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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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死並不難，所以，阿孃耗盡最後元氣成全了自己和妹妹。”妲己自言自語，仍不明白，為何是成全？

玄貘很努力用牙齒旋開葯罐，塗敷她傷口，然後前肢搖碰她右手。

“喝葯。”她連動都未動。

玄貘低啐:哪有人這麼固執？頑執一些善待自己的事便也罷，她這是自戕。

沒辦法，玄貘只好動起豹嘴，喝了口葯汁，天啊，怎苦得他眼鼻全又都皺在一起，然後，湊往妲己畔。

突如其來的豹嘴，她錯愣的微張口，草葯入喉，落了一臉淚水。

“怎哭了？不苦、不苦的。”並非怕女孩兒落淚，眼淚總是會教玄貘心疼，他前肢抵上她右肩，要摟妲己。

妲己攀緊豹頭，號啕出聲，妹妹面前，她一直都笑靨如花，縱然看盡深宮險惡，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有我疼啊。”

“我喝。”妲己仰頭喝盡這烏黑葯湯，連眼淚都下。

那離去的三個大漢，看來不惡，她這樣被安置，也絕不像俘虜，雖然，生無可樂，死無可懼，但終於離開了遠穗樓，還有那與妹妹的西島約定，她為何仍堅決生無可戀呢？

離宮出城，本是好事一樁，身懷道法，她當能隨意隨，自在自得。

生無可歡，卻生有可戀。

妲己灰濛眸子，倏然明亮，淚去笑展眉。

天冷寒，梅燦爛，遠山白雪靄靄。

茶館歇業已久，承平子就無太多客人，更何況是這紛亂時局，所以茶肆開不開業，並未引來太多注目。

妲己每按時服飲三帖葯方，漸漸能積聚元氣，氣紅潤後，便也走出廂房。她倚坐亭內石椅，收攏軟裘，閉闔雙眼，殷殷祈念妹妹平安無恙，有啞僕隨身保護，她自然寬心。

睫扇張啟，豹子那雙碧眼仰頭與她相對。

“豹子，願意陪我一輩子嗎？你可以點頭或搖頭。”她極喜歡這雙目光，眼溫暖安穩，哪像是頭猛獸的眼睛。

“好啊。”沒有多想，點頭如搗蒜，不行，不行，還得和她蓋個手印，免得她翻臉不認帳。

右前肢與她手握。

“賴皮的是小狽。”他四肢搖擺。

真的只是憐惜嗎？憐惜到輕易許諾一生。

才十九歲，看遍大海大洋，瞧盡形形，就確定了這一心一念一人。

五丈原上，她斬殺千軍的嗜血，玄貘全看在眼底，但惹他悲傷掛意的，是她竟對自己下了蔽體咒，而不是黃麟軍隊。

擁有道法卻被道法反制，妲己可知？神情漠然是漠然，也僅是拒絕這紛擾天下的保護，她被孤絕心念鎖困，無法真正的隨心隨、自得自在。

否則，她不必殘殺自身，另有脫困法子。

“你有沒有兄弟姐妹？我好想菂菂。”

“所以你每為他祈念，真是個好姐姐，可是，不對，你有弟弟嗎？不是隻有一個無豔妹妹？”連來，他和妲己朝夕不離、睡共枕。

武大盯視來的眼神，妲己不在意，因為他無害。只是沒預料過，普天之下，竟有畜生能馭使奴僕。武大緊張的，是口口聲聲“主子”的這頭豹子。