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冷月長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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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紋特地去看婉妃,知道她的心結在何處,特別寬了她的心“誰都知道你疼四皇子,但是,你也需保重自己,否則不是折四皇子的福嗎?”這話已表明,四皇子的死不會與她有關。
婉妃無力地搖頭“皇后娘娘,妾哪裡是為那些話?妾是想到四皇子便難過…不能自已…謹祺那孩子…真的很可憐…”謝紋半晌無話,好不容易才道“命數如此…”
“是啊!命數如此!從哪兒來,便哪兒失!他本不該來這世上走一遭!”婉妃低聲地苦笑。
謝紋低斥了一聲“婉妃!”隨即便揮手讓宮退下“這話不要再說了!連想都別去想!”婉妃苦笑“我是當您的面才說的。別人?我說了得被當成瘋子!”
“你知道便好。”謝紋嘆息。
宮廷內外,從皇帝開始,都認為皇四子的死與太后有關,謝紋只能沉默,也只有沉默,所有人都只能沉默。——那是辯不得的話題!
——其實,太后為保護那個孩子所做的真的夠多了!謝紋看得清楚,連尹韞歡也明白過來了,卻也正是因此,才更令太后難過沉默吧!
想起陽玄顥的反應,謝紋無奈地嘆了口氣,為婉妃將被子拉上一些,口中只是淡淡地道“好好休養,我們只是後宮。”婉妃卻抓住她的手“皇后娘娘,太后與皇上…你打算如何?”謝紋的臉一白,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
“我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即使病倒,也不是!”婉妃答得坦白“我只要知道應該知道的,自然也就能知道。”謝紋明白她的意思,陽玄顥這一次若是對太后發火,甚至責問,太后再憤怒也只是憤怒而已,可是,皇帝陛下沒有對太后有任何不滿、惱怒的表示,只是避而不見,側面詢問了許多人,這意味著什麼,她們都清楚。
“你多慮了,陛下是太后的親子…”謝紋仍然安她,婉妃卻笑得冷漠“皇后娘娘,不說我們的皇帝陛下是否還記得這一點,便是他記得,太后娘娘又是會將一切給別人決定的人嗎?”問得尖銳,謝紋再無可逃避,只能沉默,婉妃也沉默著。
陽玄顥不再信任母親,這是一個多麼危險的信號,所有人都清楚。
倩儀對此十分憤怒“他本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生的!”謝清只能安憤怒的子“陛下的確不知道。即使是知道了,他也不可能不懷疑四皇子的死因。”倩儀冷笑“太后真要除掉一個週歲的皇子,有必要到這種程度嗎?永寧王府有多少種手段讓人走得不知不沉?暴斃?!”
“正因為是沒原因的暴斃,陛下才懷疑啊!”這一次開口的不是謝清,而倩容。
他們三人與夏承正此時在永寧王府的暖閣裡,圍著薰籠而坐,身邊的侍女捧著各器具,在聽到王妃冷淡的嘲諷之辭時,儘管都是忠誠的王府老人,也不由地變了臉。
倩容的話令謝清伸手湊向薰籠的動作頓了一下,詢問地看向表妹,卻見倩容正看著自己的夫君,不詫異地問道“陛下懷疑什麼?”夏承正抿了抿,替子回答“陛下調宮門典衛詢問宗族女眷入宮的情況。”夏承正是永寧王的獨子,少年入仕,領的第一個官職便是宮衛統領,宿衛皇宮,三年後,領軍大統領,整座皇城的安全都由其一手掌握。紫蘇攝政期間,內宮外朝,宮衛、軍的將領全部是夏承正指定的親信之人,陽玄顥親政後,幾次用兵,調換過一些將領,但是,夏承正的親信還是掌握著宮廷的兵權。
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夏承正當然會知道,知道之後,甚至不必發揮想象力,就可以明白皇帝在猜疑什麼。
謝清臉稍變,跟著就聽永寧王淡淡地道“陛下今天降敕,再次調換宮衛。”陽玄顥的不信任已經延及舅家,或者說,只是單純不想再由一人掌握最親近的宮衛與軍。
謝清不知該如何評價這樣的舉動,下意識地轉動掌中的茶杯。
