也著實忙碌,也疏忽了。
哪裡知道,那兩人在出徵前就被一黑衣人打暈關進了地窖,等他們從地窖裡逃出來,大軍已出征,袁知陌也不見了蹤影。那兩人一見情況不妙,在京都裡又尋不見人,不敢怠慢,立刻分了一人出來匆匆趕來報信,哪裡知道正好與回去尋人的容潯撞個正著。
容潯將那人所知道的線索串在一起,細細一推敲,立刻認定袁知陌一定是跟了軍隊出來,但他在長孫將軍裡並沒有查到袁知陌的名帖,袁知陌既想出來,又沒有以真實名姓,就一定是頂替了某個人的身份,能幫他的只有長孫晏。長孫晏對袁知陌有那麼幾分齷蹉心思,絕對不可能將他放在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幾條線索一串,有長孫晏的地方自然便有袁知陌。
推敲出這一點後,容潯立刻披星戴月的往回趕,自家老婆偷偷跟著別的男人跑了,還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麼多天不面,如此巨大的綠雲罩頂,怎能不讓睿郡王冒火?
“袁知陌,給我滾出來!”蘇克哈咳了聲,確保袁知陌已經躲了出去,煞有其事的道,“睿郡王,這袁知陌是哪位?”睿郡王被他問心火上冒臉發沉,脫口而出,“我男人!”
“噗…”正在喝茶的蘇克哈一口水噴出!
森革手腳俐落的躲開蘇克哈的口水,皺著眉彈彈自己的衣服,除非必要,狼是很愛惜自己的皮的。
其他人臉登時古怪起來,撇臉的撇臉,低頭的低頭,紛紛掩飾自己憋笑憋的快要搐的嘴角。
就連某個躲在帳篷外面偷聽的人身子一彎,差點踉蹌倒地,扶額嘆息,這話也說的出口,這人當真是氣瘋了。
袁知陌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還有受傷的肩膀,仔細思忖了下,決定還是先走為妙。
這人瘋起來可是沒個定數,若是折在瘋子手上,可當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立刻迅速往後挪。
帳篷內,睿郡王也察覺到自己的話似乎有那麼幾分歧義,但幸好他不要起臉面來向來是頗有幾分功力的,況且袁知陌本來就是男人,難不成說女人不成?基於這種考慮,他也厚顏無恥的保持住了泰然自若的風範,然後一腳踹上榻,“長孫晏,人呢!別給我裝死”行軍榻本就簡便,哪裡經得起容潯這麼一踹,嘎吱一聲榻幾散,榻上昏中的長孫晏咕嚕嚕一聲滾落在地上,還是森革眼疾手快,一個躍身及時摟住長孫晏,冷然看向容潯,“他在發燒。”容潯不明所以的皺眉,“發燒?”他一回營就直奔這邊來了,對於山崩一事幾乎算得上一無所知。
軍醫忙道,“前幾山崩,長孫校尉為了救個兵士被埋進來土裡,是剛剛救出來的。”蘇克哈臉微微變了變,來不及阻止,那軍醫已經接著道,“可惜那兵士還是沒救出來,怕是已經不成了。”容潯臉倏地一變,“什麼人?”長孫晏能為什麼人出生入死,這軍營裡,除了袁知陌還有別人麼?
容潯只覺脊椎裡竄上一股寒意,僵了僵,他幾乎是搶也似的從森革懷裡拽過長孫晏的衣襟,嘶聲道,“長孫晏,你給我說說清楚,你救的到底是誰!”長孫晏暈暈乎乎的睜開眼,意識還是有些混沌,無意識的低喃,“…知陌。”剎那間,容潯血驟凝,呆呆鬆開手,翕了翕,身形一轉,下一瞬已經出鞘之箭般出帳篷!
森革單手摟住被甩在地的長孫晏,皺眉看著容潯的背影,再皺眉看向蘇克哈,“他誤會了。”他雖然不諳世事卻也不傻,知道容潯分明是誤會了什麼。
蘇克哈劍眉挑了起來,不甚在意的聳聳肩,“那又怎麼樣?”雙手環,興致專心致志的欣賞容潯難得一見的狼狽——蘇雅兒花容月貌都不要,偏要一個男人,活該!
“不告訴他?”
