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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堆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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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自然是女嬰的母親,七叔記起女子臨跳水之前,曾說了一句話,像是說明那女嬰的父親是誰,可惜一陣強風,沒有聽清楚。

從種種已發生的事看來,那女子大有來歷,這女嬰的父親,只怕也不是等閒人。

七叔見女嬰小臉通紅,抱起來臉貼了小臉一下,又涼又柔滑,女嬰竟在這時,向他展現了一個又甜又可愛的笑容。

七叔大為動,已經想了好幾個辦法,如何保護那女嬰。而就在這時,只見一陣機輪聲“突突”地衝破黑暗,傳了過來,來勢極快。

緊接著,一道強光了過來,並且有密集的槍聲,和一陣吆喝聲。

這一連串變動,首先驚動了船家,接著,船上的搭客也全醒了,只見一艘載了二十名士兵,和不少便衣的機動船,也駛進來,將客船到了岸邊。船上士兵,如臨大敵,端著槍,對準了客船。

七叔心動,那定是搜捕那女子的軍隊了,他心中暗叫了一聲好險,心忖,那女子若不是把女嬰給了他,不知會如何處理?總不成抱著女嬰跳河。若是一個猶豫,追兵已到,怎麼也走不脫了!

七叔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女嬰,雖然看來異樣之至,但是他是地方上極有名望之人,那帶隊的軍官,和一個便衣人員,跳上船來,七叔一見便衣人員,便心中打了一個突。

他認識那個人,本來也是江湖中人,後來從了軍,聽說他飛黃騰達,官位不低,怎麼也親自來抓人了?

這時,船上的人都被趕出艙來,大呼小叫,再加上士兵的吆喝聲,十分混亂,七叔在人叢之中,大聲叫著:“胡隊長,什麼事竟勞動你的大駕?”那軍官循聲望來,見了七叔,滿臉堆笑:“奉上頭命令,抓一個人!”七叔“嘿”地一聲:“這人是三頭六臂?”那胡隊長笑,提高了聲音:“不,是一個美貌女子,有人親見她上了這船!兄弟和一船官兵,掉不掉腦袋,全靠找到她了!”胡隊長的話,顯然是說給全船人聽的,表示他要找到那女人的決心。七叔慣走江湖,自然更聽得出他話中有話,表示那是關的事,誰也不能說情。

七叔知道那女子已本不在船上,樂得抱個看熱鬧的心,笑著道:“美貌女子?這世上,美貌女子,可是靠不住的居多啊!”那胡隊長顯然知道七叔是個人物,所以來到了他的面前,自然也看到了七叔懷中所抱的女嬰。

這時,士兵和便衣,正一面吆喝著向船上的人詢問,一面開始搜尋,亂糟糟,鬧烘烘。

胡隊長來到了七叔面前,半開玩笑中認真地道:“咦,七先生你是武林大豪,什麼時候當起媽來了?”七叔知道,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讓對方有半分起疑,所以他苦笑:“一個老相好,忽然說這孩子是我的,硬在我手上,風一生,卻添了這麼一個累贅!”胡隊長打了一個“哈哈”伸手在嬰孩的臉上,撥了幾下,皮笑不笑地:“這孩子長得俊,她媽媽準是個大美人吧!”七叔道:“可不是嗎——”他壓低了聲音:“就盼她惦念著孩子,連帶也念幾分舊情,這才有希望重敘哩!”胡隊長這才真的笑了起來——七叔抱孩子的理由充分,也釋了他心中的懷疑了。他反倒向七叔道:“執行任務,耽擱了七叔先生的行程了!”七叔連聲道:“說哪兒的話——”隨即又壓低了聲音:“搜捕的是誰?怎麼要勞動閣下親自出馬?”胡隊長卻沒有回答,只是作了一個古怪的神情,就走了。

這時,船上人仰馬翻,鬧了個一塌糊塗。七叔冷眼旁觀,看到不少便衣,手中拿著相片在問人,相片中人,正是那女子,卻是一身棉軍衣,從服飾來看,七叔起先所料的不差。

奇的是,不論問的是誰,被問的人,一律的回答是:“沒見過。”這女子上船之際,不可能人人沒見過,而如今,沒有一個人承認,自然是掩護她上船的人,矢口不認之故。七叔小心打量,一時之間,也認不出那女子的同黨是哪一個。

這給七叔以十分深刻的印象——雖然是在潰敗之中,但是組織仍然如此嚴密,成員之間的不畏犧牲的神,仍然如此堅韌,可知將來,必成大器。果然,半個世紀不到,便爭得了天下,那是後話,與本故事無涉。

這一擾,足足耽擱了三個多小時,那船能有多大,連艙底的壓艙石也全都翻了出來,船上的人,不論男女,一律細細檢查,自然有不少堂客,吃了啞巴虧,但是在明晃晃的刺刀之下,誰敢出聲?

可是全船上下,人人一口咬定,未曾見過這一女子,又什麼也找不出,胡隊長的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臨走,他大聲宣佈:“這女子是要犯,上頭有賞格,有她的消息,到省黨部來舉報,賞現大洋八千,絕不食言!”這話一出,倒引起了一陣嗡嗡聲,在那時候,這筆賞格,可算是天文數字了!

七叔在講了之後,心想那女子一路在躲避追捕之際,一定把這女嬰掩飾得極好,所以追捕者,只當她是單身一人,若是知道她有女嬰同行,此際,她可以泅河而走,自己卻難免要身陷囹圄了!