“我準備回北疆了。”夏承正說得冷靜,彷彿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卻讓謝清的眼角一跳,直直看向他。
夏承正負手而起“陛下要換人,就給他一個合適的人選,景瀚那邊的人不合適,麻煩隨陽費心了。”景瀚也是掌過宮廷兵權的,但是,以皇帝此時的戒心,那些人的確不合適。
“殿下與…景瀚議過?”謝清試探地詢問,音在弦外。
夏承正聽得懂,角現出一抹極淺的笑容“…沒有!”謝清有些意外,卻沒有表示,夏承正側頭,很輕地問道“本王就不能拜託謝相嗎?”謝清眨眼,隨即輕笑著點頭——是否為紫蘇的意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對這種情況,他們應該如此做。
“我會找個合適的人選出來。”謝清答應,隨即又笑了“其實,陛下的選擇並不多。”想在軍中找出與永寧王沒什麼關係,能力又尚可的將領出來,難度頗大。
夏承正點頭,不再說話,顯然,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倩容的聲音入“殿下準備回北疆,謝家是否該正式行聘才好?”夏承正準備回北疆並非意氣用事,而是被一份急報迫的——成佑皇帝平定內亂。
這個時候,北疆必須加強戰備,鎮北大將軍的確不宜離開。
十二月二十一,永寧王陛辭離京。
十二月二十五,皇帝下詔,令五大營都督輪調。
輪調的詔令,紫蘇隔了一天才知道。趙全稟報此事時,齊朗也在,對紫蘇此時才知道這份詔命,他稍稍驚訝了一下。
紫蘇落下棋子,輕笑“景瀚認為我應該知道?”齊朗搖頭,看了一下棋局,落子離手後,才沉著道“陛下是刻意避開你下詔的嗎?”詔命不是紫蘇應該知道的,但是,他以皇帝的舉動應該瞞不過她才是。
紫蘇冷笑了一下,回答他的問題“不是。只不過我讓趙全他們隔一天再稟報事情。”齊朗愣了一下,趙全趁機行禮告退。他能做的事情不多,而且,他也沒有選擇,只能跟著紫蘇走。
齊朗看了趙全一眼,隨即又看向紫蘇,半晌才道“你真的想好了?”想好了不再挽回?想好了放棄那人?想好了最後決定?
紫蘇放任陽玄顥決定一切,也就是放任他們母子間的裂痕擴大…直到再無挽回的可能!
那時,她便能做出更多有利的決定,卻未必是最好的。
紫蘇扔了棋子,放棄對弈,起身走了兩步,背對著齊朗道“我做得還不夠嗎?母子間的情份,我成全得還不夠?現在呢?懷疑也就罷了,他連永寧王府都扯上,你要我如何?”殿內一片寂靜,齊朗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好一會兒,紫蘇自己笑了“景瀚,老人們說得對——子女是前世欠的債!”齊朗依舊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為陽玄顥解釋?似乎他自己都為之憤怒;為紫蘇說話?他是陽玄顥的臣下!
紫蘇也不需要他說話,齊朗有他自己的想法,她不能勉強,也不想勉強,終究,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手了,史筆汗青之上必然是萬劫不復的罵名。
“其實,我也沒有想好!”紫蘇嘆息“也許,我只是想看看,皇帝最真實的想法是如何?他是否已…”最後的話終是未出口,紫蘇只覺得滿心都是苦澀,令她再無法說出一個字。
——他是否已不將她當作母親!
這樣的話如何出口?僅是如此的想法已令她心痛得無法言語!
她舍了命生下的兒子,到今天,竟將她視為殺子的兇手!他已忘了,那個孩子同樣是她的孫子,身上一樣有她的血!
或許,他只是想起了雲沐雪之前的話,認為她的權勢已經威脅到他?
或許…
無論是什麼樣的猜測,於她,都已沒有區別。
——結果都是相同的。
——她的兒子,元寧的皇帝,已認為她是對手!或者更殘酷一點…是敵人!
身處權力的中心,親情便是如此脆弱不堪,少許的懷疑便足以毀滅她辛苦十多年的努力!
齊朗從身後擁住她,靜靜地陪她盯著窗前花架上擺著的吊蘭,沉默良久,雙臂漸漸用力,紫蘇抬手覆上他握的雙手,目光仍有些茫然。
“我陪你…看下去!走下去!
…
一直到最後!”反手握住她的手,齊朗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