“那人都不管,我們管了做什麼?”蘇克哈打了個哈欠,瞥了眼帳篷隱秘處,倏不知那裡早就沒了人,只餘下空氣與沙塵。
袁知陌盤腿坐在蘇克哈的帳篷裡,腿上攤著行軍地圖,卻是一條路線也沒有看下去,咬著苦笑,這次容潯怕真的是氣瘋了,後若想讓他消氣,怕是真的得將自己打包送上去。
他忍不住搖頭,凡事為他考慮,還得攤上自己,這筆買賣當真做的不值當。
世事就是這般陰差陽錯,幾個偶然織在一起,卻生生改變了人生的走向,幾乎釀成不可挽回的大禍。
——聽說埋下去一個校尉跟幾個兵卒,已經派人下去救了,不過雨太大,好像不太好找。
——可惜那兵士還是沒救出來,怕是已經不成了。
——知陌。
幾句話如同震雷般在不斷在奔掠中的容潯腦海炸開,炸的容潯意識彷彿一片空無,卻奇異的又彷彿有很多畫面不斷閃現,那些畫面陌生卻有悉,一幅幅快速展開,又快速退去,快的又讓人抓不住,紛紛雜雜的擠在腦海裡,擠的容潯頭昏腦脹,口悶悶的痛,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
等他踉踉蹌蹌好不容易奔到那山崩地點,滿目所見,已經是滿目蒼夷。
此時距離山崩也有三,況且最重要的長孫晏都已經找回,一個士兵不過尓爾,大不了多給些撫卹金,所以挖掘的隊伍早就收了回去。因為昨夜又下了雨,被通通翻過一遍的坡地又被雨水衝涮成成了陡峭的坡面,坡面看不到底,只能看見那道道溝壑,彷彿吃人一般猙獰刺目。隱約又有被掀倒的樹幹從黃土裡出來,幾個破破爛爛的帳篷被人挖了出來,千瘡百孔的放在一邊。
看起來何等荒蕪,看起來,似乎本沒有能夠在這裡存活下去。
容潯一手撐住身邊的枯樹,怔怔看著荒凝的土地,心底空蕩蕩的,愈發覺得全身都冷。
他往前走了一步,卻又飛快往後退了兩步。
不可能的,小陌兒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他那麼好整潔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在這土裡待著不出來…不對,他那麼嬌生慣養,他稍微手重些都能在他身上留下淤青,怎麼可能過得了軍隊裡的苦子…他肯定是被容雋接宮裡去了,或者被蘇雅兒拉出去玩了,他肯定是想錯了…
身後突然一聲疑惑的輕喚,“郡王爺?”容潯下意識回過頭,卻是看見一個不認識的兵士,黝黑而年輕,手裡抓著個籃子,籃子裡還抓著香燭紙錢。那香燭紙錢刺痛了容潯的眼,他死死盯著那白的物事,手指在樹幹上摳出深深的幾個。
“你來這裡做什麼?”蔣金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籃子,再看看雙目充血似血紅的睿郡王,下意識放低了聲音,眼眶微微紅了紅,“他是為了救我才被埋下去的,如果不是他,我恐怕也要下去了,將軍說人肯定找不到了,所以我想給他燒些紙錢。”
“你認識他?他…”容潯神一振,口突然一陣刺刺的痛,通紅血目死死盯著蔣金,勉強了好一會才聽見自己的聲音似乎在極遠的地方響起,“他什麼模樣?”蔣金驚疑不定的飛快抬頭看了眼心神大失的容潯,不明白容潯會問這個問題,“他約莫跟我差不多,白白淨淨的,像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笑起來有酒窩,特別愛乾淨,隔三岔五的就要換衣服,”絞盡腦汁的想著同伴已經有些模糊的模樣,想了半晌,“我問他為什麼要入伍,他說什麼不放心讓他一個人走。好像營裡有什麼他認識的人,可是都這麼久了,也不見那個人過來送送他…”容潯如遭電擊,僵站在那裡不得動彈,臉上唯一的血褪的乾乾淨淨!
蔣金眼眶紅的更厲害,聲音也有些哽咽,他猛地擦了把眼淚,抓了一把籃子裡的紙錢,洋洋灑灑的往黃土坡上用力一灑,大聲道,“阿陌,他不來送你我送你!你在下面好好的,下輩子投個好胎,吃喝不愁一輩子!下輩子你千萬別遇見那麼個沒良心的人!不值得!”白紙錢在荒蕪的天地間飛揚起伏,刺目的白,飄渺的白,所有一切都匯成一團團血紅,紛紛在容潯眼底炸開!
容潯踉蹌了下,腹中氣血一陣湧動,他口一張,一團血噴出!
旁邊那士兵驚慌失措的大喊,卻不知道在喊些什麼,飄飄渺渺的落不到耳裡,幽幽遠遠的本聽不清楚。
情深不壽,過猶不及!
腹突然一陣刺痛!
痛也顯得那麼飄渺,幾乎讓人覺不到,他緩緩回頭,對上那兵士眼底狠辣冷酷的眸光,那士兵嘴一開一合的卻不知說些什麼。
原來,想殺他啊。
容潯突然覺得有些荒謬,荒謬的讓他忍不住笑了笑,在蔣金震驚的目光裡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而易舉的將自己的身體從蔣金手上長劍上拔下來,然後,雙手大張一個前傾,將自己投入那漫天幕地的黃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