胡隊長收隊,機輪駛走,船上響起了一片咒罵之聲,船家迅速收拾殘局,繼續航行。七叔心想,那女子的同黨,必然知道自己曾與之接觸過,要不然那女嬰不會在自己的手上,他以為同黨會來和他接頭。

可是一直到了上岸,並無一人和七叔談,可知他們行事,極其審慎。

由於有這一番騷擾,耽誤了幾個小時,所以船遲靠岸,那幫在碼頭等候七叔的喇嘛,也多等了好些時,這倒替七叔省下了不少麻煩。

但七叔在當時,卻不知這些前因後果,他上岸之後,急急找了一家客棧,一面放聲氣,叫客棧中人去找水充足的媽,一面仔細檢查那女嬰。

那女嬰的穿著,在當時的條件下,可說相當考究。七叔檢查得極詳細,才在嬰兒的肚兜夾層,發現了一幅油布,上面寫滿了數字。

那些數字寫在一幅一尺見方的油布之上,有通行的阿拉伯數字,有中國的一二三四、也有羅馬數字,和真正的阿拉伯文的數字,共有九種之多。

七叔看了好一會,看不出名堂來,心知道這些數字,必然關係重大,就收了起來。

,那女嬰雖然乖巧無比,不叫不鬧,但七叔究竟不是育嬰之才,一打聽,穆家莊離此不遠,他又素知穆莊主是個人物,所以就帶了女嬰,趕投穆家莊去了。

到了穆家莊之後,自然也發生了一些事,細節甚多,若是詳細記來,也不失有趣,可是那些陳年舊事,和這個故事的關係不大,只是枝節,可以從略。

值得一提的是,那穆家莊莊主,也是武林大家,和七叔一見如故。七叔也不瞞他,把在船上發生的事,全向他說了。穆莊主一聽,就道:“那女子必然是大有身分之人——我意思是,她的丈夫,必是大人物…”七叔點了點頭:“所以,我把這女嬰託給你,實在有可能替你惹下大麻煩,若是你覺得——”七叔話沒有說完,穆莊主就結結實實“砰”地一拳,打在七叔的肩頭,哇然大叫:“我可是怕麻煩之人?”七叔哈哈大笑:“是我的不是了,這女嬰福大,能有你這樣的義父…”穆莊主正道:“七兄你說什麼?小妾上個月分娩,令我晚年得女,這是我親生的女兒,掌上明珠…”他親著,抱起女嬰來,在女嬰臉上,親之不已——他一臉的腮鬍子,擦得那女嬰哇哇大哭起來。

在女嬰的啼哭聲中,兩個江湖豪客,相視大笑,莫逆於心——七叔知道,自此之後,穆莊主定然會把那女嬰當作是親生女兒看待,是可以放心。

七叔當時,微有不安的是,他知道穆莊主一把女嬰當親生女兒,那是再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的來歷,也絕不準備有什麼將來認回親生父母這類事發生。

而這女嬰的父母,又肯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雖然一時處於劣勢,必有出頭之時,到時說如何處理呢?

七叔曾想把這些憂慮,和莊主分攤,但轉念一想:自己給穆莊主帶來的麻煩,可大可小,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了,所以就隱忍著沒說——這一個隱忍,自然也包括了沒有說出那一幅油布上的數字這件事來。

七叔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雙眼望向遠方,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七叔到穆家莊去託嬰,這件事我是訪查了出來的,他離開穆家莊之後,這才行蹤如貓,許多年來,卻絲毫音訊也沒有,行蹤神秘之至。

我就是等他說出那些年的經過來。

誰知道等了好幾分鐘,他伸手在臉上一抹,嘆了一聲:“自此之後,我便埋頭研究那幅油布上一共是八千三百四十一個數字,人家說‘皓首窮絕’,我是‘皓首窮數’,那麼多年下來,竟然一點頭緒也沒有!”我呆了一呆,那麼多年的事,他竟然幾句話就帶了過去,那自然滿足不了我的好奇心。我喝了一口酒:“七叔,乞道其詳!”七叔皺著眉:“這些年來,發生的事自然很多,雞蒜皮的不提了,其餘的,都和我想解開這八千多個數字的謎有關,一時也說不了許多…”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明知“一時說不了許多”只是託詞,他不願意說,才是真的。七叔既然不願意說,自然也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勉強他。我只是問:“研究的結果如何?”七叔長嘆了一聲:“一點結果也沒有,只是亂七八糟的一堆數字,那麼多年過去了,和我第一次看到它們的時候一樣,一點意義也沒有!”白素低聲道:“或許,那本就是沒有意義的一堆數字?”七叔道:“我也曾這麼想過,可是想一想,在物質條件那麼艱難的情形之下,用漆把數字一個個工整地寫在一幅油布上,而且,還不單是普通的阿拉伯數字,有俄文、法文、德文、英文、阿拉伯文、文、西班牙文和中文。當時不但物質條件差,人才也不是那麼鼎盛,至少要有人懂那些文字的數字。再加上收藏得這樣的秘密,若說毫無意義,難以令人相信。”我聽了也覺得奇怪,想提出來,要七叔把那幅油布,讓我看一看。

七叔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我又重入人世,出來見你們,一來是為了喇嘛教的事,二來,也是為了這件事。這件事糾纏了我大半生,我真後悔當何以發現了這幅油布!”他一面說,一面探手入懷——看來他把那幅油布,是貼藏著的,這是十分古老的收藏方法,但也只有這個方法,可以隨時肯定自己收藏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邊。

油布被放在一個透明的膠套中,經過真空處理,折成了四折,那樣做是為了便於收藏,但也使摺痕變得相當深,在那上面的數字,有點模糊。

油布約有三十公分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